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节

  那青色衣衫的少女的侧颜,比荷塘中的荷花还要娇艳。
  “少爷在看什么呢?”阿福将果子点心放在桌子上,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去,“这不是林小姐吗?”
  沈正放下茶盏:“你怎么会认识?”
  “上回少爷认亲宴,林小姐也来沈府做客了。”阿福回答道,“那天少爷不是喝醉了吗,我到处找少爷都找不到,最后是林小姐的丫环寻到了我,我才在后院的海棠树下见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少爷,要不是林小姐,那天少爷肯定会着凉生病,还没好好谢过林小姐呢。”
  沈正皱眉:“是么?”
  他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断裂的画面。
  好像……海棠树下,他确实是见过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女,那天他喝醉了,躺在石头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了娘亲,他好像还抓住了娘亲的手……这么多年,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娘亲的存在……
  想到这里,沈正浑身冒出冷汗。
  他竟然把林小姐,认成了想象中的娘亲,甚至还强行抓住了林小姐的手。
  阿福瞅着他的脸色:“少爷,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正缓声开口:“我得去找林小姐道个歉。”
  “啊?不是应该道谢么?”阿福抓了抓脑袋,“需要我去准备一些谢礼么?”
  他问话时,沈正已经迈开步伐朝湖边走了过去。
  这时大家都在赏荷,男人们围在一起吟诗作对,妇人们说些家常,一些闺阁小姐则三五成群在说笑。
  林小姐和丫环独自倚栏远眺,突然一群鸭子游过来,主仆二人的神情皆雀跃起来。
  这时,她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林小姐。”
  沈正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林小姐回过头,看到认识的人,回应道:“沈少爷。”
  沈正脸上略微尴尬:“我过来,是想和林小姐说一声抱歉,上回我醉酒,做了一些唐突的事情,还请林小姐不要介怀。”
  一说起这件事,林小姐的面上就有些尴尬,她才十六岁,就被人抓着喊娘,这感觉无法形容。
  后来她回去派人略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夫人在生完孩子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怕是沈少爷连自己亲娘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是个可怜人。
  梦中见到亲娘,情绪激动认错了人也属正常。
  她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此事已过去多天,我已经忘记了。”
  沈正笑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不远处,林夫人眼尖看到一个男子在和自己闺女说话,顿时惊得站起身,连忙朝这边走来。
  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男男女女皆在,放在以前,她绝不会这么警惕,但自从发生落水之事后,任何男子接近她闺女,她都如临大敌,生怕闺女再被人暗算。
  “原来是沈少爷。”
  林夫人走过去,直接挡在了自己闺女身前。
  当看清是谁后,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家这小子虽然吊儿郎当,但看着就很纯良,不可能做那些阴损之事。
  她寒暄道:“沈少爷如今是在湖州官学读书吧,秋天的乡试可有把握?”
  沈正本想说,他就没打算参加乡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林夫人的眼神,他竟然有些底气不足。
  他顾左右而言他:“程兄定然是有把握,夫子说他定会位列前三。”
  “程公子是穗安人的侄儿,自然和穗安人一样才华出众。”林夫人赞许道,“有机会,我得让家里不争气的小子和程公子见个面,说不定也能沾一些才气。”
  林小姐点头道:“小弟确实是一直想找机会认识程公子,今日母亲应该带小弟一起过来。”
  “以后多的是机会。”林夫人笑道,“太阳晒到这边来了,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会。”
  她带着林小姐离去。
  沈正站在原地,郁闷的摸了摸鼻子。
  他没事提程兄干什么,林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夸赞程兄,林小姐竟然也很了解程兄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一拍脑门,林家母女二人推崇程兄,林大人肯定也很欣赏程兄,他应该替程兄感到高兴才对,怎能生出那么一丝丝嫉妒?
  他不是郑望峰,心眼不可如此之小。
  沈正在心里叮嘱了自己一番,心胸顿时开阔起来,笑嘻嘻去找人说话。
  另一边,程弯弯忙的如火如荼。
  她根据现有食材列了菜单,然后交给赵老太太去准备食材。
  好在吴慧娘带着春花程放都回来了,厨房的主力军有了,她不至于忙的晕头转向。
  “三牛,柴火不够了,再去多劈一些,越多越好!”
  “大头娘,赶紧来帮忙剁肉,我得去杀鱼,要做鱼丸子。”
  “米饭现在得蒸着了,不然等会来不及,蒸好了放边上,这天气冷了也能吃。”
  “青菜不够了,谁家地里还有青菜,都扯过来,别舍不得!”
  “干笋子也不够了,大家帮帮忙,有的都拿过来,四蛋在那边都记下来了,不会亏了大家。”
  “……”
  虽然有上次赵二狗成婚摆宴席的经验,但上回是提前一夜开始备菜,而这一次,两个时辰后就得开饭,所有一切都得从头准备,村里人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忙这忙那。
  好在人足够多,一堆事分摊给每个人,就没那么忙乱了,也算是乱中有序。
  程弯弯看着菜单,一共十二道菜,因为临时准备,所以并没有上回的婚宴丰盛,不过两个时辰内准备出上百桌菜肴,鸡鸭鱼肉也都有,她算是尽力了。
  她抬眼看向自己院子边上的菜园,脸上露出苦笑。
  这次宴席都是就地取材,她地里的所有菜都被拔光了,各类青菜,豆角莴苣,茄子黄瓜……总之,只要是长成了能吃的菜,都被当做食材送到灶房去了。
  还有家里的鸡鸭也未能逃脱,叽叽喳喳嘎嘎的声音顿时少了一半……
  一个时辰后,院子里就开始飘出饭菜的香味,慢慢的,那香味越来越浓,笼罩在小院子的上空。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午,再等一会都能吃晚饭了,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是饥肠辘辘,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qqxδnew.
  程弯弯让赵老头子吆喝众人坐下,准备开席了。
  村民们自发坐在外面的平地桌子边上,小院的主桌自然是当官的来坐,沈县令付县令白县令林大人吴大人等人陪着明公公坐在一桌,程弯弯是官身,在一些重要场合并无男女之分,因此,她也坐在这一桌。
  边上则是一些官眷夫人们坐一桌,小姐们坐一桌,还有赵老头子招呼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坐在一桌……
  “上菜啦!”
  随着王婶子一声高喝,浓郁的香味袭来。
  第462章 她不怕被捧杀
  几十个妇人一起上菜,那菜香味不停地往人鼻子里钻。
  言掌柜站在一块高地上,大声开始唱菜,因为都是些简单易烹饪的菜色,所以程弯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给每道菜取一个寓意极佳的名字,在场这么多当官的人,其实很看重寓意。
  “鸿鹄冲天凌云志!”
  其实就是一只全乳鸽,放了红枣和一些药材炖的汤。
  “如鱼得水百事顺!”
  这是一道酸汤鲜鱼丸,很是开胃。.
  “争光斗艳霞光照!”
  这是荷花做成的糕点,用荷花摆盘,讲究一个雅观。
  “万里奔腾蒸蒸上。”
  此乃手抓猪脚,用大料烹制,很是入味。
  还有一些素菜小炒,也是取了一个寓意非凡的名字,一道一道菜端上来,桌子上瞬间摆的满满当当。
  “穗安人真是蕙质兰心!”明公公算是开了眼界,“连宫里的御膳都没有这些雅称。”
  一道青菜,竟然取名“千层碧水走黄云”,偏偏还挑不出错处来,这世上,恐怕除了穗安人,无人再有这样的本事。
  程弯弯咳了咳道:“公公真是谬赞了,正因菜色不如御膳,所以我才绞尽脑汁想个雅称出来,就是怕农家小菜,难入公公和各位大人之眼。”
  “书中说,莫笑农家腊酒浑。”吴大人开口,“自我来了这大河村,日日吃农家菜,也吃上了瘾,说实话,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明公公尝尝吧。”
  明公公虽无品级封号,但他是皇城里的人,且是皇上身边备受信任的人,因此,他在这里算是身份最高。
  他动了筷子之后,众人才动筷,算是正式开席了。
  明公公对荷花糕点很感兴趣,第一口就尝了这个荷花,顿时眼睛一亮:“松软清甜,十分可口,这是皇上喜欢的口味。”
  程弯弯接话道:“我这就让人写明制作过程,到时请御厨做给皇上品尝。”
  “说起来,皇上的生辰快到了。”明公公笑起来,“咱家还在愁今年给皇上准备什么寿礼呢,这不,有眉目了。穗安人,咱家厚着脸皮讨几个单子,保证只用于御膳房,绝不外传,不会影响穗安人做生意。”
  “明公公说这话就太客气了,只要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臣妇万死不辞。”程弯弯充分表现自己的衷心,“稍后就会将单子奉上。”
  “穗安人果然是女中豪杰,心胸豁达无人能及。”明公公喝了口酒,叹气道,“本来皇上是打算封穗安人为五品,但朝上许多老臣反对……毕竟,穗安人并无家族底蕴,一介农妇,一年内连升三级,已让无数人眼红,老臣们认为,升为五品,是对穗安人的捧杀,于是最后,才定了升为六品安人。”
  程弯弯默默吐槽,其实吧,她不怕被捧杀。
  在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代,地位高,才能过上自由的生活。
  而且,她不会去京城生活,无论她官位多高,都不会影响京城那些命妇官员的地位,朝廷之上的拉帮结派、尔虞我诈、党派之争,也扯不到她身上来。
  她为民,为国,忠于皇上,那么,她的地位就会一直稳固。
  明公公遗憾的道:“若穗安人是五品朝官,那么,就可参加十二月的万寿节,十年一次的万寿节,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圣上每一年的生辰都是大事,平常岁数是皇家办宴会,只邀请皇亲国戚和一些一二品大臣,每逢整数之时,便会大办万寿节,五品以上官员都可参加,与天同庆。
  这么一说,程弯弯又觉得庆幸起来,若是真成了五品,那就要去京城,路途遥远,她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不遗憾不遗憾。”她笑着道,“我虽远在湖州一小村庄,但也会遥遥送去祝福,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皇上很想见穗安人一面。”明公公喝了几杯酒,话多起来,“还有皇后娘娘,很好奇穗安人到底是何方奇女子,怎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穗安人,你可要多多研究一些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这样才能再升官,到时皇上就可召见穗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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