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皇后有孕的消息一出来,别的人是高兴了皆大欢喜,唯有皇室宗亲们心情复杂得很。
皇后娘娘有了身子就代表着他们没了机会,谁也没那机会把自家孩子过继过去了,空欢喜空等待一场,哪怕是野心并不大的人也难免感到失落。
皇位多诱惑人啊,全天下之主,手握无上权势,若有自个儿血脉的孩子坐在上面,哪怕已经过继出去,但是身为生身父母能得到的好处也绝对不小。
有人空欢喜,也有人愁。
这日团子们刚刚下学回府。
家中爹娘拉着他们的手告诉团子们,你们的皇后先生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团子们瞪大了眼睛,别看他们年纪小,但家中兄弟姐妹多,大都已经明白了这句话是个啥意思。
先生肚子里怀了小孩子,要有跟他们一样的团子了!
团子们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当场就快哭了。
“先生为什么会有小孩儿?爹你不是说过要把我送给先生?”
他爹默了默,“……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
他语重心长跟团子讲道理,“你们的先生不单单是教你念书带你们玩的先生,她还是一国之母,是皇上的妻子,她是注定要有孩子的,要为咱们大宣诞下继承人……”
“可、可先生有了小孩会不会不喜欢我们了,只想带小弟弟一起玩儿,教他念书,教他做游戏……”
团子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越数越难过,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先生带着宝宝玩,他们蹲在角落里看,实在太可怜了!
团子小嗓音委屈巴巴,小肥脸上泫然欲泣,“就不能、就不能……哇!”栾郡王府里某只矮团子哭得惊天动地,扯着嗓子嚎。
栾郡王夫妇:……
虎团子扯着自家爹的手,叫他给他按手印,今天就要跟禹亲王断绝关系,他想明日就住到宫里去,住先生旁边!
虎团子现实聪明得很,既然先生有了板上钉钉的小弟弟妹妹,他近水楼台总能叫先生舍不得抛弃他的!
禹亲王抄起扫把,差点没把自家崽子追出几条街出去。
……
这一晚上,各府都不太平静,有团子的人家结结实实让团子给闹了一顿才罢休。
团子们睡着时还握着小拳头想,寻思着明日要穿一身最好看的衣服,磨刀霍霍立誓要重新做人,要在课堂上表现得最好,叫先生刮目相看!
这样先生兴许就不会因为有了更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就抛弃他们了!
小路子记着皇后娘娘的吩咐,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呢,就带了两个小太监出宫去了。
代皇后“家访”这事儿小路子干熟练了,先前恭亲王府的褚远,盛王府的盛多,这些个小公子们没哪个叫皇后省心的,他都去过。
为了办好事儿,叫娘娘怀着小皇子别操心,小路子尽心尽力,到了康王府就使人敲门,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揉着眼睛开门,问找谁啊?
小路子不吭声,就仰着下巴瞅他,门房抬眼一看,差点让吓软了腿儿。
前儿皇上的御林军才刚刚从府门口撤走,这一大早的穿着宫里大太监衣服,瞧着就地位不小的太监公公是来干嘛的?
小路子扯了扯嘴角,“贵府小世子多日未曾进宫上学,皇后娘娘忧心好几日,这不,一早就吩咐杂家过来看看,还请行个方便,让杂家进去看看小世子。”
门房听得冷汗直冒,自家主子爷叫皇上盯上了,皇后又这么关心小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这事儿他不敢做主,但也不敢拦着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太监,于是道:“公公随小的来,先去客厅里坐坐,小的这就去请王爷过来。”
小路子挥手说不必,“杂家是来看小世子的,叨扰到康王爷就罪过了,你直接领杂家去小世子院里便可。”
门房左右为难,还要说些什么,身后一道浑厚男声突然出声道:“不必拦着公公,好生带路请公公进去。”
回头一瞧,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的康王正站在他们身后。
小路子脸上立马挂上笑容,行了一礼,“如此便麻烦康王了。”
康王摆摆手,“煊儿那孩子感染了风寒,这几日正躺床上喝药,也是本王的不是,没照顾好孩子,叫皇后娘娘跟着忧心,罪过罪过。”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也是公公来得凑巧,煊儿刚准备今日便去宫里……”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小路子甩着拂尘落后康王一步,嘴上说着恭维话,然而却滴水不漏,丝毫没透露宫里的任何情况。
康王嘴上一直带笑,仿佛并未察觉身旁公公的疏离。
到了俊秀团子所在的院子里,丫鬟俯身行礼道:“回王爷,小世子今日还未听见起床的动静,要喊他起来吗?”
康王摆手,亲自上前敲了门,侧耳倾听道:“煊儿,煊儿?”
里头未见动静,他又敲了两下,“煊儿,皇后娘娘一大早派了小路子公公前来接你进宫上学,你起来没?”
里头团子终于出声儿了,他嗓音不不如以往清脆,带着点落叶似的沙哑,“进来。”
房门一推开,小路子眼睛看向端端正正坐在床榻前的团子,他头发整整齐齐自己扎好了,一身小袍子也穿得整整齐齐,两只小手放在身前互相交握着。
然而看似收拾得整齐精神,眉宇间却依稀没了路公公以往见过的样子,康王世子俊秀聪敏,性情天赋都是一等一的好,以往多少权贵人家就拿着褚文煊做标准教育自家孩子?
那个在皇后娘娘学堂里回回考试第一的团子,没有可以前的意气风发和骄傲清正。
宛如一颗小嫩竹本是根正苗红,长势喜人,然而还没顺利长成,就遭遇了始料未及的暴风雨,将他稚嫩的肩膀压弯了,变得不再青葱可爱,平添几分虚软可怜。
良久后,他站了起来,俯身点头,“劳烦公公前来,谢先、谢皇后娘娘探望之恩。”
回宫的马车上。
小路子已经偷偷观察了康王府家的俊秀团子好一会儿,没想到被这敏锐聪明的小孩儿察觉了,他抬眸看了路公公一眼,“公公有何事要问?”
“倒、倒也没啥事儿,就是小世子您这几日为何不去学堂?皇后如今身子不便,却为这事儿操心了好几日……”
俊秀团子抿了抿小唇瓣,深褐色瞳孔里的光明明灭灭,“小路子公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你问。”
俊秀团子掀开车上的窗帘,眼睛看向外面,轻轻道:“这几日先生、先生可有提到我?”
小路子说有,“说到好几回了,每回都问奴才们问您怎么还不去学堂,是不是出了事儿,皇后娘娘是真的担心您。”
团子默了默,两只手往背后藏了藏,下意识交握感受掌心的温暖气息,方道:“就、就没提到别的?”
小路子颇感奇怪,嘿了一声说:“还能说啥?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年纪小小,就别想这么多了,娘娘她担心着呢!”
小路子是个闲不下嘴的性子,捡着能说的絮絮叨叨了一路,说皇后娘娘今天说了什么,昨天又说了什么,一路上就没个停歇的。
虽说小路子有意不透露太多,不该说的半点儿没说,但也足够脑袋聪明的学霸团子提取一些信息了,他越到宫里,心里莫名放松了下,先生不是那种人,也一定不会看不起他的不是吗?他早该知道的。
倚在车窗旁俊秀斯文的团子身上阴郁气息消散得一干二净,在路公公看不到的角度里,偷偷翘起唇角。
自从聂珑公布喜讯后身边就前前后后围了一大群人,哪怕是去学堂上课也是如此。
那个神经兮兮的皇帝大人光明正大地派了好些人跟在她身边,义正言辞说现在怀孕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今早上一节课便是聂珑的课,团子们趴在窗户上往外瞧。
好不容易看到先生的身影了,先生前前后后却跟一大堆太监宫女过来。
团子们瞬间垮下了脸,所以以后先生身边除了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还会有这么多太监宫女要跟他们抢先生吗??
随行小心翼翼不错眼看着皇后娘娘的太监宫女们冷不丁觉得身上一冷,抬头一看,不远处学堂里一群团子扒在窗沿上露出一颗颗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冒火地瞪着他们。
太监宫女们:……
他们地位卑微向来谨小慎微,所以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群金贵小团子了???
聂珑走到门口,摆手道:“上课便不用跟着了,本宫有手有脚不会出什么事儿,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点头说是。
眼看着先生要踏进学堂里,团子们各回各座儿,乖乖巧巧坐在小凳子上,双手端端正正放在小桌子上交叠,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很乖我超乖的样子看着聂珑。
聂珑进来时如同往常一样,下意识巡视了底下的小团子们,这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秀丽的眉。
团子们照着大人那学来的套路,“要想惹人喜爱,脸上先带笑~~”个个儿嘴巴上扬四十五度,小肥脸上挂上虚假世故的笑卖乖。
看得聂珑额角隐隐跳动,她将手上工具放在讲台上,团子们互相看看,动作整齐一致地起身站立,稚声稚气齐声喊道:“先生上午好!”
聂珑点点头,脸上扬起明媚笑意,“宝宝们也好!”
团子们脸颊红了,下一秒回道:“弟弟妹妹好!”
聂珑:……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反问:“哪来的弟弟妹妹?”
团子们看向她的肚子,委屈巴巴控诉道:“先生的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
学堂里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聂珑一时间怔愣住,看着眼巴巴的小团子们,忍不住脑壳疼。
眼见其他团子都不开口,褚湛团子迟疑了下,举起小肥爪子,弱弱道:“先生,学生有话说。”
聂珑示意他站起来,“你说。”
团子左看右看从其他团子那得到加油打气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磕磕绊绊问道:“先生有、有了小弟弟妹妹会不喜欢我们吗?”
他想问会放弃他们吗?
但放弃、抛弃这样的字眼儿对这群年纪尚小从未经过大风大浪的团子们来说太过沉重。
他下意识回避了这样的词儿,绕是如此,也问得战战兢兢,磕磕巴巴,问完了垂着小脑袋,红着小脸揪着手指。
完了,他不要听到先生说会,早知道应该学学小叔,再婉转点,再多说两句话赞美先生,这样先生一定会不好意思拒绝的!
褚湛想着,他还想长大后向先生提亲咧!怎么可以在这这里就遭遇挫折?
第77章
俊秀团子身为先生喜爱的小学霸,坐的位置是学堂里正中间的地方,他一向身体板得笔直,坐姿端端正正,像一颗小青松。
他下意识微微缩着肩膀,垂着脑袋看着桌子上的图案,上头画的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天马,神俊矫健,是团子们都爱的图案之一,俊秀团子凭借着优秀的成绩和遥遥领先的积分牢牢霸占住这张桌子,没挪出去过。
然而此时即便对着心爱的小桌子,俊秀团子也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毫无焦距,耳朵却支了起来,听着先生和其他团子们说话,听着先生向他们保证即使有了小弟弟或妹妹也不会不管他们,听着课堂里响起团子们的稚嫩兴奋的尖叫声鼓掌声,周遭一片喧嚣,而他像是被这片热闹隔离在外……
不知何时,头顶上响起了道温柔清雅的女声,她将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下,“煊煊?”
褚文煊有一瞬间的僵硬,脖子僵硬极了,他想抬头冲先生微笑,想跟她打招呼,想跟她解释,想……他有好多好多想法想跟她说,但脖子似乎不听使唤了,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捏紧了拳头,掐了自己掌心,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才得以有片刻的清醒喘息,“先、生、我……”
聂珑道:“煊煊怎么一个上午都不说话?就没什么想跟先生说的?”
想啊,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怎么会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