拾捌 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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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归来，妇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宅，莫海也一直紧跟其后。
以一个大家族来说，程家的葬礼简单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从出事到下葬也只有三天而已，除了妇人和老太爷外，也只有老太爷几个亲传的弟子，却更显出一种隐世的归真。
“夫人，这次真的要恭喜你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夫人漠然的坐进了书桌后的木椅中，“你明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说这话是想让我高兴么？”
“不过现在大少爷是真真实实的被下葬了，就算洛炎玩金蝉脱壳，那也只是想保住他自己和他的家人。我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去找他的麻烦，两边相安无事，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哼，真死还是假死……我也希望是两边都相安无事，不过我这边还是要派人去查。”
“反正是夫人你付责，做个样子就好了不是么？”
“不，认真的查，仔细的查。如果他把事做干净了，我们自然无事，如果他的把戏根本经不起查，我们反而没办法自圆其说。你带点人去查吧，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能遮掉的就遮掉，不过手脚一定要干净。如果是会惹麻烦的东西，宁愿再把死人从地里挖出来也不能牵连我们。”
“明白了。”莫海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其实比起这件事，程鹏的那句话反而更让她担心。
“生死天注定，人定终难胜天。”
她并没亲耳听到这句话，但是当莫海把这句话转述给她时，她心里猛然一惊。这句话，就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告诉她不管她怎么做，还是胜不过天。
程鹏……既然你已经离开了程家，去浪迹天涯不好么？为什么还要让莫苦回来？你到底知道什么？又想干什么？
※
阴暗潮湿得石屋里，莫苦在角落静静的就地盘膝而坐。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却没有想挣扎的念头，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石屋的正中央放着一口实木棺，一头放着程志凡的灵位和供品，除此之外石屋里再没任何东西，甚至没有门也没有窗。不过这才是正常的，石屋的上面堆着厚厚的土丘，还竖着程志凡的石碑，这里是他的墓穴。而他，按照程鹏的意思，在这里为程志凡陪葬。
也许在普通人的眼里，这是匪夷所思的。在21世纪这个讲民主、讲人权的时代竟然还有陪葬这么残暴的行为，但是莫苦却能坦然接受。
从他有记忆起，就在三生门里修练，跟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个男孩，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什么三生门，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直到七岁，他们被一起送去学校，开始跟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只不过他们放学后还要继续修练，而且还要接受法主对他们的教导。所谓的教导，通常是些很有寓意的故事，或者是一些人生哲理。就这样一直学到高中毕业，他们被放进外面的花花世界，去体验人间的疾苦与甘甜。然后，他们中的某些人淹没在物欲的横流，某些人埋藏在情欲的深渊，只有经过尘世的洗礼后能跳脱出七情六欲的人，最后才会被带回三生门，开始跟随各自的主子。而莫苦这一批，回来的只有莫苦一个人。
做为这莫字辈最出色的修行者，他被赋予了莫苦这个名字。每一辈中都会挑出最出色的四个人，为他们改名“苦”“海”“无”“崖”，不过莫苦跟另三个人并不熟，因为法主怕他们相处时间太长产生感情，影响对主子的忠心，所以会有四个人带四批孩子，每批中选一个。后来他跟莫无跟随了程鹏，跟莫无才比跟另两个比较熟一点。
以前的记忆一点点的在脑海里回放，莫苦微微笑着，因为他发现这一生他并没什么遗憾，他过的很开心。
突然，平静的墓穴中突然多出一股微弱的气，即使他练气练了二十几年，这股微弱的气恐怕也只有在这么平静的时候才能查觉到。
莫苦的第一个念头是有人来偷尸，不知道为什么，程家经常会发生有妖怪来偷尸的事情，只不过坟墓周围有符阵，棺木内也布满咒文，普通的妖怪只能望咒而退。但是当莫苦细细追寻气的来源时，却骇然的发现气是来自棺材里面。
难道有妖怪在他们盖棺前就藏在了里面？应该不可能，棺内是师傅请其它古派的掌门、长老级的人物画的咒文，气量这么微小的妖怪别说藏在里面，距离百米外就无法靠近了。
难道先生让他来陪葬，并不只是为了惩罚他没保护好程志凡？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搞清楚棺材里是怎么回事，对着棺材行了个礼，“对不起少爷，我要打开棺木看看。”说完，莫苦就用力打开了棺盖。
棺木里，烟头的情形就跟洛炎的一模一样。莫苦很快就感觉出了不对，试了下烟头的鼻息，虽然微弱缓慢，而且吐气冰冷，但是莫苦对这种东西要比贝尼敏感的多，知道烟头是真的又有了呼吸。但是他让他想不通的是，烟头现在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照理说，有了呼吸有了心跳就应该还活着，但是烟头混身冰冷僵硬，连呼吸也完全没有活人的温度，人真的可以在这种温度下生存吗？而且莫苦很肯定，他把烟头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具尸体了，他不可能看错，师傅也确认了。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莫苦是真的糊涂了。诈尸？诈尸是指别的灵体操纵了烟头的身体，那尸体哪来的呼吸？借尸还魂？还是老问题，棺材里全是带着法力的咒文，那孤魂野鬼是怎么跑进去的？难道……借自己的尸……还自己的魂？咒文只对那些妖魔鬼怪有用，如果是程志凡自己的魂倒是可能进去。
被搞得一团混乱的莫苦又退到了墙边，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棺材。大少爷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当初他的身体突然好转，还是身上的异能，都是一个迷团，现在竟然还死而复生？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少爷什么都不肯告诉他？是不是因为原因真的不可告人？他自认对程家忠心，对程志凡也尽心尽力没有丝毫的伪善，为什么程志凡对他还是完全的防备？
莫无的话突然又被记了起来——先生要你为少爷陪葬，今后不管生死，大少爷就是你的主子。
先生真的是要他为程志凡陪葬吗？还是先生早就料到了程志凡的死会有古怪？今后不管生死……那时候程志凡已经死了，难道先生那时候已经猜到少爷会再活过来？那先生是否也已经料到了，少爷不信任他，正是因为他的主子是先生，所以让他以后彻底跟随少爷，这样少爷才会信任他？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现在躺在棺材里的，就真的是死而复生的程家大少爷！
那么他现在又能为少爷做点什么？要不要通知师傅他们？还有这个墓室，那时候以为程鹏是真的要他陪葬，所以整个墓室都是封死的，莫苦从小修练，所以这墓室里的空气够他用上半个月了，但是少爷没有修练过，没有空气是不是会对他有影响？
先把少爷带出去才行。莫苦从棺木里抱出烟头，刚想轰开顶上的石板，突然又住了手。
洛炎为什么要杀少爷？少爷是不是知道自己会再活过来？洛炎是不是也复活了？当这三个问题出现后，莫苦突然意识到程志凡的死并不简单，如果他现在随随便便把他带出去，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既然不能往上走搞坏坟堆，那就打洞横向发展吧。把烟头轻轻放到地上，莫苦运气，一掌轰在石板上。三十多公分厚的石板竟然只是被打出了一个坑，不愧是师傅师伯们搞出来的墓室。
一边挖洞一边还要注意着烟头的情况，而烟头的情况跟洛炎样不多，等莫苦的洞挖出十多米远的时候，烟头就睁开了眼。
“少爷，你真的醒过来了！”看见烟头睁开了眼，莫苦可以说是又惊又喜。
不过烟头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一睁开眼就看见莫苦，烟头直直的瞪着他，恨不能一闭眼再昏过去。自己被埋了，这是他意料中的，而且也是他跟洛炎最希望的结果，但是为什么莫苦也在这？他跟洛炎的计划难道就这样完蛋了？
那天，洛炎对他说，就当他从来没收留过他……
“疯神？”他猜不透洛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还在怪他连累他的父母，还是不想再见到他？
“就当我没收留过你，你为我死一次吧！”洛炎抽着烟，很认真的说。
“你还在怪我？”
“不，现在不是我怪你，是有人不肯放过你！你以为你那个后妈真的没有任何条件的就把人放出来了？烟头，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吗？”
烟头也许不经世事，但是他决对不傻，“她要杀我？”
“对！而且对她来说，不管我父母是不是在她手上，其实区别并不大。”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惹出来的事，我来结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光盘递给洛炎。
要么游戏里over，要么光盘被毁。
洛炎看着那张光盘，然后伸手把它推了回去。“既然你已经有了这种觉悟，那就够了。等下你把莫苦支走，我们来做个试验。”
那时候烟头还不是很明白洛炎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他把莫苦支出去买东西，洛炎给了他一片药，并且告诉他这是会要人命的药。吞下去后确实很痛苦，不过不久后他就没了意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洛炎对着他直笑，像中了邪一样。再后面，就是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
计划不是很顺利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莫苦在这？而且看这样子，貌似……在打洞？他怎么不知道莫苦还有这嗜好？
“少爷，你还很虚弱是不是？没关系，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烟头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可是除了能睁开眼，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做摆，闭上眼继续等着恢复。
身边的莫苦一直在努力的挖，烟头闭着眼，等他终于觉得有力气说话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莫苦已经挖到满手是血。
“莫苦。”
声音很轻，但是莫苦身形一顿，马上转过身蹲到了烟头身边。
“别挖了。”等他恢复了力气，不用十分钟就能出去了。
“少爷，你是不是诈死？”这是莫苦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答案，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烟头是怎么骗过他和师傅的。
“你怎么在这？”洛炎的计划不能就这样毁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莫苦，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莫苦把他死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包括程鹏已经把他送给程志凡的话，“少爷，我知道你还没办法相信我，但是请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相信时间会说明一切。”
烟头被他的话吓到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陪葬这种事，更没想到莫苦会心甘情愿来陪葬。他没办法相信，但是眼前的事实是莫苦跟他一起被下葬了。
“不要问我任何问题。”虽然现在他确实还对他有戒心，但是在外面的那些日子，他也确实能感觉到莫苦的关心和照顾。而且，如果不想让洛炎的计划失败，把莫苦一起带回四喜院，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是！”莫苦低应。
“你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下吧，等我休息够了，我带你出去。”已经死过一次，所以烟头知道死过后身体不会像受伤时恢复的那么快，按他现在的状况，至少还要再恢复三、四天才有办法用压缩的能力在地下挖个足够长的洞。
“可是少爷，你不要紧么？这里的空气可能不够我们两个人撑这么久，而且你的身体还很冷。”本来他如果打坐的话，空气是够半个月的，不过挖了这么长的洞，再加上烟头，空气明显不够用了。
“没事，让我躺着就可以了，没氧气我也没问题。”说着烟头就闭起了眼睛，什么都干不了，不如先闭目养神。
看烟头闭起了眼，莫苦也原地盘坐调息养气。
地洞里也没有日升日落，反正一直躺到烟头觉得又有力气了，而且足够他控制异能了，才睁开眼站了起来。烟头一动，莫苦也马上睁开了眼。
“不知道老大怎么样了。”烟头喃喃自语着，一手贴上了泥壁，手下柔光微微亮起，湿润的泥土开始迅速朝他的手心收拢。而且看比例，比当初压缩铁墙时更加强大了。
不是第一次看烟头用这种能力，不过莫苦还是看得瞪大了眼。
虽然情况不如烟头当初想像的那么乐观，不过花了一个多小时，开出一条四百多米的泥洞。出洞时探头张望了下，很好，是片树林，而且还是半夜。
“莫苦，程家是不是看风水的？”否则怎么挑的尽是这种有山有水有树的地方。
“不是，其实程家跟普通人的大家族一样，只是三生门跟修行、灵异、妖魔这些人有联系。风水好像都是师傅的朋友来看的。”
“哼！风水好真的有用么？”烟头苦笑，也不多想了，把泥坑找东西填平让人看不出来后就带着莫苦急奔四喜院。
还没到四喜院门口，洛炎和阿米巴就感觉到了身体内的共鸣，早早迎了出来，看见莫苦，洛炎也一愣，“他怎么也来了？”
“程家把他也埋了。”
洛炎愕然，然后开始郁闷。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跟烟头当初就该把他一起算进计划里，能省下他们不少麻烦啊！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结果也不算很糟。一路把两个人引进了树林，在树林深处的围墙上多了一扇门，这是张信彦怕他们在墙上乱打洞特别为他们开的。至于大门，他们现在已经算死人了，四喜院里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是知道他们的存在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现在知道的，也只有张信彦、王老头、赵子强三个人。
洛炎现在住的还是昱立的别墅，进了门，张生季山两个人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他们，洛炎懒得理他们，一路把烟头带上了二楼的房间。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四个人进了房间，洛炎直接问到。
“差不多了，你呢？”
“也没问题了，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出去找昱立。另外，”洛炎顿了顿，从桌上拿起两张人脸似的假脸，递给烟头和莫苦一人一张，“这是我叫疗养院弄来的，虽然认识你们的人比较少，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原来，你的头发也是为了掩示？”刚刚碰头他就想问了，洛炎的一头黑发变成了银灰色，乍一看还真不敢认。
“呵呵！”洛炎笑了笑，带上自己的那张假脸，眨眼变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而且样子也变得粗犷了不少。
“虽然样子变了，但是身上的气还是没变。”莫苦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改？”
“我可以，不过你跟少爷不可能。”
“那就是白说。以后碰上你的同门，你记得出声，我们绕远点。”
“老大，刚刚你说明天去找昱立？怎么回事？”
不等洛炎说话，门外就传来一句玩笑，“扫把星，现在你们人到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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