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沈多意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在啊。”
  膝盖已经流了血,但是戚时安无暇顾及,他托着沈多意的后脑勺,轻揉沈多意湿漉漉的头发,靠近再靠近,额头都抵住,近乎诱导地问道:“为什么我在就不怕了?”
  人总是寻找因缺少而渴求的东西,一旦找到,就会死命抓紧。
  最后一面墙终于摇晃倾塌,沈多意抬手抱住戚时安,回答:“因为安全感是你。”
  温热的嘴唇印上冰凉的脸颊,沈多意闭上眼睛,收紧了抱着对方的手臂。戚时安的这个吻蜻蜓点水,说:“不是要吃薄荷片么?”
  不待沈多意反应,他说完就低头向下,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不似刚刚的蜻蜓点水,戚时安含住沈多意的薄唇肆意吸吮,甚至轻咬沈多意的唇珠,然后趁机舔开唇缝攻城略地。沈多意被吻得难以呼吸,仰头呜咽着被勾住了舌头,随后已经化成一半的薄荷片被渡进了他的口中。
  “唔……别!”
  戚时安终于将沈多意松开,他眼中万千情绪,但都抵不过最外露的那一线温柔。沈多意轻轻喘息,原本泛白的脸也已经通红。
  他心如鼓擂地看着戚时安,唇齿间咸味消退,只留着薄荷的清甜。
  戚时安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心肝儿,初恋到了,签收一下你的男朋友。”
  第33章
  沈多意是被戚时安背回去的, 像十年前那晚一样。
  海滩上人很多, 即使夜幕降临也依然热闹, 戚时安背着沈多意,手上还拿着对方之前换下的上衣短裤。后背暖洋洋的,潮湿的潜水服被身体捂热, 颈间更是出了层汗,都怪沈多意圈得他太紧。
  走到了酒店门口,马上就要进入大厅, 沈多意挣动两下准备落地, 但又被戚时安抓紧大腿安稳的固定在背上。
  “我下来吧。”
  “不是说没劲儿么?”
  “里面人多,我也要面子的。”
  “那就把脸埋起来。”
  门口的服务生帮他们打开了玻璃门, 戚时安背着沈多意进入大厅,没走两步就被经理迎上来询问, 对方以为沈多意潜水出了什么事儿,询问需不需要联系医生。
  颈边呼吸喷洒, 沈多意埋着头装溺水身亡,戚时安礼貌地回应:“没关系,他有点不适应水压, 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好, 你们把晚餐送过去吧。”
  沈多意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儿,他第一次潜水,第一次装鸵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背着。
  而且还是第一次开始谈恋爱。
  已经进了电梯,金色的电梯门像一面铜镜, 戚时安看着埋首的沈多意,故意臊白对方:“我觉得好热啊,不是你把我脖子烧着了吧?”
  沈多意闻声终于抬头,铜镜中映着通红的脸颊,然后他开始傻乐。
  楼层到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吃晚餐或去坐游艇了,铺着厚地毯的走廊空无一人。戚时安走到两间房门中央,故意问:“去你的房间,还是去我的房间?”
  沈多意跳下来抢过自己的衣服:“各回各的房间……”
  他迅速开门进去,又迅速地关门,但戚时安比他更加迅速,一只长腿迈进来就把门推开了。沈多意看着门关上,给自己找了台阶下:“等会儿晚餐送上来,那你吃了饭再回去吧。”
  “还算你有良心。”戚时安朝浴室努努下巴,“去冲一下把潜水服换了,也不嫌憋得慌。”
  沈多意低头:“先给你处理伤口。”
  膝盖处的血已经凝固,伤口大小看不分明,戚时安坐在玄关的矮柜上,看着沈多意蹲在身前给他消毒擦药。“不疼,你动作不用那么轻。”他说了一句。
  沈多意凑近吹吹:“伤口不大,但是海水肯定蛰的疼,我给你贴个胶布。”
  “好,你做主。”戚时安心里发坏,似是责怪一般的说,“明知道我膝盖破了,要背你的时候怎么不拒绝?”
  沈多意立刻仰起头,抱歉地解释道:“我就是、就是……对不起,我欠缺考虑了。”
  戚时安紧紧逼问:“前半句说完,就是什么?”
  “就是……”沈多意咽了咽口水,“我就是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你那晚,但我当时睡着了,所以想知道你背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戚时安终于不再装凶,伸手捧住沈多意的脸说:“是不是觉得很安全?以后我的前胸后背都供你使用,别诈两句就傻兮兮地说对不起。”
  沈多意进浴室冲澡,脸上始终带着戚时安掌心的热度。冲完站在镜子前发愣,他不是在出差吗?怎么就潜水去了?怎么就和戚时安在一起了?
  他想从头捋一遍,却捯饬半天仍觉得心乱如麻。
  但是塞着乱麻的心里又前所未有的高兴。
  戚时安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靠坐在床头翻看那本《江恩波浪理论漫谈》,听着水声停下,片刻后又听着浴室门打开。他抬眼望去,然后朝沈多意招手:“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沈多意没被如此呵护过,顶着毛巾走近:“我成年很久了,就算一只手骨折都会自己擦。”
  戚时安单腿踩在地板上,另一条腿盘坐在床边,他伸手把沈多意拉至自己的领地坐好,拿过毛巾回道:“你单身也很久了,不知道对象给擦会舒服很多。”
  沈多意侧身坐在戚时安的身前,微微颔首让戚时安给他擦着头发,自己的两手无所事事,便放在腿上一下一下拍打节奏。
  目光稍稍错开就能看见几块整齐的腹肌,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然后用力吸了口气,好像也能形成点线条。
  “干吗呢?”戚时安觉得逗,正好也擦完了,他抓住沈多意的手往自己腹肌上放,引诱道,“羡慕么?摸摸。”
  干燥的指腹在有些潮湿的腹肌上游走,沈多意忽然觉得自己色眯眯的,于是想赶紧把手收回。不料戚时安眼疾手快地抓着他不放,还让他把手上移至胸口,说:“再摸摸这儿,是不是跳得很快?”
  手掌下的心跳强健有力,沈多意微微怔着,然后抬手捧住了戚时安的半边脸。
  “戚先生。”他叫了一句,叫完又添了几倍亲昵再叫一句,完全不同于以往公事公办的语气。
  他郑重地说道:“戚先生,我签收了,谢谢你的到来。”
  戚时安低头吻下:“概不退换,没得后悔。”越吻越深,任由沈多意憋气喘息,直到门铃响起才把对方松开。
  他们在房间里一起吃了晚饭,电视上都是旅游节目和几档脱口秀,还不如聊天有意思。刚刚确认了关系,但沈多意已经快速不知好歹了,直接问了好奇已久的问题:“你的饭量为什么那么大啊?”
  戚时安顿时咂不出提子的甜味了,回答:“因为我工作量大。”
  沈多意没完没了:“那你是工作以后饭量才变大的?”
  “……不是。”戚时安一点都不想聊这个,于是耷拉着脸消极回应。沈多意见状揪下一颗提子送到对方嘴边,哄骗道:“再吃几个,还挺甜。”
  戚时安张口吃进嘴里,趁机咬了一下沈多意的指尖。沈多意也不恼,絮叨道:“看来从小饭量就大,其实我饭量也不小,但是疯狂打工那几年弄坏了胃,就吃不多了。”
  戚时安讲道:“我从小个子就高,自然吃得多,后来去了军校,整天训练和体能测试,我还算中等饭量的。怎么,刚交往就开始给我挑刺儿了?”
  “没有没有,别冤枉我。”沈多意又在喝沙冰,“我只是想以后做饭给你吃的话,要不要换个大号电饭煲。”
  戚时安只抓前半句:“已经打算给我做饭吃了?”
  沈多意理所当然地说:“我的朋友基本都吃过我做的饭,没道理你不吃,按亲疏远近的话,我还得再给你创新两道菜呢。”
  这就成最亲的了,戚时安看着对方,一时心头酸软不知接句什么话才好。
  潜水十分消耗体力,沈多意本来就累得不想动弹,吃过饭便立刻盖上被子准备休息,他仰面朝上躺着,看上去无比安详,紧接着就下了逐客令:“你也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可我不太累。”戚时安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对方,“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沈多意崩溃般扑棱两下:“哥们儿,我说最后一遍,我已经二十七了。”
  这么市井的称呼戚时安貌似没听过,笑着伸手拍了拍沈多意的肚子,然后握住沈多意的手说:“那你七岁的时候睡觉,有人给你讲故事么?”
  沈多意不吭声了,七岁的时候他爸妈走了,没人给他讲故事,他每晚睡觉前都悄悄地哭。
  “多意,”戚时安叫他,“你快二十八岁了,我说过二十八岁你会运程大变,家业昌盛与否是玩笑话,但你会变得很快乐。二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完,但我想把缺失的快乐给你补上。”
  说不感动就太骗人了,沈多意又盯着圆形吊灯:“你讲吧,我想听了。”
  戚时安清清嗓子,把教授的气势都摆了出来,娓娓讲道:“接上回,黄金走势的高低点所在周期,都落在九方图的‘米’字线上,那这种螺旋扩张周期是偶然还是必然?”
  沈多意一愣:“你在讲什么鬼东西呢?”
  “金融知识啊,难道给你讲童话?你都二十七了好吧?”戚时安回道,“规律潜藏在混沌的市场中,如果详细分类的话,会有千百种。但周期性循环规律就像自然现象,不管是央行,还是国家,抑或任何基本面都改变不了它,顶多产生一点影响。”
  沈多意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的确是个好于求知的人,但没到睡前还要听讲座的地步。眼皮愈发沉重,寥寥几分钟就见了周公。
  还嘟囔着赶客:“快别讲了……”
  戚时安见好就收,起身亲了亲沈多意的额头,等对方完全睡熟才关灯离开。
  复谈很成功,和客户签约也很顺利,秦主管和小王在旁边听着沈多意与合作方有进有退的交谈,都很佩服他在技术方面的知识储备。
  最后握手时,沈多意扭头看了戚时安一眼,抛去一切私人的情感,他很庆幸和戚时安成为上下级。对方连睡前故事都要讲艰深晦涩的规律理论,思路从来都是清晰完整,仿佛能让他取之不尽地汲取知识和信息。
  不抛去私人情感的话,有些话他不说,戚时安却都懂。
  握着的手已经松开,他们跟合作方最后一次共进午餐,此次用餐没再聊那么多公事,氛围也松快了许多。
  “终于圆满完成任务了,下午我得大睡一场。”回酒店的路上,小王靠着窗说道。秦主管附和:“这几天培训不怎么累,就是费心,不过人家的技术和咱们真的有所区别,收获很大。”
  戚时安说:“所以有的海归抢手是有原因的,不过不代表各方面都好。你们俩辛苦了,好好休息,行动自由随便转转。”
  到了酒店,秦主管和小王去放松娱乐了,戚时安和沈多意换上休闲装也准备出门。还是那辆越野,也还是那条宽阔的路。
  沈多意看着导航:“去游小姐的画廊吗?”
  “嗯,看看又有什么意识流作品。”戚时安打着方向盘,“他带着侄子去旅游了,看上什么记名拿走,不然被她敲竹杠。”
  沈多意问:“侄子是不是游先生的儿子?”
  “不是,是他们一个表哥的吧,我也不清楚。”戚时安开得飞快,“反正总住在他们家,不是游哲的爸妈带着就是游思带着,挺机灵的小孩儿。”
  沈多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后边看边乐:“我觉得你弟也挺机灵的,他这叉腰写真我还留着呢,等他成了大明星,这都是黑历史。”
  戚时安闻言反驳道:“他哪是机灵,谁有事儿他都关心,那年带你回家,他问了好几遍你是谁,还夸你长得好看。”
  说着说着俩人都停了,对视一眼后又有些慌张,沈多意赶紧看看日期:“今天都四号了,咱们回去那天他是不是高考啊?!”
  戚时安皱眉痛心:“我的军用越野就要没了。”
  两个看惯数据图的人去画廊参观,不苟言笑看上去还挺懂的样子。沈多意走到一幅画前,静静听旁边的两个人讨论,听了会儿才发觉对方说的是德语。
  戚时安小声地进行同声传译:“这个画家只在澳洲有名,个人风格很强。”
  “但是作品的色彩太单一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还齁儿贵,能吃半年大香肠了。”
  沈多意拼命忍着笑:“你瞎翻的吧?”
  “他就是这么说的。”戚时安盯着画,“这个颜色和我的卧室挺配,运回去挂床头上面。你有喜欢的么,我一并告诉经理。”
  沈多意摇摇头:“齁儿贵,能吃半年虾饺了。”
  逛了大半天,东拼西凑地听了些艺术方面的知识,戚时安账上有名,和经理也很熟,走之前定了三幅画运回国。他们俩接着在附近闲逛,沿街的商店和藏在巷中的市场都没放过,戚时安又买了只方形小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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