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很难判断那个来得更快,沈南昭干脆将两个按键都按了。
  等待期间,他莫名心烦意乱,总感觉自己的穿着格格不入,那块黏腻的污渍,几乎要把他全身都染透了。
  他就像是混进晚宴的乞丐,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向他投来,耳边充斥着臆想中别人的窃窃私语。
  “看,他怎么穿得那么邋遢。”
  “是我们公司的吗……”
  幻想中鄙夷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将他为数不多、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戳得千疮百孔。
  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
  他根本不想顶着这副模样下车,只想找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待着,直到回到自己的地盘,迅速换掉这套脏兮兮的衣服。
  更别提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回总公司换一套了。
  怎么擦不掉呢!
  沈南昭耳根都红了,只能低着头擦拭着污渍,手劲越来越重。
  “叮!”清脆的到达提示在耳畔响起,他下意识抬头,却发现,是另一面的贵宾电梯到了。不知为何,他有些恼怒,甚至隐隐想道,早知道就用那边的了。
  “谢秘书,麻烦帮我拿下钥匙了。”突然,清朗的男声从那面传来,沈南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只觉大脑瞬间空白,难以置信地顿了片刻,骤然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正面的贵宾电梯走出,正背对着他阔步向外走去。那人一边走着,一边侧头向身边的秘书交代着。
  那是……
  沈南昭霎时红了眼眶,他怔愣在原地,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出声喊住那人,却又将那个名字生生咽了回去。
  他承诺过,绝不能主动联系他。
  不能主动。
  不能联系。
  只要秦轲不来,他就不能回应。
  就像是藏在柜里,被捂住嘴的人质,他不能呼救,也无法发声,只能透过狭小的缝隙窥探来人的行踪,默默期待着救援的到来。
  满怀希望,同时无比绝望地等待。
  可是……他会来找我吗?
  不得不承认,沈南昭没法做出肯定的回答——他永远在怀疑着,不断否认,不断推翻,在惶惶中寻找一个不可得的答案。
  所有人都在阻碍他们相见,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但也许秦轲也并不在意呢?
  他像是狂热的赌徒,倾家荡产将所有的赌注压在了一个人的想法上。
  这不公平。
  他有些难过地想,他从来没找过我。
  沈南昭沉默地目送那人背影远去,手捏着脏污的纸巾,一点点紧攥成拳,抵在上腹处。胃里又在抽搐着泛疼,也许连着心脏肺腑,竟让他喉头隐隐发苦。
  “叮!”面前的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像是机械造物张开了它的咽喉。
  而迟迟等不到猎物,它又缓缓地闭上了嘴,沉默地静候着。
  好一会儿,沈南昭终于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按开了电梯。
  银色的门缓缓关闭,怪物终究还是将人类吞入腹中,囚禁在了四四方方的空间里。
  沈南昭穿着脏兮兮的西装,站在空无一人的冰冷电梯里,就像是一只被剪羽的鸟雀。缓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动了起来——
  只见他低头注视着衬衫上乱七八糟的污渍,一点点地揉搓着。就像永远洗不清的泥浆,永远低人一等的过往,总会让他抬不起头。
  每搓一下,他的眼眶就红一分。
  直到最后,他的眼前水雾蒸腾,氤氲一片,只能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
  手背隐隐传来温热的湿意,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像是凝固的雕塑,欲盖弥彰地掩盖住了所有情绪,只有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又揉了揉眼睛。
  第7章 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沈南昭换好了一套纯黑的正装,等他出来的时候,车辆已经启动了。
  发动机微微震颤着,车上的人已经入座。
  他径直落了座,心里装着事,就没察觉到车上不同寻常的奇怪氛围。
  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就连交谈都是克制小声的,窸窸窣窣,丝毫没有往常那么活跃。
  陈安蝶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表情,就像是憋了什么八卦,分享欲让她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却只尬笑着挤出了句:“南昭,你的包。”
  沈南昭接过了公文袋,他点了点头,客气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车门随即关闭,窗外的景色就像是电影胶卷般一般一帧帧掠过。
  不知为何,他有些累了,就将头抵在了窗边,任由影影绰绰的阳光在长睫上跳跃,像是精灵在黑白钢琴键盘上飞舞。
  陈安蝶见他满脸倦色,也没敢打扰,她犹豫地往后瞥了一眼,心里又轻快不少——等会儿南昭一定会很开心吧!她有些美滋滋地想。
  车的最后一排,原本堆积资料物品的地方,现在被临时清开了一个位置。
  若带队的是更有资历的经理或者总监,他们一定能认出与那个与杂物作伴的人的身份,更不可能找个犄角旮旯,随意安置这位小祖宗。
  可王主管不是,他只是个项目主管。
  他自然不知道这个自称沈南昭的“老同学”,恰好在人事部门任职的青年,正是秦氏唯二的继承人,秦董的二公子——秦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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