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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他怕再往上爬,等自己踩到了松动的那一级,把它直接踩掉了,挂在空中没有落脚的地方。
  贺春景吭哧吭哧爬到他下面,问他要怎么办。
  “你在往上点,我踩着你肩膀就能进三楼的窗户。”吴宛说。
  “行。”贺春景往上爬了爬,“我看着距离还是有点远,咱们再往上点。”
  吴宛咬咬牙,悄无声息把胸前那截松动梯子上摇摇欲坠的螺母拨了拨。
  怎么说他这也是干了件丢人现眼的事儿,回头要是这小子给他说出去,他这个腕儿可就没脸做人了。
  如果贺春景也出点洋相的话,他就不好意思笑话我了。吴宛心想。
  谁让他平时跟块大年糕似的粘着陈藩,陈藩都好久没拿新的游戏卡给他打了,一准是这俩人窝在家里痛痛快快玩够了。
  “现在你试试?”贺春景很快爬了上来。
  “你在往上一点。”吴宛见他很快越过了有问题的那一级梯子,却没掉下去,有些不甘心。
  “不行了,我刚才抓这梯子,有点松,怕是经不住踩。”贺春景又试了试松动的那一级。
  “没事,我刚才试了,他就是抓着松,实际里面是卡死在墙缝里的,掉不下去。”吴宛坚持说。
  贺春景无奈,只好踩上了那一级摇摇晃晃的梯子。
  吴宛往后探了探脚,踩中了贺春景的左肩:“你可撑住了,别把我摔了。”
  “嗯。”
  半空里寒风猎猎,贺春景却满头汗涔涔。他已经分不清手上是指甲劈裂的痛,还是被冰冷金属切入掌心的痛。
  吴宛跟他一点不客气,重重踩着贺春景的肩膀往左边三楼窗户里攀,正在两人努力的时候,只听宿舍楼里像沸水下油锅一般炸了。
  一时间喧哗声、撞门声、呵斥声爆发开,很快贺春景就听到大门上挂着的那根锁链哗啦落地,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往外跑。
  “快!往上送我一下!”吴宛低头朝贺春景大吼。
  贺春景卯足力气使劲一蹬腿,把吴宛送上了三楼窗框。
  “拉我一把!”贺春景见他进了窗户,连忙冲他伸出手。
  谁知道吴宛伸忽然火急火燎伸出脑袋朝他吼了句:“娜娜在里面和人打起来了,你坚持一下,我一会儿来找你!”
  就在吴宛离去的同一时刻,贺春景脚下那一级松动的锈铁梯终于反应过来——两个人的重量对它来说负担着实过于沉重。于是它晃了晃,猝然整根断裂,掉了下去。
  贺春景一脚踩空,身子夸嚓一沉,来不及收回的腿把更下面的一登也给踢掉了,他死命抓紧了手中的铁杆,踮脚踩了半天,脚尖才堪堪碰到了更下方完好的那一级梯子。
  贺春景挂在墙上喊了几声吴宛,无人回应。
  他艰难往下看了看,三层楼的高度,如果是夏天,松手掉下去还有灌木丛可以作为缓冲,可冬天灌木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一些干脆且尖锐的枯枝。
  贺春景眼前发黑,他想起夏天摔进刺花丛里时的痛,闭了闭眼睛。
  “有人吗!”他大喊,可跟楼里的动静比起来,他这点散落在风里的字句实在不够听。
  过去了两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他脚尖开始抽筋,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
  应该不是十分钟,贺春景觉得自己坚持不到那么久。
  他以为手臂麻木之后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可他却发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冻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也好,要是掉下去摔个头破血流,记忆全无,就不用再面对姓陈的他们家那一脑门子烂账了。
  贺春景觉得自己真逗,挂墙上都成了风干老腊肉了,还有心思去向这些个儿女情长磨磨唧唧的事儿呢。
  但他都开了头了,就忍不住一直往下琢磨,也算是给自己分散分散手上的注意力。
  原本贺春景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待到日久天长过后,陈藩对陈鲜的那份年少冲动被磨平了耗尽了,是可以再去爱其他的什么人的。
  这个“其他的什么人”,自然也应该包括贺春景。
  可如果陈藩从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陈鲜的代替品呢?
  如果陈藩接近自己、抓住自己的理由就是这张脸,那么再往后的余生里,陈藩每看见一次这张脸,都会反刍一次对陈鲜的爱的话……
  贺春景的手的确不疼了,改成心脏揪揪巴巴疼痛起来。
  他一直觉得陈藩对自己的好着实是太珍贵、太慷慨,太让人无以为报了。
  他以为只有陈玉辉打着做善事的幌子,在跟自己做一笔单方面不平等的交易。
  原来他们都一个样。
  如果是因为自己跟陈鲜长得像,陈藩才对他有了千般万般的好,那他和陈藩摆在家里的一盆花、一幅画有什么区别。
  费神伺候只图看着舒心罢了。
  他想起陈藩家里一屋子的陈列柜和博古架,他跟它们或许没什么区别,他是陈藩家里最特殊的那件藏品。
  贺春景在笑,笑着笑着又想哭,为什么总在自己以为遇到好人,能被拉上一把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老天爷就给他来这么一出呢?
  “哎,你还行吗?”
  贺春景正感觉自己就要支持不住了,准备撒手下坠听天由命的时候,三楼窗户里忽然有人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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