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裴宁一整个过年期间都待在家里,裴母隔三差五就问她,怎么都不和俞笙他们出去玩,裴宁只言一年没回家好好陪他们二老,就不乱跑了。
  搬回家的第二天,俞笙就来找过她。俞笙主动来找裴宁时,裴宁气就已经消了大半。在听完俞笙说的种种,和对她有些似有似无的情愫后,裴宁也没有俞笙想的那样难以接受。
  她凑近俞笙,让俞笙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我。”
  “那你看到我和宋筠飞在一起的时候,很生气是吗?”
  俞笙很久没有和裴宁这么近距离接触,呼吸都有些紧张,她僵硬点头。
  “好。”裴宁点头,凑得更近些。
  “那你气的是我和他在一起,还是我们瞒着你。”
  俞笙下意识道,“你们为什么瞒着我...”眼看裴宁贴近得已经越过社交安全距离,俞笙下意识的往后撤。
  裴宁也直起身子,答案很明显,俞笙对她并不是性取向的喜欢。
  俞笙小心翼翼看向裴宁,“裴宁,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影响你...”她也想克制自己这古怪的情愫,才会有突然冷落裴宁的时候。
  裴宁已经知道一切,她知道俞笙不是故意如此。
  “其实你对我的喜欢不是爱情的那种,你只是太在意我,所以下意识关注我,在意我的事,如果我太忙而忽视了你,你也会着急难过,对吗?”
  俞笙点点头,裴宁又继续道,“其实我还挺开心你这样,至少证明不是只有我在意这段友谊。”
  “那...你不介意我对你有那种心思吗?”俞笙抿唇。
  裴宁微微摇头,“刚才我离你那么近,你躲开了,你心里在想什么?”
  俞笙想起刚刚,俩人间的距离就像她见过的情侣那样亲密,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裴宁又问,“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刚刚为什么躲我?你想过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后,我们又会建立怎样的亲密关系?”
  一番话倒是把俞笙问住了,她好像也想象不出来那场景。其实俞笙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她只是很喜欢和裴宁在一起的感觉,又不懂感情,会误解这种建立在友情之上的亲密感也很正常。
  裴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忍不住笑了下,“所以,以后也不要有顾虑的和我做朋友把。”
  把话说开后,两人那天聊了很久,今天和裴宁解释并没有俞笙想的那么糟糕,她们只是很久没有这么纯粹的和彼此交谈了。
  最后,俞笙还是没忍住问裴宁,“裴宁,你和宋筠飞....千万别因为我胡言乱语就有误会啊,我那天就是突然知道,有点不能接收,所以情绪才这么激动....”
  裴宁摇头,“我和他的事比较复杂。”
  “好吧,其实宋筠飞人还不错,但是你们要真没法成,我也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俞笙知道裴宁不想说的事是绝不会提的,只能又劝裴宁自己好好想想。
  俞笙走后,裴宁又安静下来,她知道那天她情绪失控了,也误解了宋筠飞。
  除去俞笙的事,这两天她总能想起宋筠飞,他泛红的双眼,和落在她颈侧滚烫的泪。她说了很多让他伤心的话,怎么能当作无事发生般再去招惹他。
  她知道自己做得过分,可是越是感受到宋筠飞对她的情感,她越是害怕逃避,她并不能回馈他同等的热情,她也不愿意面对热情冷却和恋慕褪去后的落差。
  就这么耗着,裴宁这些天也没心思处理工作和别的事情,应付完母亲的关心,裴宁又捧着本书,书页久久未翻动,心思飘散开去。
  冬日天虽冷,可阳光却是依旧耀眼,手机传来阵阵提示音,将裴宁混沌思绪拉回。
  这些天她没怎么和人联系,只有俞笙总是来找她说话,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不是熟悉的头像,看清是谁的信息,裴宁还有些意外。
  是她的高中同学,陈清,她是裴宁高中时的同桌,毕业后也很少联系。裴宁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说是明天有个同学聚会,想问裴宁去不去。
  裴宁毕业后就没有参加过高中的同学聚会,她自认为和大家关系都一般,前几年都是推掉的。今年不知怎么,找了陈清来请她,她和陈清上学时关系还不错,想了想,裴宁也不想让她为难,还是应了下来。
  裴宁高中是在榕城另一个区,因此大多同学也都不在主城区,对裴宁来说也都是认识但久不联系的普通同学。
  饭局定的地址也是离主城区略远,裴宁卡着点到,问过陈清她已经到了,裴宁才进去,她实在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交流。
  一顿饭吃的不咸不淡,裴宁没怎么说话,有人调侃她大忙人,这么多次同学聚会都不来,她也淡笑着敷衍过去,在热闹的氛围里,她不合时宜的有些想宋筠飞了。
  饭毕,大家都说要转场,裴宁想顺势说要走,又被陈清拉着,小声央着她想让她陪,裴宁迟疑了一刻便错失了告辞的最佳时机。
  一行二十来个人,找了个榕城连锁的KTV,一群人里几个相熟又会活络气氛的热络的张罗着大家。裴宁刚和陈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想着一会就麻烦单铖来接她趁机离开,她总觉得一群人里有那么几道视线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才给单铖发去定位,确定他收到,裴宁有些无聊的翻了翻手机,她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合。其实高中时裴宁在班里人缘也还算不错,和大多数人都说得上话,偶尔有人凑近同她攀谈,她便时不时回着。
  包厢很大,有人聚在一起唱歌,有人聚在一起摇骰子喝酒,裴宁只和陈清一起坐在女同学较多的那一片。
  裴宁正和陈清聊着毕业后各自的去向,心里只等单铖来了就赶紧走,包厢门开关一瞬,包厢内突然变得有些安静,裴宁没注意,直到身边看向她的视线增多,她似有所觉,抬头往门口看去。
  今晚还未出现过的人姗姗来迟,赵宏。裴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视线朝她投来,连带方才让她不太舒服的那几道视线也实质化,前男友来了。
  当时班里谈恋爱的人挺多的,她和赵宏也不避人,班里相熟的大多都知道。裴宁没觉得他来有什么,分手了也只是同学而已,只抬头看了眼便又低头和陈清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曾想,赵宏径直走到裴宁附近,裴宁边上那人看这架势,干脆给他让位。赵宏在裴宁身边坐下,那群喝酒的顺势转移阵地也都围了过来。
  赵宏和他们打过招呼,裴宁往陈清那挪了挪,赵宏靠的有些近了,陈清小声对裴宁道,“对不起啊裴宁,我不知道他也会来的。”
  裴宁安抚她,“没事,我一会早点就走了。”
  “诶,我们继续摇骰子啊,裴宁也来?”赵宏好友问着他,意在让她们也参与。
  裴宁摇头,“你们玩,我不会。”
  见喊不动,那人也不气馁,“嗨呀没事,很简单的,我们都随便玩的。”
  裴宁浅笑摇头不语,眼里没什么笑意,意思很明确,不想参与。
  赵宏从她身侧探出身子,在桌上拿了个空酒杯,给自己到了点酒,又开口道,
  “她裴宁不想还真没人喊得动她。”语气似有似无透露出一种两人关系匪浅的样子。
  裴宁“……”心里觉得不爽,但也不想闹的不愉快。
  “怎么玩?”
  听裴宁这么说,那人也是收起尴尬的表情,又说起骰子玩法。
  一人摇骰子,一共六个,没人轮流猜数字,猜中一个就拿掉一个骰子,没猜中就喝酒,最后一个没猜中的做大冒险不然就罚两杯酒。
  裴宁点头,没什么意见。游戏开始,几轮下来,裴宁运气都还不错,只喝了两杯。又一轮下来,裴宁猜对了,过到别人时,赵宏转头看了看裴宁,“现在过的怎么样。”
  裴宁只当他是随意寒暄,“还可以。”
  “现在在主城区?”
  “嗯。”裴宁心不在焉回着,
  手上拿着手机,给单铖发信息。
  “到哪了?”
  等了等,那边回,“应该快了。”
  “我最近也是在主城那边...”见她总是看手机,赵宏话说不下去。他突然伸手替裴宁把散落下的鬓发别到耳后,问她,“在聊什么?”
  突然被人触碰,让裴宁生出应激反应,收起手机“啪”的一声,裴宁迅速拍开停在她脸侧的手,清脆的声音响起,四周静了静。
  刚才赵宏的动作也有人看到,做足了亲密的姿态,裴宁冷冷的看着赵宏,眼里的不快有些明显。
  陈清小声和她说话,“裴宁,到你了。”裴宁收回视线,“6”她随口报了个数字,筛盅移开,里面只剩一颗骰子,朝上的那一面一眼望去只一个圆点,是“1”。
  “来来来,抽大冒险啊。”有人招呼着,裴宁只得抽出一样,待看清卡牌上字,她又顿了顿。
  “和你左手边的人,当众拥抱一分钟。”有人把卡牌拿过去,缓缓读了出来。
  四周气氛变得微妙,裴宁的左手边,正是赵宏,两人都沉默着,赵宏因着刚被裴宁毫不留情的一下微低着头一直未动作。
  有人开始起哄,不明所以和其他看热闹的也都朝着看来。裴宁深吸一口气,想着单铖怎么还不来,她勾唇,拿起桌上酒杯。
  “敬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两杯酒喝的毫不含糊,喝的有些快,裴宁呛了点酒水,轻咳两声。
  身侧人动了动,拿纸巾递给裴宁,裴宁没有理会,抬手擦去唇边水渍,不想再待,她宁可先出去等单铖。
  没有人开始新一局,毕竟裴宁两杯酒喝的态度决绝,起哄的大家有些尴尬。裴宁偏头同陈清说了声便起身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众人皆劝着她,“哎呀,好不容易来一回,多聚会嘛。”
  “到时候一起回去还有个照应。”
  裴宁浅笑,“不顺路,已经有人来接我了,回见各位。”
  说罢,便抬步想往外走,不想被人抓住手腕。赵宏抓着裴宁手腕,“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语气倒像是很委屈不甘的样子。
  裴宁想把手抽出来,被他触碰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赵宏抓的紧,裴宁一下竟没挣脱。她气笑了,“赵宏,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
  张罗着游戏的是赵宏的好兄弟,组同学聚会的也是他们,见两人僵持,众人劝着。
  “裴宁,你别误会,赵宏他晚上喝的有点多,可能醉了,别生气啊。”
  “是啊,都是同学,况且你们....”
  又有人道,“裴宁,你不知道,赵宏这么多年,除了你也没再和别人谈。”
  “他是真放不下你。”
  裴宁:“……”
  她歪头看着这个拽着她一言不发的男人,还是觉得自己当年真是有病,赵宏长得一般,甚至没有单铖好看,她当时到底是怎么会觉得他踏实,看上去靠谱的。
  “你真放不下我?”
  裴宁开口问他,赵宏脸上神情微动,“我....”
  裴宁趁他想回答的片刻放松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装可以,可别真把自己也骗了。”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裴宁嫌烦,听都不愿再听,转身向门外走去。
  “裴宁!”身后传来陈清小声惊呼,赵宏突然起身追了上去,陈清想拦,奈何没来得及。
  赵宏狗皮膏药似的又粘了上来,他拉住裴宁,“裴宁,我很想你,对不起,但是我是真心的。”
  裴宁听他说话只觉得恶心,她转身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给你留脸你不要,就别怪我在这让你没面子。”
  “你很想我?你放不下我?这些年没有和别人接触?你是真心的?”一连串的反问,赵宏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先回答那一个。
  裴宁刚刚酒喝的快了,现在酒意上涌情绪也是有点激动,“你当然是真心的,因为你除了我你没有遇到比我更好的了,你不满足于现状,你也配不上优质的人,你当然是放不下的。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你提的,你像个死人一样有反思过自己吗?”
  裴宁一口气说了很多,还是很气,“你说你想我,放不下我,你和谁说,你和我说过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了,装深情骗骗别人得了,别真把自己骗了。这么费心思叫我过来就是来动手动脚恶心我的是吗,很好,你成功了。”
  赵宏被裴宁说穿了心思,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面上有些难堪,有些恼羞成怒想找回点面子来。
  “裴宁,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气我当年做的不好是吗。你不是也有问题吗,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单独聊。”说着又想上前动手。
  不远处传来敲门声,包厢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宋筠飞正倚在门口,看着里面众人。
  “打扰一下,我来接人。”
  裴宁回头见是宋筠飞,不由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来。
  “啊,谁家属来了?快出来认领啊。”有人说着,大家都好奇宋筠飞是来找谁的,毕竟宋筠飞身高腿长,长得很帅又自带气场,在场都静默着。
  宋筠飞见裴宁还呆呆看着他没有动作,想到刚才在门口听到的争执,心里叹了口气,迈步上前,在裴宁跟前站定。
  小心牵过裴宁,“还在生气呢?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早点回家,嗯?”宋筠飞温声哄着裴宁,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裴宁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宋筠飞揽着裴宁,将她护在怀里,绝对占有的姿态,目光扫过在场人或好奇或惊讶的表情。
  “我们先走了,失陪。”
  直到离开,也没有多给赵宏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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