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何老娘撇嘴以示不屑,一时翠儿拿了何子衿做好的袜子来,何子衿拿到何老娘跟前儿去,何老娘接了细看,针线倒还细致,素白的袜筒上绣了一圈儿红梅,饶是何老娘想挑些毛病,最后只说得一句,“说你笨,还不服气!袜子穿脚上,好赖谁看得到啊!你弄这些个精致花样做甚!还费我这些绣线,难道线不用钱的?傻蛋,有好看的,你得露外头。天儿冷了,我正想做个抹额,阿余年纪大了,眼神儿不济,三丫头绣坊的活儿还做不完呢,你娘又得做大件衣裳。你这针线倒也还勉强能见人了,那抹额就你来做吧。”还一幅你占大便宜的口气。
何子衿忍笑,“既是冬天戴,做棉的才好。”
何老娘点点头,沈氏笑,“家里还有两块兔子皮,母亲做个昭君卧兔,冬天戴正好。”
何老娘道,“那就一个棉抹额,一个卧兔儿吧。”又问何子衿,“你会做卧兔不,别不会装会,糟蹋了好皮子。”
何子衿道,“我也没做过抹额,要不您这抹额另选能人?”
何老娘将嘴一撇,“你娘、你嬷嬷、还有三丫头,针线都好,就你这粗手笨脚的,正该多练。着紧着些,做好了这两样我另有活计给你。”
何子衿,“您老还真不客气呀。”
“切~”何老娘强忍着才没啐何子衿一口,冷笑,“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还叫老娘跟你客气!你好大的脸!”
何子衿摸一把自己水润润的小圆脸儿,跟何老娘歪楼,“大吗大吗?爹爹说我现在瘦了,脸小了一圈儿。还叫娘多给我买些好吃的补一补呢。”
何老娘连忙与儿子道,“这丫头好容易这两年贪长个子,瘦了些,你可不许总买好东西给她吃,真养成个胖丫,我得愁死。”以后怎么说人家哪,何老娘道,“像三丫头这样才好。”与三姑娘说,“有空教一教你妹妹,如何才能长成苗条人。”
三姑娘在何家这几年,个子长高一大截,她比何子衿年长四岁,初来时真比何子衿高不到哪儿去,可怜巴巴仿佛难民。如今三姑娘仍不见胖,但足比何子衿高一头,亭亭玉立,颇有些少女气息了。三姑娘这二三年也摸透了何老娘的脾气,哭笑不得的劝何老娘,“姑祖母放心吧,妹妹就是小时候圆润些,只看叔父婶子都不是胖人,姑祖母也不是胖人,妹妹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何老娘很为何子衿的将来发愁,叹道,“咱家谁像她似的,天天有空就在厨房捣弄吃的。前儿你陈姑祖母突然想吃那锅包肉了,家下厨子做的不合口,还把周婆子叫了去。”当然,锅包肉啥的,酸酸甜甜的,她老人家也挺喜欢。这道菜就是何子衿出主意,使唤着周婆子做出来的。余者还有糖醋排骨、樱桃肉啥的,都是何子衿“想”出来的。何子衿如今就表现出对厨房真爱,委实引发了何老娘对何子衿身材的担心,她老人家宁可不吃啥锅包肉,也不愿见何子衿长成个胖妞样,以后万一难嫁,可不就砸手里了嘛。
何老娘有的没有想了一堆,又说起明日儿子媳妇去沈家贺沈素的事,“去了说话吃酒的肯定热闹,要是晚了,住一日也无妨。别带阿冽去了,他还小,带丫头片子就好。”又对沈氏道,“替我跟你爹你娘问好。”
夫妻两个皆应了,何冽今年三岁,正是很想跟着父母走亲戚的年纪,听说不带他去,很是不高兴。他是何老娘的宝贝心肝儿,估计何老娘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宝贝乖孙身上了,哄他半日,直到答应给他在外头集市上买把木刀来耍,何冽才不闹了。
看时辰不早,何老娘哄好了宝贝孙子,就打发儿孙们各去休息了。余嬷嬷端了热水来给何老娘洗漱,因天冷,何老娘还烫了烫脚,待得擦干了脚,何老娘问,“丫头片子做的袜子呢?”
余嬷嬷取了来,笑,“咱家大姑娘这针线可真细致,太太看这针脚,多精细,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何老娘凑在油灯旁看了半日,摩挲一二,棉料入手柔软,何老娘素来嘴硬,道,“凑合着还能看。”说着就穿脚上了。
余嬷嬷:……
“太太喜欢,还是明儿个再穿。”
“就晚上穿穿,还能多看这花儿几眼。你说这丫头,平日里瞧着一脸聪明相,偏做傻事,给袜子上绣花,谁瞧得见哟。”何老娘说着就躺被窝里了,道,“天儿冷了,脚也容易凉,正好穿这袜子。”
余嬷嬷,“要不奴婢给太太灌个汤婆子。”
“不必了,这会儿穿这袜子正好。”何老娘干脆俐落的拒绝余嬷嬷的提议,道,“阿余,你也去睡吧,要是你冷,自己灌个汤婆子。”
余嬷嬷忍笑,为何老娘放下帐幔,方自去歇息。
第二日,何恭借了马车,留下何冽然家由何老娘照看,夫妻两个带着何子衿去岳家给沈素贺喜。何子衿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给自己在长水村的小伙伴儿们,只是刚到沈家,礼物还未来得及拿出来,沈家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66章 念
何子衿完全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们一家人是来给她舅贺中举之喜的,因她舅新中了举人,这些天,沈家宾客满门,热闹的很。何子衿正与江仁带着沈玄在院里玩儿,就见一青衫男子驾车带了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上门,打听是沈素家,便要找沈素说话。
何子衿素来喜欢孩子,因那娃娃生得实在漂亮,她过去使劲儿瞧人家几眼,问这青衣男人,“这位大爷姓什么,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我舅说一声。”想着兴许是她舅的朋友,来贺她舅中举之喜的。沈家寻常人家,拢共一个沈瑞,要兼厨子兼管家兼小厮兼杂役……以至于小瑞哥忙不大过来,所以,若见有生面孔来,何子衿与江仁便客串一下传话员之类。
那青衣男人道,“请让我当面与沈大爷说话。”
何子衿心道,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不过,看在这男人带了这么个漂亮娃娃的面子上,何子衿摸人家娃娃小脸儿一下,就进去喊她舅了。
沈素一出来,见了那男人便问,“不知兄台……”话还没说完,沈素的眼睛落在男人带着的娃娃身上,脸色顿时大变。那孩子见着沈素倒是高兴,张嘴就喊了声,“爹!”扑过去抱住沈素的大腿,漂亮的小脸儿上一片欢喜依赖。
何子衿觉着,晴天霹雳也就如此了。
那孩子这一嗓子不仅把何子衿霹了个好歹,整个在沈家的人包括沈家自己人也给吓个好歹,再加上沈素那神色,江氏正抱着次子沈绛与沈氏说话,听到这一声“爹”,江氏身子一晃,要不是沈氏眼疾手快,险摔了沈绛。
沈素刚中了举,这些日子亲戚朋友到贺不断,乡下人热情,因沈家时常有宴请,很有几户平日来往不错的女眷主动来沈家灶上帮忙,烧烧水做做饭啥的,总能搭把手。另有与沈素平日交好的朋友,听说沈素中举的消息,亦前来致贺。见此情此景,大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沈氏先问那青衣男人,“你是谁?”看她弟弟也不像认识的样子。
那男人只对沈素一抱拳,道,“今日将令公子送来,我也算不负所托了。沈大爷无需多送,告辞。”干脆俐落,转身走人。
沈氏回头看向沈素,还没问沈素个所以然,素来执正的沈父霹手就给了沈素一记耳光,沈素正痴痴的盯着抱他大腿的娃娃,猝不及防,半边脸登时肿了。沈母连忙过去拉劝,不然看沈父的样子,还得接着给儿子两下子。沈氏顾不得别的,跟着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你起码问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何恭过去一并将老丈人劝下,说是劝,实则何恭死命连拦带抱,死命将人拖开,沈素方暂时安全。夫妻两个,何恭将老丈人拦下,沈氏十分抱歉的送走来家帮衬的女眷和到贺的亲朋,还有人低声同沈氏道,“阿素中了举人,按理有个妾啊啥的也不算啥。”
当然,说这话的肯定不是江家人。
沈素中举,不只是沈家一家的喜事,江家更为沈素考取举人欢欣。尤其江财主,此时已成了阖村慧眼识珠的典范人物。人人赞江财主有眼光,把闺女嫁给沈素,要知道,当初江沈两家定亲时,沈家家境是比不上江家的。江财主就是相中了沈素的才干,才把闺女嫁给他。如今小夫妻两个恩爱有加,有事实为证啊,儿子都生两个了。沈素亦有本事,也有事实为证,沈素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已考取了举人功名。
沈素如此出息,因沈家事忙,江家阖家过来帮衬。却不料,天上一个旱雷砸下来……竟然有孩子上门来认爹。而且,看沈素的模样就知道,他是认得这喊他爹的娃娃的。
江太太细瞧这孩子相貌,更是眼前一黑,江太太忍不住泣道,“阿素啊阿素,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啊!玄哥儿他娘,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哪!”
沈氏命沈瑞去插了院门,皱眉道,“亲家太太暂且别恼,家里没外人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去屋里说吧。”接着打发何子衿江仁带着沈玄去东屋吃点心。
大人这种脸色,尽管何子衿也十分想知道事情原由,却也知此时没她说话的份儿。倒是江仁十分不忿,与何子衿道,“姑丈在外头不是有女人了吧?”要不怎么有孩子来认爹啊!
何子衿还是十分力挺她舅的品性的,道,“许多人管义父也叫爹的。你别听风就是雨,舅舅定不是那样的人。”在何子衿心里,她舅虽说不上第一优秀之男人,也能排到第二了。
江仁一直与何子衿关系很好,听何子衿一说,便有些迟疑。何子衿道,“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舅,你觉着,他是那种背着老婆偷人的人?”
江仁鼓鼓嘴,“我也希望姑丈不是那样人。”但现下看来好像就是啊……
沈玄年纪还小,看着表哥表姐说话,还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刚刚他看到祖父打了爹爹,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轻声问,“子衿姐姐,祖父干嘛打爹爹啊?”
何子衿抱他到榻上坐着,轻声安慰沈玄,“没事的,大人们要商量事情而已,一会儿就好了。我在这儿呢,别怕啊。”
一时,沈氏将那个漂亮娃娃带过来给何子衿看着,便折身去了堂屋。
江仁立刻跳到这娃娃面前问,“你怎么管我姑丈叫爹!你娘是谁啊!”
那娃娃瞅江仁一眼,抿着小嘴儿不说话。他个头瞧着同沈玄差不多,想来年纪也相仿,身上衣裳只是寻常,但眉眼绝不寻常。何子衿自认不是个丑人,就是沈玄,虽有些肖母,在男孩子里,也说得上是俊俏的;江仁亦生得虎头虎脑,但,哪怕再加上肖似沈素的何冽,说来都不及这娃娃样貌出众。若不是看他一身小子装束,何子衿得怀疑是不是个丫头。
江仁看娃娃不说话,伸手推他一下,道,“问你话呢?哑吧了?不是挺会叫爹的么?”
那娃娃一个趔趄,亏得何子衿手快扶他一把才没跌倒。拽了那孩子到身边一并坐着,何子衿说江仁,“你欺负他做什么?他知道啥?”
江仁哼一声,看这娃娃一万个不顺眼,“起码知道叫爹!”
何子衿并非真正的小孩子,对江仁道,“你能不能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话。”
江仁再哼一声,死命的盯着这娃娃瞧,道,“你眨眨,跟姑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才有鬼!”
何子衿看着并不很像,她道,“长得好的人多是差不多的。”
江仁见何子衿总是护着这小子,不禁火大,问,“子衿妹妹,你是帮着谁的?”
何子衿道,“舅舅肯定没做过对不起舅妈的事!不信走着瞧!”纵使大人如何,都不关孩子的事。这孩子年纪不过与沈玄仿佛,又懂什么。再说,何子衿虽没什么证据,且现在形势似乎对她舅的名声有些不利,可她就是觉着,她舅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江仁还是很给何子衿面子的,他又瞪了那娃娃一眼,攥着拳头朝娃娃晃了晃以示威胁,不过,终究是没再动手,只是别开脸,不再说话。
何子衿自碟子里拿了块绿豆糕递给这娃娃,说,“吃吧。”
娃娃瞅何子衿一眼,大大的眼睛像存了一汪秋水,吞一吞口水,只是摇头,并不伸手接这点心。何子衿问,“不饿吗?”
“我娘说,不叫我吃别人家的东西。”声音轻轻软软,带着孩童的稚气与认真。
“没事,我也吃的,阿玄也吃,咱们三个一起吃,好不好?”何子衿摸摸他的童子头,将一块绿豆糕分成三份,先递一块给沈玄,沈玄就要接却给江仁一下子打掉,江仁臭着脸说沈玄,“不准吃!”
何子衿瞪向江仁,简直拿这小子没办法。将另外一小块儿给了娃娃,自己拿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来吃,娃娃见何子衿咬了一口,才接过何子衿手里的香喷喷的绿豆糕吃了。待他吃完,何子衿又倒盏蜜水给他,娃娃接了喝两口,抬眸再瞅一眼几上放置糕点的碟子,眼睫忽地一扑,垂下眼睛只看地面。
何子衿便又拿一块绿豆糕给他,娃娃瞅着何子衿,依旧不接糕点,也不说话。但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何子衿一笑,分开各半,给这娃娃一半,娃娃才接了,与何子衿一人半块绿豆糕。
何子衿瞅一眼正在两只小手捉着绿豆糕吃的香甜的娃娃,低头把刚被江仁打落在地上的绿豆糕捡起来,搁在一畔几上。
中午小瑞哥烧了饭带着何子衿几个吃的。听过午饭,何子衿继续带着几人在屋里呆着,忽就听得外头门咣当一声,江顺怒气腾腾的进来,何子衿刚一回头,就见江顺几步上前,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将娃娃抓起来夹到腋下就往外走,何子衿来不及多想,跑在后头紧追,喊,“江大舅,你做什么!快把娃娃放下!”这不是要杀人灭口或是迁怒啥的吧!
江顺没做什么,几步把娃娃带到正堂屋去,何子衿年纪虽小,跑起来却不慢,她兜头也跟着追了进去。大人们神色都不大好,大半日没吃饭,眉眼间皆是疲倦。江顺直接道,“阿素,别怪我不信你!这事,搁谁谁也不信!你没做过,怎么人家单把孩子给你送来?怎么没人给我送孩子?何况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身为江家人,江氏嫡亲的兄长,沈素突然之间多了个叫爹的孩子,而且,这孩子不是他妹妹生的。江顺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他就得让沈素给出个合理理由,不然再不能这么算了的!
沈素薄唇紧抿,眉心微拧,半边脸肿着,有些破相,倒还沉得住气,道,“舅兄先把孩子放下,有话慢慢说。”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沈叔和婶子都在,你姐姐、姐夫也在,还有我爹我娘、阿柔,没外人!”江顺并没把娃娃怎么着,他把娃娃放下,那孩子突然被江顺凶悍的夹到这屋来,竟也不哭。不过,脚刚一落地,立刻机伶无比的跑到何子衿身边,紧紧的捉住何子衿的衣角,依旧低头不说话。江顺不理这孩子,但关于这孩子的身份到底如何,他已然有了主意,对妹妹江氏道,,“阿柔,你去端碗干净水来。阿素的话,一验便真。”
江氏脸色十分憔悴,她望着兄长半晌,别开脸,眼中扑簌簌滴下泪来,声音哽咽哀婉,仍是道,“哥,你别这样,你不信相公的话,我信。我们成亲六年了,相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沈素瞧那孩子一眼,终是不忍妻子伤心,长声一叹,道,“我只是受故人所托,舅兄不必多疑,我有妻有子,任何故人也不会重于阿柔和孩子。如此一验也好,只是以后还望舅兄与岳父保密此事,不要向外提起。”沈素拍拍江氏的手,“去端碗干净水来。”
何子衿头一遭见识滴血认亲,也不知这法子是不是真的准确灵验,反正验过之后两家人都松了口气,江氏更是直接掩面哭出声来,她相信丈夫不是轻薄浮浪之人,可突然之间有孩子上门认爹,她又多么害怕这孩子真与丈夫有血脉之亲。好在,真的是虚惊一场。沈素拥妻子入怀,拍拍她的脊背,对何子衿道,“子衿,去给阿念裹一裹手指。”
何子衿就把娃娃带了出去,小声问他,“疼不疼?”
娃娃点头。
何子衿握住娃娃刚刚被刺伤的手指,白嫩的指头尖儿上一点红,已经不流血了。这么扎一下,其实根本不用上药,何子衿给他舔两下,拿小帕子给他扎上了,哄他,“明天就不疼了。”又问,“你叫阿念么?”
娃娃道,“江念,我娘叫我阿念。”
何子衿摸摸娃娃的小脸儿,觉着这娃娃十分可怜,一听就是这么悲伤的名子呢。没爹没娘的,被人送来托付给她舅舅,结果还被当成她舅的私生子滴血验亲。孩子其实最会察颜观色,最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江念小声的对何子衿道,“子衿姐姐,我想喝水。”
何子衿想他中午吃的并不多,问,“是不是饿了?”
江念又说一次,“我娘不叫我吃别人的东西。”
何子衿不知怎地,眼泪刷就下来了。
☆、第67章 谁的软~
总算,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
滴血验亲之后,两家人皆喜气盈腮。哪怕她舅说要给江念入藉,竟也没人有啥反对意见。比起刚刚的晴天霹雳、提心吊胆、惊心动魄,入籍似乎只是一件小事了。其实江大奶奶似乎有点儿意见,但公婆都没说什么,丈夫江顺在一畔拉着沈素说话,江大奶奶便识趣的没说啥。
江太太亦一改先时对女婿的幽怨失望的口气,如今竟在一畔抱怨沈父,道,“亲家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我就说女婿绝不是那样的人,看,可不是打冤了女婿。”又高声唤自家儿子,“阿顺,多少话你不能搁一搁再说,也叫你妹妹给你妹夫上个药,你这大舅兄可真是的,一点儿不知心疼妹夫。”江太太似笑似嗔的将亲家与儿子各打五十大板,好像就她自己是心疼女婿的好人,嘴里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女婿的好品性,还不忘朝闺女使个眼色,笑眯眯的看闺女女婿回了屋。
只要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江家立刻又成了宽厚和善的一家人。他家是盼着沈素有出息,但前提是沈素得对江氏好。如今虚惊一场,江财主大约是有些歉意的,取下腰下一个玉坠给了江念,道,“这孩子也姓江,大约是与咱家是有些缘分的。”突然之间来个孩子,沈素入籍的话都说出口了。只要这孩子不是女婿的骨血,江财主还是十分大度的。
江太太亦道,“是啊,生的可真好。”只要这孩子不是女婿的骨血,江太太也不是吝赞美两句滴。
江念并不去接江财主的玉坠,反是转头瞧何子衿,何子衿一手抹着泪,一面替江念接了,道,“你要说,谢谢江祖父。”
江念说了一句。
江大奶奶素来嘴快,笑问,“子衿丫头怎么哭了?”
何子衿道,“我舅沉冤得雪,我是替我舅高兴的。”其实她主要是被江念给心酸的。
江大奶奶咯咯一笑,她本就是个大嗓门儿,如今一笑,声音更是高八度,道,“不但是你,我都想哭一哭了。你不知道刚刚把我吓的,咱们两家这样好,我也知道妹夫不是这样的人。可又担心他是受了什么人的骗,还有你舅妈,都傻了。他们夫妻情分好,更禁不得这样的事,你没你舅妈后来也高兴的哭了么。”
江大奶奶素来口无遮拦,江氏在里屋给丈夫上药,又不是聋子,隔窗说一句,“嫂子少说几句吧,当着孩子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