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父母和节目组导演轮番劝,谁来都没有用。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只小手伸过来,给他递了一块手帕。
  他想都不想,嚎啕着一把打掉。
  干干净净的手帕掉在地上,沾了灰。
  然后是一声小小的叹气声。
  哥哥。
  这声音好熟悉。
  武耀泪眼朦胧,看见小十七。
  小兔兔耷拉着两边浅灰色的毛茸茸耳朵,蹲在他面前。
  小脸很严肃。
  哥哥,我以前,真的很怕你。
  武耀的嚎啕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中断。
  幼崽像个小大人似的又叹了口气。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
  经常想,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呢?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细细柔柔的,可不像武耀听过的、向新家长撒娇的那种软绵绵,而是和神情一样严肃,像朗读一份公开声明。
  现在我知道了,这不是我的原因。
  是因为先生和夫人总是把最好的给你,让你觉得,所有人都该顺着你,不能有一点忤逆。
  旁边哄着儿子的垂耳兔夫人闻言发出一声抽泣。
  先生,夫人。
  这个孩子,他们的小十七,已经不再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了。
  小於听见垂耳兔夫人的啜泣,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继续对武耀讲。
  哥哥,其实现在,小於还是不喜欢你。怕你。
  mama我mama也说,我可以不用原谅你。
  这话说得武耀心脏直往下坠。
  少年揉了揉眼,带着哭腔:你、你什么意思,你过来,就是要看我笑话的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是来跟五哥说谢谢。谢谢你,把小船让给了我和盐盐妹妹。
  武耀直愣愣盯着他:然后呢?就没了?
  小於点头。
  武耀的哭腔更甚:所以你还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就是想嘲笑我,根本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干脆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一会儿顺时针旋转,一会儿逆时针旋转。
  一个扫堂腿,差点儿把小於给绊着。
  还好兔崽崽灵活一蹦,离开了危险区域。
  垂耳兔先生看得直叹气,顾不上另一个小一点的孩子,先去哄大的。
  小於站在原地看着,兔耳朵动了动。
  还是一样的。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垂耳兔先生依旧不会先看自己一眼。
  五哥问,是不是没有别的话想说。
  没错,除了为今天游戏里的道谢,他是真的没什么要讲的了。
  他还记得以前五哥欺负他时的痛和伤心,所以,不想原谅。
  除此以外,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所以干脆不要说了。
  不知为何,站在曾经的亲人、如今的一家三口面前,崽崽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种孤零零的、谁都嫌弃、没有人爱的状态中。
  不行不行,他已经不孤独了,也不该为这些人而难过。
  此地不宜久留。
  幼崽抱住自己的小耳朵,这是能给予安全感的动作。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
  十七小於,你等等,等等妈妈。
  垂耳兔夫人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
  小於停下来,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夫人。
  垂耳兔夫人眼圈都红了:你不愿意叫我妈妈了吗?
  小孩子静静地望着她,紫灵灵的大眼睛很安静。
  不会了。
  因为他现在只有一个mama。
  是他很爱、也很爱他的mama。
  无论垂耳兔夫人怎么讲、怎么劝,小於依旧只用夫人这样客气而疏远的称呼。
  垂耳兔夫人不停地用手绢擦着眼泪:小於,宝宝,你知道的,妈妈本来没有想卖掉你。你应该留在家里,留在我们身边。
  她这话倒是不假,当天在兔贩子来家里挑新一窝满三岁幼崽时,她和丈夫的确没想过要卖小於。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疼爱这个孩子,纯粹是因为,化形残缺的小兔崽会引来各种争端。
  他们只会生和卖,管不了售后,宁可让这个收不回去耳朵的小十七砸在手里。
  小於仰脸望着她,总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曾经,她是他的妈妈。
  曾经,他也像每一只小幼崽都会做的那样,想在她怀里找到一个可以待一会儿的、安心的位置。
  虽然也待不了多久。
  但就是那么一会儿,已经成了那时候的他最奢望的慰藉。
  他只是想要一点爱。
  一点点就行了。
  可是妈妈的爱太少太少,吝啬于给任何一个孩子多分一些。
  何况,比起孩子,妈妈更爱的是钱。
  小於觉得有点儿难过。
  那是种来自血缘的共鸣,而非情绪上的低落。
  身体中的某一部分清楚地知晓,他与亲生父母,与原生家庭的缘分,恐怕在这一刻已然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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