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云黛愣了愣,来时路上竟没有想过这问题。
姜烟捏了捏她的小脸,笑说“他在叶府见过我也见过你,若是你我被人欺负,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云黛不解道“可是你怎知道咱们两个会被人欺负”
姜烟将叶府一个家仆叫来,对他道“找个醉酒的男人过来调戏我们两个。”
家仆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按照吩咐照办了。
待演戏的醉汉找来了,对着云黛和姜烟一顿调戏,未多久,明槐序果真打发了人来替她二人解了围。
“二位不介意的话,不若上去歇口茶。”那小厮正是明槐序身边的人。
云黛与姜烟跟着对方进了楼上包厢,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喝茶的明槐序。
云黛极不自在,却是姜烟将她拉到了座位上。
“二位怕是受了惊,待会儿回去时候我会派人跟着二位,免得路途遇见歹人。”明槐序温声说道。
云黛一见着人话也不会说了,只顾着小脸发烫,姜烟却说道“我险些忘了琵琶还在楼下”
她说着便又去取物。
明槐序见云黛怔愣的模样,疑心她被吓到,又为她斟了杯茶,安抚她道“姑娘不必忧心,有我在此,不会有人敢打你二人主意。”
云黛轻轻地“嗯”了一声,匆匆扫了他一眼,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听闻您要回江南去了,这是真的吗”
明槐序听她提起这个,略有些意外,却还是答道“确实如此。”
“我自幼在此地长大,可祖宅却在江南,如今也正是该收心回去了。”
他说话时面带浅笑,和云黛心里想的模样毫无二致。
云黛听他讲话,一面脑子发热,一面又忍不住失落。
“我、我想”云黛吞吞吐吐道“我想请您写一首诗予我留作个纪念,不知可行不可行”
别说他一首诗,就是他掉的一根头发都有人收藏,想要得他诗一首,对于云黛来说,着实算是个胆大的念头了。
只是她说完之后便觉唐突,又讪讪道“还是等下回吧。”
下回他便也去了江南,他们没了见面的机会,她这也算是替对方委婉切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明槐序却坦然应道“姑娘瞧得上才是在下的荣幸。”
他说着便叫了小厮去楼下寻掌柜要了笔墨与纸。
云黛见状压抑着心底的惊喜,秉着呼吸观他写下一首唐温如的题龙阳县青草湖,诗云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的字体清隽中透着一抹轻狂,却隐忍有度,恰似他本人温文儒雅,俊逸无俦,在落笔之处又寥寥几笔勾出一枝折梅落地。
他自己打量了一眼,回过神来,笑与云黛说道“我是习惯了,竟多画了一枝折梅。”
等姜烟回来,云黛却等着那墨痕干透,将那一纸墨宝当做珍宝一般收了起来。
回去路上,姜烟眉眼含笑道“你与那明公子都说了什么”
云黛不好意思地将那纸墨宝又拿给对方看去。
姜烟愣了愣道“你就跟他要了这个”
云黛害羞地点了点头。
姜烟笑说“你这小傻子,枉费我为你制造了机会,你但凡聪明一些向他表明倾慕之意,他必然不会叫你难堪,他将你一道带去江南,届时你不就与你家人团聚了”
云黛闻言小脸上却满是不安。
“怎好如此”
姜烟道“你就只会说怎好如此,我瞧你还是个迂腐的,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云黛仍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姜烟只好无奈一笑。
“你这般规矩,怕是在叶府里也极难得到家主的喜爱。”
云黛听着没应声,也不知她心里对家主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待她二人一回到府上,翠翠便迫不及待地把云黛领回稚水苑去。
姜烟见她们离开,眼中有着淡淡的嘲意,却不知是针对着谁。
丫鬟碧莲道“奴婢瞧着那云姨娘是个软绵的性子,倒也还是不错,就是她那丫鬟张牙舞爪的,着实不叫人喜欢。”
姜烟敛眉道“忠心为主的人怎么会叫人不喜欢呢,她那是怕我吃了她家姨娘呢。”
碧莲闻言便也不再提这话。
末了姜烟与云黛分开之后也并未直接回去清和苑,反而去见了家主。
她一副好心肠模样与家主道“这几日我与云妹妹在一处,却总心疼着她。”
叶清隽未言,她便又说“她好似受了什么惊吓,生病之后不爱与人说话,也不爱出去走动,怯生生的模样,我不过和她大声两句,她便吓得梨花带雨。
她如今人也消瘦得似根柳条,真真叫人怜惜,家主既不喜欢她了何必把人逼得这样可怜”
叶清隽懒得抬眸看她,口吻却微凉“我不知她可怜不可怜,只是你若是私下里作祟,我便将你送去王家。”
姜烟仿佛忽然被人捏住了七寸,笑意凝在唇边,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她去之后,叶清隽便叫来青翡,问她“你那日打她手掌心可曾不小心伤到她的头”
青翡闻言更是茫然道“打手掌心怎么会伤到头”
叶清隽不语。
既没伤到头,打个手板她吓成这幅模样作甚
第21章
云黛当然没有如姜烟说得那般楚楚可怜。
她不仅不可怜,今日得了心里头喜欢的人的墨宝,更是打了鸡血一般,脸上也难得露出了欢喜的表情。
翠翠私下里几乎把小手帕给搅碎了,恨那姜烟不一心一意地去讨好家主,偏偏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来抢走了自家姨娘的欢心。
如今云黛高兴了,翠翠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云黛早早洗过上了床榻,举着那一纸诗文欢喜得很。
她晃着雪白莹嫩的细足,心里头反复念着那几句诗,正是惬意。
身后有脚步声挨近。
初时云黛还觉得是翠翠。
可翠翠进屋里来突然不咋咋呼呼了让她颇有些奇怪,她抬眸瞧了一眼,这一瞧险些没把魂给吓飞。
云黛脸上的笑意逐渐被惊慌的表情给取代。
她慢吞吞爬坐起来,看着叶清隽的脸色,眸子里也下意识地露出一丝畏色。
叶清隽就差在她脑门上看见“害怕”两个大字了。
他知晓自己教训了她,她必然是要气上一段时日的。
可他不知道,她如今见了他竟会如同老鼠见到了猫一般,就差瑟瑟发抖了。
实际上她挨手板的那日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只是他选择视而不见,狠下心来非要叫她吃个教训罢了。
“您您怎么来了”
云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两只手还躲在身后。
叶清隽沉默地打量着她,片刻道“拿出来。”
云黛小脸微微发白,迟疑了一瞬,也不敢叫他再重复一遍,便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叶清隽伸手将那纸接了过来,只一眼就认出来了明槐序的字迹。
他说她怎就那么高兴。
他已经对她够宽慈大度了。
上一回晚宴上她对那明槐序不知道送了多少眼秋波,他也不与她计较,没曾想她如今怕他怕成这幅模样,却会为了另一个没有养护过她一日的男人写下的寥寥几句诗句高兴成这幅模样。
他原是带着一份好心来安抚她的。
如今
“这是什么”他垂眸问道。
说谎话也好,说实话也好,只要她交代了,他也就不想与她计较。
可云黛很显然捉摸不清他的脾气,只是嗫嚅了半晌,一副心虚的模样愣说不出什么来。
叶清隽面容沉静地将那脆弱的纸收拢到了掌心里,缓缓挫了一地碎片。
云黛下意识地想要护着那张纸,只是等她光着脚跑下地的时候,家主的手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叶清隽冷眼睨着她道“你难道不清楚守妇道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云黛骤然听到这话,脸上有些发烫,却是臊的。
她对明公子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但她对其他男子之物这样欢喜总是总是不对的。
可当日她在姜烟那里听到他分明不是这样讲的。
他分明一点也不介意妾侍会喜欢旁的男人,也很乐意将妾侍拱手让人。
他今日却忽然质问起她来,她也不敢辩白。
叶清隽扫了一眼她赤、裸的小脚,抖落指缝里一片碎屑转身离开。
云黛僵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将那一地碎纸心疼的拢在了一起。
明公子亲手写下的题龙阳县青草湖变成了一堆碎片,只余下了那一片他画的折梅是完好的。
云黛忍着心里的酸涩,将那折梅寻了本书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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