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的衣裳是你换的?”
  温淮眼神闪烁几下,道:“是,污血不利于上药,我便擅自替师尊更了衣。”
  林长辞下意识合拢领口,回想起幻觉中的温淮。那片玉白的胸膛滚烫,声音低沉,连探入衣衫的温度都如此真实,越是回想,越觉别扭,敛眸淡淡道:“下次不必了。”
  历代能任魔尊之人果然不简单,单是那般行事放肆,没有人伦的幻觉,便险些动摇他的道心。
  他低下没有血色的脸,裹着温淮外袍,似乎在微微发呆。此处魔气极淡,令他经脉舒服了不少,轻声问:“离出口还有多远?”
  温淮丢了一张符箓进火堆,让火势旺了些,道:“路已过半,如无意外,两个时辰后便能离开。”
  或许是因为持有地图,这一路过来没有再生波折,还算顺利。
  温淮在这里停下本也是想休憩一会儿,再看看林长辞状态如何,现在见他精神不错,稍稍放下了心,心里谋划起出去要配哪几味灵药。此处毕竟不比外界,所携丹药种类有限。
  他摸了摸林长辞的手,手指依旧冰凉,就算烤着篝火也没有暖意,便贴近了些,让林长辞倚靠。
  寂静狭小的耳室中,两人相依取暖。
  温淮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一身热气,贴在身后如同一座暖炉,林长辞的眼睫微颤,到底没有出声拒绝。
  过了一会儿,温淮道:“回山后,我自去大师兄处领罚。”
  林长辞拢了拢袍子,道:“他舍得罚你?”
  “大师兄自然舍得。”温淮似乎笑了笑,低声道:“还是师尊疼我。”
  “胡说,你大师兄怎的不疼你?”林长辞声音很轻。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忍着肺腑被牵动的疼痛,道:“走吧,尽早出去。”
  他褪下温淮的外袍递回,温淮却又给他披上,仔细系好,随后半蹲在他面前:“上来。”
  背起林长辞后,温淮挥灭篝火,离开耳室,往黑暗中走去。
  林长辞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像趴在一座平稳的山岳上。温淮肩背宽厚,步子又稳,令他不知不觉眼皮下坠。
  但慢慢的,两边墙壁开阔起来,甬道中没有人鱼烛,却无光自亮。
  林长辞道:“等等。”
  他低头看向地面,地面颇为光净莹润,不是石板,而像汉白玉或者玉制的砖石,清楚地映出了两人的影子。
  错眼间,林长辞似乎看见星辰在他背后一一亮起,天地刻绘着金箔纹路,星象瞬息万变,摇晃得像是要掉下来。
  温淮不见了,他的影子独自立于湖面上,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散发开来,衣袂飘飞,白花不停洒下。
  但林长辞定睛一看,竟发现空中飞舞的白花是无数纸钱,影子和他对视,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哀,仿佛一场隔世的葬礼。
  倏忽火焰燃烧,从衣袂开始,及至头发,烧灼过后什么都没剩下。
  他的影子像一个纸人,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
  与此同时,林长辞心中悸动,感觉自己正不可控制地往下坠落。
  即将坠入火焰之前,他猛地惊醒过来。
  林长辞呼吸急促地起伏几下,温淮早已放下了他,扶着肩膀半跪在他面前,急切道:“怎么了?”
  林长辞手心全是冷汗,蹙眉道:“又是幻觉?”
  “师尊也看见了?”温淮担忧地问。
  林长辞抬眸,本以为只有自己被拽入幻觉,听温淮这话不简单,道:“你瞧见了什么?”
  温淮想了想,道:“我见一只鸟在镜前顾盼,不知是何意。”
  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林长辞沉吟了一下,忽然想到,星辰、玉面,脚下的莫不是玉镜台?
  他心中微惊,问温淮:“你看见的镜子是何模样?”
  温淮道:“寻常铜镜,不大,置于地上。”
  林长辞微微皱着眉,铜镜?若不是玉镜台,那是什么让他们陷入幻觉?莫非此地还有其他邪祟?
  ……
  眼见着李寻仙像是被摄了魂,什么都听不见,一步步往树下走去,婉菁心下悚然,连忙拉住他。
  但她拉了个空,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笑道:“你想救你的情郎?”
  “白师叔……白师叔?”婉菁惊慌地左右环顾,发现白西棠也不见了,不知说话的人是谁,反驳道:“莫要乱说话,你把李师兄怎么了!”
  女子慵懒道:“他自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怎的,你如此弱小也想救人?”
  握紧剑柄,婉菁心头生气,又无可奈何辩道:“弱小又如何?你们九极通观分明不入尘世,怎可如此肆意嘲讽?”
  “我可不是那些老古板的人。”女子哼了一声,道:“不过见你是个好苗子,身上又有某个小辈的血脉,想关照一下也有错?”
  婉菁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意识不由自主昏沉下去,陷入大红锦缎重重包裹之中。
  锦缎透着柔媚香气,银铃声响起,红色锦缎外,隐隐可见有人身姿绰约,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第43章 再遇
  玉砖清楚倒映着二人的面庞,林长辞靠在墙上,垂眸思索间,见温淮扯下发带,系在了眼睛上。
  他一面在脑后绑了个紧紧的结,一面道:“既然幻术动摇心性,不看便是。”
  待系好,他抬手确认了一下林长辞的位置,再度蹲下身,不紧不慢道:“接下来便劳师尊替我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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