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脚步声起,谢元贞呻/吟般从齿缝间挤出个字眼,赫连诚才如梦初醒,起身退开。
谢元贞这才如蒙大赦,抱膝坐起在床头,喘过好长一阵粗气,终于有力气问他:“方才门外是谁?”
他问这话的时候也不敢抬眸,小心翼翼,不知是委屈,还是心虚。
赫连诚倒了杯热水,小心塞进他左手掌心,“方才外头是钟离望的暗桩,”杯口不过三指宽,他见谢元贞还端不稳,又自己举着杯子喂他喝,一如六年前的荒山野岭间那般细致入微,“那暗桩专门负责南风馆的情报搜集,此次你与郑蕃太过招摇,难免被他盯上。”
谢元贞脑子还一片混乱,浑身发麻,举止无措,只能由着赫连诚贴心喂自己。待勉强解了口渴,他垂眸又抱上膝盖,干巴巴地咳嗽两声,嗓子喑哑,“哦,那多谢。”
须臾,谢元贞又想到什么,问:“那你——”
赫连诚生怕他误会,原先压低的音量登时又高回几分,“你来此地谈的是正事,我自然也是!”
左右他是决计不会告诉谢元贞,自己这趟是专程过来找谢元贞,想邀四公子共度花朝节良宵一夜。更不会说彼时他一路跟随,发现谢元贞竟然往南风馆里去,别提心中有多慌乱。
红潮退去,此刻谢元贞终于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嘴唇有些发痛。但他想起之前差点又冤枉了赫连诚,实在不好意思用手去碰,没的又叫赫连诚以为自己这是在怪罪人家,最后只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我没有别的意思。”
赫连诚捏着茶杯,此刻跟着矜持起来,荒唐之后倒是谁也不敢看谁,“我知道。”
房内一时出奇的沉默,不多时,外间油灯突然爆出一朵粲花。
这么枯坐也不是办法,赫连大人金口难开,谢元贞只好自己圆场,只见他掠过赫连诚冲着窗外,“今日花朝节,不知街上可还有花灯?”
“来时我见街上有优伶扮作花神游街,”赏花好,赫连诚点了穴似的蓦然抬眸,对上谢元贞的时候期待又紧张,“我带你去?”
第066章 夜游
“今日李氏已经离都远赴边关, ”月明如昼,街上仍是熙熙攘攘,赫连诚看着前面一对执子之手, 不由捻了下指尖, “那阵仗堪比来时大驾, 就差告诉天下人, 流放不过是权宜之计。”
“岭南烟瘴地,又有水师叛军割据,”谢元贞看着人来人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荡荡,“他不多带一些人, 哪日再叫人掳去做了人质可还得了?”
赫连诚脑袋一偏,九尺长身的优势此刻尽显, 谢元贞依旧艳红的唇瓣落在他眼中, 他一挑眉,描摹柔弱娇嫩的眼尾以望梅止渴,“你要动他?”
食髓知味,赫连诚闻过荤腥, 如何能就此饱腹?
“动是要动, ”身旁目光灼灼, 谢元贞躲出满背细汗,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却不是我。”
赫连诚剑眉一纵, “你想让郑蕃向主上引荐钟离望?”
“钟离望网罗世家私隐, 那些阴暗又见不得人的地方皆有他的耳目,”谢元贞点头, 声音暗沉,“这样的人注定不能为我所用。”
暗桩、细作或者耳目,他们就像常人难以摆脱的噩梦,来去无踪,抓不到,挥不去。每当暗夜降临,这些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捏着受害者的咽喉,谁也不知道哪句无心之言,哪次无心之失就被记录在案,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白日公诸于众。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样的天罗地网都足以叫对方寝食难安。
赫连诚耳聪目明,却听岔了十万八千里,“是不能为你所用,还是不能为陆思卿所用?”
谢元贞应声转头,果真见赫连诚正看向自己,他偶尔轻挑,尾音上翘,短短两句话里有股说不清的酸涩。突如其来的念头侵袭着谢元贞强行维系的神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赫连诚似乎在吃醋。
“坑杀流民一案他险些害了二嫂,”谢元贞对这念头感到不可思议,想要印证一般强迫自己与之对视,说出的话全然不受控制,紧接着他便更是诧然,自己竟然在划清与陆思卿的界线,“我与他同气连枝,自然也有他的缘故。”
月色下,花灯前,赫连诚目光幽幽,意味深长,“二嫂?”
正事谈到此刻已然全变了味道,谢元贞一时分不清是受制于赫连诚的身姿,还是受制于那双眼睛,下意识反问他:“不然扶危以为他是我的谁?”
对视间两人不由靠近一寸,赫连诚端的没听清,“谁是谁的谁?”
又是这副勾人的语气。
谢元贞猝然转过脸甘拜下风,嘴上不服气也不饶人,“太守大人于南风馆进出自如,于风月之事又信手拈来,我看馆里的小倌儿都不比你这般会软硬兼施,这会子倒装不懂?”
南风馆里一闹,谢元贞半是震惊,半是气愤,可被翻红浪,下了床飘飘然地游走在男女之中,这几句语调又显得意外的娇嗔,叫人生生听出几分纵情后的缱绻来。
“这是在损我呢?”赫连诚如临大敌,揪着那句软硬兼施,冷眼冷风也压不住他周身燥热,他突然清了清嗓,“那地方有孔方兄领路就能进,算不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