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节
每七天一次的朝会快要接近尾声时,宣政殿外面便传来了礼官们惊慌的声音:“奴婢见过陛下。”
“朝会结束没?”李治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响起,怎么听也不像是龙体有恙,无法上朝的样子。
“回陛下,还未结束。”
“退下吧。”李治大手一挥,大脚一抬,便带着身后的太监花吉迈步进了宣政殿。
“跟你说个事儿,扩建长安城一事儿,工部、户部、皇家银行三方,在扩建一事儿上,一定要以皇家中央银行为主导,皇家中央银行,将会以最大的股东身份参与到扩建长安城一事儿中。”李治看着空空的龙椅旁边,直翻白眼的太子殿下,昂首挺胸的面对群臣宣布道。
群臣看见他进来,还来不及行礼,便听到了刚才那一番话,如今等他说完了后,群臣却是愣在了宣政殿内。
翻着白眼的李弘只好从五步高台走下,先是向李治行礼。
而后惊醒过来的群臣,也开始齐声向李治行礼。
李治却是连理会都没有理会,拍了拍李弘的肩膀,而后走到自己的龙椅上坐下,满意的看着群臣,跟站在下首的太子说道:“刚才朕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御史台等等群臣,面对李治的问话,不由得望向了李弘,像是要征求主导这件事情太子的意见。
“看他做什么?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朕的旨意难道你们都不听了吗?”李治一拍龙椅的扶手,吹胡子瞪眼的质问道。
“臣等不敢,臣等遵旨。”众朝臣低头不语,面面相觑的瞟着旁边的同僚,谁也没想到,今日朝堂之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一幕。
久不上朝的陛下,竟然事先不打招呼的闯进了朝堂之上,而后大摇大摆坐上龙椅,就开始下旨,这不像是陛下的行事作风啊。
而且,听陛下中气十足的声音,以及那龙行虎步的样子,这哪像是一个龙体有恙的皇帝?
“太子呢,你有何意见?”李治很满意群臣的反应,自己好久没上朝了,猛的坐上这个位置,感觉还挺舒服的。
“儿臣无意见,那个什么……散朝了散朝了。”李弘再次向高台上的龙爹翻了翻白眼,对礼官不耐烦地说道。
面对李弘的命令,礼官一时儿也没了主意,这朝会本来好好的,但谁想到,半年多未曾上朝的陛下,竟然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进来,一通旨意。
如今太子殿下让散朝,那自己到底是该听太子的,还是该听刚进来的陛下的呢?
“散了吧,散了吧,既然朕的旨意你们已经明白,你们又没有意见,中书省、门下省下朝后立刻拟旨,而后给监国太子过目御批,交由尚书省执行就是了。”李治轻描淡写、意气风发地说道。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还是皇后有谋略啊,让自己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到达了如今这效果啊。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儿,等散朝后,再把工部跟户部召集至紫宸殿便殿,恐怕就给李弘留有准备的时间了。
满堂朝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看了太子李弘一眼,而后在中书跟门下,尚书等臣子的先行行礼告退下,依次行礼走出了朝堂。
刚一走出朝堂的众臣,立刻在宣政殿门口如苍蝇般,嗡嗡的声音开始往宣政殿里传来。
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宣政殿内的太子跟皇帝,心里大致都明白,这肯定是在议论如今还在宣政殿的父皇跟自己呢。
李弘撇着嘴,看着坐在龙椅上主意得逞、得意洋洋的龙爹,无奈地说道:“儿臣这开朝会呢,您这招呼也不打就往里面闯,是不是有点儿……”
“怎么了?这还没当皇帝呢,就开始给我定规矩了?这要是你当了皇帝,岂不是得把朕立刻赶出这皇宫?”李治有种黑老大的架势,气势汹汹的反问道。
“您……您知道儿臣不是这意思,儿臣只是说……”
“朕现在还是皇帝呢,来宣政殿怎么了?你朝会没开完,我就不能来了?这天下有这个理儿吗?”
“您……”李弘不屑的笑出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天下有这个理儿吗!这天下都是您的,您随意,您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但……关于您跟母后那中央银行干涉长安城扩建一事儿,暂时不能通过,需要做过论证之后,与户部、工部研究后,才能决定,不是说您下到旨意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皇帝现在不好使了呗?都得按照你李弘的意思来了呗?不按你的意思,那就是违例,是吗?”李治得势不饶人,老气横秋的耍起了赖皮。
李弘面对这样的龙爹,只能是无奈的摇头说道:“您被儿臣的母后骗了,母后这是在利用您……”
“本宫怎么就把你父皇骗了?行啊,当今太子都学会挑拨离间了啊。”
李弘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龙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说话。
不用回头看,便知道这两口子一前一后的把自己包围了,看这两口气的气势如虹、咄咄逼人的样子,就知道今日之事儿,已经由不得自己答不答应了。
望着龙妈手里,多日不见的鸡毛掸子,李弘心里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这个鸡毛掸子多少年了都,那上面的羽毛依然是光亮如新,丝毫不见减少!
只是那把柄,被武媚多年来攥来攥去,那木头把柄已经是油光铮亮,跟包了一层浆似的。
想要埋怨龙妈两句,替白纯鸣不平,但看着武媚那你试试的神色,李弘只好识趣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一旦敢替白纯鸣不平,龙妈肯定会给自己强行加条件。
“户部、工部各占三城,皇家银行、皇家中央银行各占一成半,剩下的一成由白纯跟兰陵姑姑等人平分,您二位如果再提其他条件,这事儿儿臣宁可不做了。”李弘面对龙爹跟龙妈,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
“我皇家中央银行暂时还没有流动资金,只有所谓的储备黄金,所以,本宫要求监造铜钱一事儿,以后就交由中央银行负责吧,皇家银行负责那个……叫什么?”
“发行流通入市。”李弘面对笑颜如画的龙妈,面色难看的沉声说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
“服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依,您这真是……用到极致了,这家伙,母后,干脆户部归您好了,您看行不行?”李弘面部抽搐,看着武媚眼睛里的笑意,发现自己被母后戏耍了,恐怕母后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
第681章 风雪安西
没有一城一地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建城的,何况是大唐的京都,这样的重中之重,想要把沙盘上的规划完美的建设出来,少不得几年的时间建造。
自打李治跟武媚,以近乎强盗的方式,在朝堂之上盘剥了建城的利润后,跟李弘做实了这件事情后,就开始了逍遥自在的帝后生活。
工部在此之前多年来的政务,一直便是修建一条从长安直通安西的康庄大道,而在扩建长安城之前,便已经完工。
加上李弘任户部尚书时,一手推动的长安至洛阳的大官道一直延伸,这十多年的时间,整个大唐,从长安城出发已经延伸出了三条大官道。
西沿河西走廊至安西、东出洛阳沿黄河而下,直至渤海碗,往南则是自郑州一路南下,沿着通往泗州、扬州的通济渠,修建了一条大官道。
三条官道的建设,极大的减轻了大唐对于水运的依赖,同时,随着大量的马屁被朝廷从游牧民族所在地迁入关内,或者是南下至官道上的各个驿站,或者是卖给运输的商人等等。
从而保证了陆路运输的顺捷跟变通,使得整个大唐紧邻三条官道的城市,渐渐开始走向了繁荣,加上江南无天灾人祸,粮食丰收的缘故,大量的手工业者在满足了温饱之后,开始大批的向沿路城市涌入。
大唐的城市,特别是江南的城市,大部分都是逐河而建,而北方在水路发达的地区,同样免不了这样的情形。
通济渠、黄河、永济渠三条水陆,再加上如今一条游走在永济渠跟黄河之间的大官道,使得整个沿岸城市,虽然不如江南那般富庶,但也是一幅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场景。
永济渠直通幽州,而后直达关外,如今身为幽州都督的卢照邻,已经开始与安东都护府格希元开始沟通、商议,打算两边出资,再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拨款赞助,而后沿着渤海官道,把官道经幽州而后延伸出关外。
李弘对此讳莫如深,一开始的时间内,甚至卢照邻与格希元的联名奏章,被他放在了案几奏章里最下一层,始终不愿意去面对。
薛仁贵、黑齿常之、张柬之三人齐聚安西,吐火罗、花剌子模以及大食,四者之间已经开始了各种小冲突与明争暗斗。
虽然大唐与大食还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正面交锋,但无论是大唐还是大食,都在利用着自己手里控制的吐火罗的部落,以及花剌子模人的凶悍跟无脑,与对方的势力进行着试探性的接触。
大食显然是这两年内部也出现了不小的变动,对于安西的用兵也非是一开始那般势在必得,随着吐火罗被他们与大唐所控制,大食原本高昂的气势,在这一年间,正在缓缓消失。
反观以张柬之、薛仁贵以及黑齿常之组成的文武集团,如今与卑路斯支持的吐火罗势力,虽然在吐火罗不曾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但花剌子模人却被他们变相的吸引进了安西兵团。
随着安西兵团大规模的扩充,安西官道上正源源不断的出现,朝廷征用的商旅,以及兵部自身的补给队伍,接连不断的从关内把物资运送过去。
在物资补给上,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大量的御寒保暖的衣物被下发至兵团折冲府,而后分发到了兵士的手里,就连被薛仁贵、黑齿常之吸收的花剌子模人,都有一套旧的御寒衣物。
安西重镇碎叶城内的一处兵营外,几匹战马正快速的穿过,从天空落下的鹅毛大雪中,随着战马节奏的马蹄声掠过,雪白的雪地上便留下了一条凌乱的黑色马蹄印。
整个碎叶城此时全被被皑皑白雪覆盖,原本以青石所建造的黑色城墙,如今城头已经一片雪白,整个城内,鲜有人顶风冒雪的跑到街上晃荡。
就连刚刚入城的商旅,在掌柜的招呼下,把驼队赶进了客栈内,一张嘴便有大把的雪花往嘴里飞,大声的给客栈伙计招呼几声,而后便扔下驼队钻进了客栈里面,一碗飘着酒香的好酒,从柜台上抢过一饮而尽。
“这天气真特么的折磨人啊,老子自打成立驼队以来,还没见这贼老天下过这么大的雪呢。”驼队的掌柜子,吩咐着柜台内的伙计,给自己的伙计上酒。
自己便一边望着客栈大厅内,一名穿着露骨的胡女,正在吵嚷声中灵动的扭动着曼妙的身躯,随着裙摆翻飞,众人便是一阵叫好,甚至离的近的人,还不时伸手摸上一把,随机便占了便宜似的,好爽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后看着胡女媚眼向他抛来,顿时一碗酒一口饮尽,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便好爽的扔到了台上。
或者甚至有些人,手里拿着金灿灿的小金块儿,扬起手来向周遭其他人示意一下,而后登上舞台,一把搂住胡姬柔软的细腰,手上的小金块便顺势,放在了胡姬胸前那可夹住毛笔的波涛汹涌中,然后在大笑一声跳下高台。
如此一来,在场的每一位客商或者是旅人,便已经明白,今日里,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胡姬晚上便要侍奉刚才给金块的汉子了。
当然,如果你也想一亲芳泽,或者希望今日抱得美人归,那么就拿出比刚才大汉更多的钱财,把美人儿抢到手。
但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为一个胡姬,去做这样无谓的竞价,毕竟,出了客栈不远,就有大把的胡姬供你消遣、享受。
顶风冒雪的几匹铁骑,飞快的在客栈门口停下脚步,一声尖啸的口哨声响起,立刻便有伙计出来为其牵马,而后几人便带着一身风雪,闯进了闷热的客栈大厅内。
原本香醇的酒香,掺合着客栈大厅内难闻的汗味儿,使得人们掀开厚厚的门帘一进来时,差些被鼻尖的问道冲晕过去。
张柬之屏息凝气,摘下脑袋上的皮帽子捂在嘴边,看了看二楼处向他招手的黑齿常之,而后跟身后的几人吩咐了几声后,便挤开其他人,沿着木楼梯跑了过去。
“怎么才来?路上发生意外了?”黑齿常之把一碗酒推给了张柬之,而后一脸关心的问道。
张柬之不说话,抖了抖身上早就已经融化了的雪水,把皮帽子在小腿一侧掸了掸,再看看另外一盏酒碗处的座位却是空无一人,伸手端起酒碗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而后舒服的哈出声音,咂巴着嘴说道:“没啥意外,风雪太大,城里还好一些,一旦出城后,那雪花就跟白布拦在眼前似的,都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人呢?上茅厕了?”说完后,张柬之用下巴指了指那个空位问道。
“薛讷老婆生了,着急回去抱孙子去了。”黑齿常之咂巴着嘴里的酒,看着下方的胡姬再次被人搂住了腰身,一块比刚才还大上不少的金块儿,被人从露着肚皮短裙处,塞进了两腿间。
而刚才那个往胡姬胸膛塞了金块的大汉,看着上面那人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脸上忽然笑逐颜开,竟然大声叫起好来了,心里头却是在想:“老子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往那娘们下身塞呢,哈哈。”
“薛讷老婆这天生了孩子了?产婆好找吗?早就说了,该把儿媳妇送回长安去,薛仁贵就是不听。”张柬之两碗酒下肚,原本冻的麻木的手指也变得灵活起来了,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就着酒,大嚼道。
“老薛家的事儿谁敢管?现在老薛别看一身马上功夫不如当年了,但那脾气却是比当年要厉害了三分,惹不起啊。”黑齿常之一脸轻松地说道。
看着脱下了皮裘外衣的张柬之,这两年在安西的日晒雨淋下,少了一丝文官的气质,多了一丝粗旷的味道,继续轻松地问道:“说说,怎么样了,同意了没有?”
“同意了,吐火罗人真特么难缠,卑路斯一心想要复国,在这件事儿上不愿意多表态,不过好在最后同意了,但吐火罗人你也知道,这两年基本上是咱们几家的战场,加上他们本身便是女少男多,兄弟共用一个老婆是常事儿……”
“怎么?还想殿下给他们一个许下一个老婆不成?我看反了他了,实在不行,不用他们帮助,我们也照样能灭了花剌子模那帮缺心眼儿的,不就是费点儿功夫罢了。”黑齿常之酒碗往桌子上一拍,双眼一瞪,杀气十足地说道。
张柬之看着黑齿常之杀气十足、袒露着结实的胸膛的样子,神态悠闲的笑了笑,举起酒碗干了后,舒爽地说道:“这你想多了,他们还不敢要,这大雪都下了几天了?吐火罗要是没有大唐的食物补给,早就饿死不少人了,现在他们只求希望有一套抵御风雪的衣物就行,其他的,他们不想了,战马也冻死了很多,大食人也不是吃素的,合伙着另外一边吐火罗人,把那边坑的也是挺惨的,两边现在都无力再战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该跟大食人正面交锋了。”
“我黑齿常之求之不得呢,要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对花剌子模的计谋,老子早就领兵灭他们的威风去了。”黑齿常之如今在大唐,跟薛仁贵二人,简直就是老流氓的存在,谁也不敢惹,除了张柬之。
第682章 大唐贺
面对黑齿常之“嚣张的气焰”,以及那气势汹汹的杀气,张柬之则是不以为意的低头笑了笑,来到安西两年了,早就已经习惯了黑齿常之跟薛仁贵的脾性了。
何况,就连他自己,不也是从一个儒雅风流的文官,经过安西这几年的磨砺,变得多了一丝粗旷跟勇武之气。
但不得不说,此地确实是一个锻炼大唐兵士的好地方,无论是浩瀚无垠的沙漠,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或者是高可参天的雪山,或者是山脉、树林等等,都适合整支部队拉到里面进行地形训练。
“你跟老薛最好还是收敛一些性子吧,过几日说不准英王李哲就要过来了,到时候别这么一幅勇猛蛮横的样子,再把英王殿下吓着了。”张柬之轻松地说道。
“这自然是明白,到时候你别忘了叮嘱老薛两句才是,自打跟随先帝打仗以来,加上殿下把他放在安西,由着他的性子统管军队,现在军队将士,都快要沾染上他身上的匪气了。”黑齿常之给张柬之斟满酒,趴在桌子上向张柬之高密道。
“您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走吧,去看看薛讷的老婆,给老薛生了个孙子还是孙女,为了薛家的传宗接代,如今就差老薛亲自上阵了。”张柬之喝完酒,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罐,嘿嘿着说道。
黑齿常之面对张柬之的奸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立刻笑骂道:“你这个老流氓,老薛要是听见了,不把你小子腿给打断,哈哈……不过你说的也是,老薛为了他们家的传宗接代,还真是操碎了心啊。”
结完账的二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厚厚的皮裘披在了身上,下客栈伙计的热情恭送下,一头就扎进了风雪之中。
早就已经准备好战马的亲卫已经在门口等候,两人翻身上马,刚刚往前走了没有几步,便在空中飘舞着的厚厚风雪中,看见一对人马拦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什么人?他娘的,敢在碎叶拦老子的路。”有点儿晕乎的黑齿常之,不等身边亲卫向前查问,就在马背上叫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