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郎君的意思是?”
  “去要人。”白铁光斩钉截铁地道。初三的奴契可还在白家未消,那他就是白家的奴隶。
  白家发生的事情阿泠并不知道,她不喜欢麻烦,可她也不怕麻烦,纠结也于事无补。那日送走魏芊芊后,她开始调制新的复骨膏,制药的程序繁琐复杂,花了小半月的时间才新得了复骨膏,同时还还配了一种固本的药丸。
  她让兜铃叫初三来取药。
  兜铃懒得去亲自找初三,随便找了个小婢女吩咐她:“女郎的药制成了,你去将初三叫来。”
  初三听到这个吩咐,心情顿时沉入谷底,遍是阴霾。
  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全都压了下去。他真的是妄想了。明明长了许多次教训,为什么还是怀着希望。
  初三盯着传话的婢女,眸光阴冷,将小婢女吓得瑟瑟发抖。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温柔善良的贵人,但不是他能遇到的。
  阿泠手里拿着一卷竹简,门口传来初三冰冷的声音:“女郎,贱奴前来试药。”
  “试药?”阿泠嘟囔了一声,从竹席上起身,“我是让你取药可不是让你试药。”身为一个医者,阿泠清楚试药和取药的不同。
  她拿着药走向站在门前的的初三,看见他脸上的惊愕之色,阿泠蹙了蹙眉:“你不会以为我将你当成药奴了吧?”
  初三的脸上露出难道不是的神色吗。
  阿泠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可没有拿人来试药的习惯,她清了清嗓子:“初三,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将你当做药奴的?”
  没有吗?没有吗?
  初三心如擂鼓,他茫然的朝阿泠看去,可阿泠的眼睛一片狐疑,难不成真的是他误会了?可若真的是他误会了,她为何要将他在死人堆里救出来。
  “女郎施针缝合以及割肉上药那两日,奴……虽口不能言,眼不能张,意识尚存,能听见说话声。”
  阿泠回忆了下那两次她和兜铃的对话,的确是有将他看做药奴的意思。
  阿泠不是个爱解释的人,但眼前这个小奴隶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阿泠不由有些心软:“我没有拿你当药奴的想法。至于兜铃所言,是因为我从前缝合的那些人和动物都死了,但他们不是因为我对他们做了这些事他们才去世的,我不会他们这样做,他们一定会死,做了,反倒有存活的机会。”
  “至于复骨膏,是真的很有用,虽然以前用的病人没熬过重伤都死了。”阿泠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三;“是我竟然误会她了?”
  作者:“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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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欺骗
  竟然是这般吗?她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药奴,可若是这样,她为什么要从死人堆里捡了回来。那个时候的他,又脏又臭又恶心。
  可是她没有理由骗自己。
  他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一个低贱卑微的奴隶,她没理由也不需要欺骗他。
  初三的情绪变得激动,有些失去了奴隶该有的听话稳重:“可若是这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下我。”
  阿泠看着他,忽然就叹了口气:“因为你还活着。”
  “因为你想活着。”
  她也是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挣扎过的人,那种渴望生又向往死的感情,阿泠太了解了。
  既然能帮帮他,阿泠不介意伸出手。
  其实阿泠遇到过很多根本不想活下去的奴隶,这个时候她不会救他们,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并非一件坏事,尤其是很多生不如死的奴隶。
  可是她在斗兽场中,看见了初三对于生的渴望。
  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用,只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生的希望,所以就救了他。
  “初三,我学医多年,虽然不算极厉害,可也不差的。”阿泠望着初三的震惊的表情,认真地解释。
  边说着,她有些难过,她看着像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吗?不过望着小奴隶彷徨惊震的神情,阿泠说不出指责的话来,小奴隶从前过的可怜,年龄也不大,又经历那些事,不敢相信人也是常态。
  不,不可能的,初三脑子里疯狂的提醒自己,从前的事情还不够让他记忆深刻吗?
  可是,可是要不要再相信一回,她不是这样的人。
  兜铃在这个时候快步走了进来,她不太开心地说:“阿泠,白家有人求见。”不等阿泠为什么,兜铃看清站在一侧的初三,直接说道:“对了,他们是为初三来的,说初三是白家的奴隶,感谢您救了他,还备了一百两金。”
  那种震撼好激动还没来及好好体会,初三心里才升起来的期待荡然无存。当他被白家主事抛弃在死人堆里时,就没将自己当成白家的兽奴。
  可他的奴契的确还在白家手里。
  “准备了百两金?”阿泠看了眼兜铃。
  “是,还有一些布帛,女郎,我们是不是要将初三还回去啊,将军府也没什么钱财了。”兜铃拿不住主意,这还是第一次救了的奴隶有人要回去,但要回去也不错,他们又不开斗兽场,初三再厉害,对将军府的作用微乎其微,而百两金可以买数百个奴隶了。
  初三浑身冰冷。或许她有几分温柔善良,可那是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举手之劳她或许不介意帮帮他。
  可这个时候,数次的经历都这样告诉他,当自己利益和他纠缠在一起时,她绝对会放弃他的。
  曾经的阿寺不就是这样的吗?
  初三有些无比厌恨自己的没用,若是他在府里能为她做的事情多一些,而不是清扫院子打理卫生的简单工作,或者他真的是一个药奴,分量重一些,她或许还会衡量值与不值。
  可是他现在对她的用处太小了。
  她一定会抛弃他的!
  阿泠正想去见白家人,刚一抬头,就看见初三低垂着脑袋,阿泠看不清表情,但她看见了一丝剔透的晶莹从下巴处滑落。
  阿泠叹了口气:“初三,你不想回去对吗?”
  初三咬着唇抬起头,在阿泠府养了二十多天,初三脸上淤青红肿尽褪,古铜色的皮肤有渐渐白嫩的趋势,挺鼻直眉,很是好看的一张脸。
  “贱奴,贱奴……”初三有些说不出口,他当然不想回去了,可他不想回去有用吗,他的命从来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
  “告诉我,你想回去吗?”
  初三垂下头,从胸腹中挤出一口气:“奴不想。”
  “好,那就不回去。”
  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初三猛地抬起头。
  兜铃推了推阿泠的胳臂,不舍地道:“女郎,一百金啊。”
  “一百金,我把你卖了可好?”阿泠瞥了眼兜铃。
  兜铃顿时不敢吭声了。
  白主事对带回初三一事胸有成竹,赵女郎虽然是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女儿,可一个改嫁,另外一个死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将军府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再经过打听,将军府如今的奴仆只有是十余人,可想而知将军府是真的穷,百金赎回一个奴隶简直是天价了,所以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主事,按照大覃律法,你们将初三扔进死人堆时,便是遗弃,我救了他,他当是我的奴隶。没有感谢一说。”
  白主事没想到阿泠公主会如此说,他迟疑了下,咬牙道:“小人愿出二百金,加布帛二十匹,以感谢女郎对初三的救命之恩。”
  初三垂下了头,手上青筋迸发。是的,即使她能忍受一百金的诱惑,可若是白主事加重筹码呢?
  “不给。”
  白主事笑容挂不住,狠狠咬牙道;“小人愿出五百金!”
  兜铃推了推阿泠阿泠的胳膊,眼睛都在发光,阿泠掀了下眼皮,望向白主事。
  见阿泠这次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白主事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他就说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不合适的价码。
  “初三留在将军府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女郎您刚回覃阳,若是人手不足,白家还与愿意奉上十个细心勤快的奴隶。”他看了眼表面上痊愈的差不多的初三,下了狠心道,“以及一千金。”
  初三已经接受了命运,她从死人堆里救会了他,让他过上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过的好日子,人都是要为自己着想的,如今她将他送回给白家,他也不会怪她的。
  只是……为什么心里像是被剜出一块血肉,空洞洞的。
  初三深吸了口气,准备当阿泠说出好时向他走向白主事,却又听见她的声音。
  “白主事,你今日给我万金,我也不会将他给你的。”
  初三猛地抬起头。
  他眼睛里装着震惊,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惊喜。
  白主事苦口婆心地说:“初三留在将军府,也就只能当一个普通奴隶,你留下他也没用。”
  “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阿泠说,“若是白主事没有别的事情,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当白主事无功而返后,初三望着跽坐在锦团上的阿泠,光打在阿泠小小白白的脸上,可见上面细小的绒毛,阿泠偏过头来,初三猛地收回视线。
  兜铃有些心疼金子:“女郎,那可是一千金啊!您为了一个奴隶,就这么放弃了。”
  初三手指不自觉地缠在一起,兜铃说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他能给兽场赚数千金,可若是在将军府,似乎给她赚不了钱。
  阿泠从锦团上起身:“初三,你也是这般想的吗?”她渐渐靠近初三。
  阿泠学医,她的身上没有寻常女儿家的脂粉香,有种淡淡的药草香,初三望这着阿泠,低着头嗯了声。
  阿泠无奈地笑了笑:“一千金换一个奴隶的确是亏了,可初三,你只想当个小奴隶吗?在将军府种花除草,扫地擦门?”
  初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初三,我看你武力尚佳,等你伤好之后,只当个奴隶太浪费了,我送你去从军可好?凭你的能干,一定能做出功绩来的。”
  初三武力强悍,目前她身边最厉害的阿简也略有不足,阿泠的确起了惜才的心。
  初三忽地抬起头,思绪混乱,言语也不停指挥了:“女……郎,你……”初三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去创出一番天地,但身为奴隶,命不由己,没有主人的允许,怎么也不可能建功立业的。
  她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若是聪明人当感激涕零表忠心,而不是忙着震惊。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阿泠不介意多教教他:“初三,你不谢谢我吗?”
  “贱奴……”初三说不出话来。
  “以后别称呼自己贱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不曾让他当药奴,也没将他还给白家,甚至还愿意送他去从军,建立功绩。
  他似乎真的遇见了一个温柔良善的贵人。
  初三彻底懵住了。
  兜玲见初三怔愣,又跟着惊讶道:“初三,你还不谢恩,女郎愿意让你从军,可是天大的恩德,若是运气好,说不准你就是第二个黎将军!”
  “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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