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百里九足下轻点,一个腾跃,飞身而起,就将近乎歇斯底里的诺雅一把抄进怀里,拦腰抱住。
秦宠儿那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一脚腾空,就要踢到诺雅的脸上。
诺雅被百里九紧紧地禁锢住,两只胳膊也施展不开,无法还手。无奈之下,双腿蹬地,后背依靠百里九的力量,弹跳而起,右腿灵活如吐信游蛇,绞缠住了秦宠儿的腿。拼了所有的气力,将秦宠儿狠狠地压制下去。
“崆峒派灵蛇拜佛!”一旁观战的元宝忍不住惊呼,心里暗道一声:“姨娘威武!”
这一招式百里九并不陌生,乃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三郎的邪招,她若是果真压下去,秦宠儿与她自己的腿怕是都要半废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百里九猛然出手,迅疾如风,仅用两指,向着诺雅腿根处一点,诺雅的腿就突然变得绵软无力。秦宠儿趁势溜走,后退三步,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一旁的泡泡可没有什么君子风范,最喜欢的就是趁人之危。见秦宠儿狼狈,“嗖”的一声就窜了上去。秦宠儿大骇,在地上一连翻滚几圈,避过要害,手忙脚乱地躲避泡泡的愤怒袭击。
“诺雅,快叫泡泡停下!”百里九焦急地喊。
这摆明了就是拉偏架!出了事情你百里九的心向着谁就立即辨出深浅!
林诺雅心里窝火,那一刻简直火冒三丈,将气全部撒到身后的百里九身上,抬起另一只脚朝着他膝盖迎面骨的位置就踹了下去。
结结实实的一脚。
百里九没想到怀里的小野猫突然发威,来不及撤回,吃了闷痛,低哼一声:“疯女人!”
秦宠儿那里情势危急,连连呼救,元宝在一旁悠闲地袖手旁观,大有清官不断家务事的做派。百里九再也顾不得诺雅,放开她就向着秦宠儿掠过去,堪堪将她从泡泡的嘴里抢出来。
秦宠儿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搂着百里九的脖子不撒手,泪花闪烁,颤了声音:“吓死我了!”
林诺雅得了自由,眼睛里的火焰愈燃愈烈,怦然炸响,再次奋不顾身地向着得意的秦宠儿扑过去。
“够了!”百里九怒声叱道,一把挡开诺雅的凌厉攻击,终于发飙:“你太过分了!”
诺雅原本就没了气力,百里九手脚重,气力又大了些,一连踉跄好几步,方才狼狈地站稳身形,咬牙切齿道:“我就是疯了!我要杀了她给桔梗报仇!”
秦宠儿搂紧百里九,将头一直往他怀里拱,颤抖地带着哭腔:“爷,宠儿好心好意来探望她,她为什么这样敌对我?”
百里九拍拍她的后背,想将挂在身上的女人摘下来,宠儿如水中蚂蝗一般腻歪着身子,恨不能钻进他的皮肉之中。
“我们暂且不说宠儿和桔梗受伤没有干系,就算是有,你张口就喊打喊杀的,是不是过于狠毒了一些?”
“呵呵,我狠毒?”诺雅气极而笑:“一个草菅人命,敢一把火烧了一念堂,连累无辜的人你抱在怀里,呵护备至,我讨要个公道反而成了毒妇了?九爷的心,偏得未免太离谱了。”
“我没有,宠儿冤枉。”秦宠儿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对百里九申辩道:“九爷做主!”
百里九紧蹙着眉头,向着诺雅伸出手来:“证据!”
“朝三一早就吃里扒外,是她秦宠儿的人,可气我一时妇人之仁,纵容后患而已!”诺雅咬牙切齿道。
“没有证据,那就是凭空猜测,你这样鲁莽行事,视人命如草芥,跟那凶手有何区别?”
“罪名,爷愿意怎样给都好,我统统都认了。但是今天势必要杀了她,谁也拦不住!”
诺雅赤手空拳,依旧不管不顾,双目怒瞪,薄唇紧抿,摆明了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别逼我出手!”百里九冷声呵斥:“你今天过于胡闹了些!”
诺雅只冷笑一声,算作回应,手下依旧不停。百里九不得不出手相迎。
秦宠儿赖在百里九怀里左躲右闪,阴冷地笑,看准了机会,趁着诺雅不备,脚下使坏,一个连环旋踢,狠辣无比。
诺雅正专心对付百里九,来不及防备,顿时招架不住,被秦宠儿正中小腹,几乎是飞了出去!
百里九毫不犹豫地一把甩开腻在怀里的秦宠儿,飞身就向林诺雅扑了过去。
日、你个先人板板!
诺雅性子原本就刚烈,更何况正在盛怒之中,见百里九向着自己扑过来,满心厌恶,不假思索地一脚蹬开了他,冷叱一声:“滚!”
诺雅这一脚使的气力大,百里九没有什么,她自己反倒受了反弹,在半空中旋转半圈,头向下跌落下去。
她不后悔,只要能出了郁结在心口这口恶气,摔个头破血流又如何?
诺雅闭上眼睛,伸出胳膊抱住后脑,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传来。只觉身轻如燕,轻飘落地,托在她腰间的臂弯结实而有力,身后的怀抱是好闻的竹香清雅味道,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气味。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雪衣公子翩然若仙,如梦如幻,好不真实。
“二皇子?”
楚卿尘朗目灼灼,剑眉笼烟,满含担忧:“诺雅,你没事吧?”
诺雅满腔满心的怒气在他温润轻缓的问候里瞬间烟消云散,如沐桃林春风,痴傻地摇头:“我没事。”
楚卿尘剑眉缓缓舒展,眸底逐渐涌上和暖笑意:“没事就好。”
百里九一声冷哼,上前拽着诺雅胳膊,扯离楚卿尘的怀抱。诺雅愤愤地甩开他的手,在他眼里好像颇为厌恶一般。
“好巧啊?二皇子?”百里九不冷不热地道。
“不巧,我已经来了多时了。”楚卿尘毫不遮掩,坦然道。
百里九讥讽一笑:“什么时候,向来彪炳品行高洁磊落的二皇子竟然也学那梁上君子,偷偷摸摸地潜进他人府邸了?”
二皇子掸掸衣袖上的皱褶,淡然道:“我只是体恤你府上的人通传跪拜麻烦。更何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欣儿将诺雅托付给我,让我代为关照,我总要尽职尽责。若是正大光明地进来,眼见也未必就是真实的,有些人很会做戏。”
“二皇子这话说的好像于理不合吧?林诺雅她是我百里九敲敲打打娶进府的姨娘,我自然会照顾关爱她,就不劳您二皇子费心了。”百里九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楚卿尘微微一笑:“好个关爱!小九原来都是这样疼爱女人的,果真与众不同啊!也不知道这世间能有谁有这样的福气消受?怪不得欣儿说你的心是歪着长的。”
林诺雅这才知道,百里九毒舌并非天下无敌,他每次在楚卿尘跟前,好像都有些吃瘪失态。楚卿尘看似不瘟不火,说话却是一针见血,刺激得百里九几乎发狂。
果然,他的话令百里九顿时恼羞成怒:“二皇子这是打算插手我百里府的家务事吗?”
二皇子坦然摇摇头:“你百里九喜欢妻妾成群,看她们勾心斗角,乐此不疲,我楚卿尘可没有这样的自虐嗜好。我只是听闻府上走水,你百里兄‘后院失火’,顺路过来看看。只要诺雅无恙,我在欣儿面前有个交代,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诺雅她安然无恙,二皇子慢走不送。”百里九直接下了逐客令。
楚卿尘对于百里九的无礼丝毫不以为意,叹口气道:“今日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她是否还能这样安然无恙?”
“都说二皇子心怀天下,无微不至,果不其然,就连我将军府一个小小的侍妾,也能令你这样关照,简直受宠若惊。”百里九冷冷地讥讽道。
“多谢小九赞誉。”对于百里九话里浓浓的火药味儿,楚卿尘佯作不察,坦然接受,然后信步走到诺雅跟前,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弓弩,递给诺雅:“这是欣儿托工部师傅特意打造了送你的。她叮嘱你,若是有谁敢欺负你,尽管打杀,出了事情自然有她给你兜着。”
那是一把可以连发三发的诸葛弓弩,玄铁打造,古朴精良,一看就知道是个宝贝。诺雅顿时有些喜出望外。
她刚刚欣喜地伸出手去接,百里九已经抢先一把夺了去:“这弓弩我就代她暂且收下了,谢过十公主大恩。”
楚卿尘也不计较,旁若无人地向着诺雅微微颔首:“你自己多保重。”
百里九一把牵起诺雅的手,深情地对着她一笑:“我们也回屋吧,外面风寒。”
诺雅使劲挣了挣,反而被他握得更紧,只能作罢。
二皇子不忍她为难,也不多言,腾身而起,翩若惊鸿一般,转瞬消失。
诺雅愤恨地挣脱开百里九,望着一旁的秦宠儿,咬牙切齿道:“我林诺雅向来有仇必报!”
说完,再也懒得看她那嘴脸一眼,扭身就走,把屋门摔得山响,将屋檐下冻僵的鸟雀吓得扑棱着翅膀逃了。
这个女人发起狠来,六亲不认,简直让人恨得牙痒!
百里九几乎暴跳如雷:“林诺雅,爷把你惯得上天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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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我知道你也饿了
朝三用席子卷了拖出去草草地埋了,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不了了之。对外的说辞是朝三大意引起一念堂大火,差点酿成大祸,然后愧疚自杀了。
府里惋惜议论两天之后,也就偃旗息鼓,毕竟,一条人命,一桩铁板钉钉的罪过,对于他们而言,还不如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来得有争议一些。
诺雅始终过不了这一关。不是她心善,对于背叛自己敢下杀手的人,她一样可以眼也不眨地取了对方的性命。她只是觉得,那种被背叛的滋味真不好受,毕竟自己待她不薄。
纪婆子不屑地撇嘴:“这丫头我一早看着就心术不正,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腰肢扭得就跟一条蛇一样。九爷一来咱们院子,比谁都伺候得殷勤,颠颠儿地往跟前凑,说话的声音都滴着糖水儿,眼睛里能攒出一丛火苗来。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都是巴不得爬上主子床,恨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主儿,也不瞅瞅自己的德行。
也就是咱们姨娘心宽,不跟她计较,换成别的主子,早就将她的腿打折了,还能容忍这么多长时间?谁知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还变本加厉。
我可记得不止一次提醒过姨娘您,九爷的一些贴身事务务必要亲力亲为,千万不要假手于人,给了那些不要脸面的浪蹄子可乘之机。
这朝三,八成就是因为爷不待见她,所以心里生了嫉恨,才想方设法地要置您于死地。
要说养虎为患,可能就是这个理儿,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心狠手辣,就连我们都想一并害死。也多亏了姨娘夜里机警,我们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纪婆子絮絮叨叨的话听起来尖酸,但是,诺雅知道都是实情。从朝三每次打量百里九时候的眼神,诺雅就能猜测得出来,这丫头春心动了。而百里九对于男女之事又不是个检点的主儿,向来端不起主子的架子,没准儿一句无意间的夸奖就令她朝三想入非非了。
就是不知道,朝三是因为受了别人指使,所以有意接近百里九,还是因为她有这非分之想,被人利用,所以才被人指使?大错已经酿成,因与果,左右也不太重要了。
其实上次楚欣儿来一念堂,被秦宠儿带人捉奸一事上,诺雅早就疑心,朝三怕是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人。
只是,诺雅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对百里九上过心,觉得自己离开将军府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对于一念堂的下人也是任之纵之。再加上,当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她并没有深究。没想到,为今日埋下这样的隐患。
诺雅并不是那种有妇人之仁的人,她比一般女人来得可能更心狠一些,对于这样的事情向来不会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只有这一次,她发誓,也是最后一次。
一念堂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毁之一炬,百里九拨了银两开始重新修缮。诺雅住在最僻静的厢房里,和桔梗的房间相邻,方便夜间照应。
桔梗在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转过来,她见到诺雅安然无恙,只勉强咧咧嘴,算作是欣慰,就再也笑不出来。
她的后背火烧火燎地疼,不能躺,只能趴着,浑身僵硬,哪都疼。也多亏了是冬天,烫伤处擦了老汤头研磨的药粉,没有恶化。但是不能穿衣服,被子也不能贴身盖,稍不注意粘在上面就揭下一层皮,疼得桔梗呲牙咧嘴。
傻丫头不敢叫,也不敢在诺雅跟前抱怨,自己疼得受不了,就咬着被子忍,稍微一动弹,牵扯了伤口,就钻心地疼。
她缩在被子里蹙眉咬牙忍耐,诺雅躲在外间心疼得噼里啪啦掉眼泪,一口银牙暗自咬碎。
对于朝三的死,毫无疑问,诺雅是直接归咎到秦宠儿的头上的。她从未招惹过什么人,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除了秦宠儿就是安若兮,再加上朝三的缘故,所以诺雅基本上可以笃定。
只是将军府戒备何等森严,秦宠儿身边有谁能够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一念堂纵火?还是说,纵火之人也是朝三?
还有,究竟是谁这样好的手法,能够在元宝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将朝三一击毙命,尔后安然离开?
最重要的是,朝三颈间的伤口,与张灵通的致命之伤一模一样!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秦宠儿背后,还有更为可怖的势力隐而不露?而张灵通的死因,也是招惹自己杀身之祸的导火索?
冷静下来的诺雅,想得比较周到,懊恼得最多的,就是自己鲁莽之下打草惊蛇。也许,百里九拦着自己是明智的,不过偏心了而已。
林诺雅没有真凭实据,所以秦宠儿依旧逍遥法外,一次次耀武扬威地从她的院子门口走过去,故意挑衅着她的忍耐力。
她心里的火郁积在一起,愈燃愈旺,就像即将喷涌的火山,而又找不到可以喷发的途径。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否则,就是中了她秦宠儿的圈套。
诺雅正在气头上,那就是炮仗脾气,百里九识相地没有往跟前凑,免得碰一鼻子灰。
勉强忍了两三日,觉得她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百里九就佯作散步,无意间路过一念堂,借口查看修缮进度,到院子里转悠指点了一番。
暮四主动偷着告诉他,林诺雅正在厨房里煮面,心情看起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