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客场

  这两台灰绿色涂装的机甲,比姬蓝霖熟悉的跳蛉机甲更为高大,显然有更厚重的装甲,还有更强劲的火力——它们装备了口径约23mm的机炮,还分别附挂有多联装火箭巢与小口径榴弹发射器。除此之外,它们的外层装甲还遍布弹痕与灼痕,这是不知多少次战斗留下的痕迹。
  这些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姬蓝霖寻思着,然而对方却毫无预兆地开火了。
  顷刻间,姬蓝漪所站的地方就被机炮扫射得一片狼藉,暴风骤雨般的炮弹轻松撕裂坚实的台面后,力仍未竭,直到深深没入地下方才炸开,因此每一炮都是个先塌陷后破开的深洞,同时还溅起了大量的粉尘及碎石,几秒内一大片区域便烟尘缭绕。
  姬蓝霖的脑袋瞬间就放空了,直到两台机甲再度开火,她才长出了口气,这次它们的射击方向是侧前方——两挺机炮吐出的火线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平行沟壑,这两条沟在地上飞速延展着,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姬蓝霖的心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此时她委实煎熬极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但她知道姐姐就在那里,就在每一颗炮弹的前方,不多不少,就一点点,但它们伤不到,也追不上她。而就在她焦虑不已之时,随着机炮声的戛然而止,两台机甲竟同时发生了爆炸。
  这是没有杀伤力的缓冲凝胶爆炸,待凝胶团将机甲裹住后,16个药筒自机甲的发射筒中激射而出,爬升不到十米就同时引爆,一时间上千个钨合金小球溅射而出,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了,仅仅半秒,一大块场地就被砸得满目疮痍的。姬蓝霖再度心悸了下,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只因有互感效应,作为她最为倚仗的存在。
  还不待凝胶挥发完,两台敌机甲便双双开足马力一左一右迅速开出了被烟尘笼罩的区域,其中一台机甲借着惯性顺势一甩,两发火箭弹径直钻入烟尘之中,猛然间整个舞台都震动起来。仿佛还嫌不够,另一台机甲又连续射出数枚榴弹,一时间砰砰的轰鸣音响成一片。
  一小块舞台几乎被炸得凹陷下去,不少碎石弹落到姬蓝霖身侧,甚至还有几块碎石板远远飞上了观众台,如果不是互感效应,几乎连姬蓝霖都以为那人蒙难了,更何况敌机甲驾驶员?果不其然,他们不再开火,只是散开并进行警戒,以待粉尘散去后确认战果。
  其实它们的情况也不乐观——虽然引爆了外挂的缓冲凝胶药包,而且用的是威力大幅削弱的机甲用反人员霰弹,但机甲机身仍被钨合金小球砸出许多凹坑,至于一些脆弱的外部观瞄设备更是十不存一。
  待烟尘散去后,却什么都没有,始料未及的敌机甲仓促间正要变换阵型,却来不及了——在受损较轻的机甲右侧,空气中的粉尘忽然微微波动起来,接着这台机甲的机炮一沉,一个靓丽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上面。
  姬蓝漪轻轻一跃,以机炮炮身为支点,翻身踩到了机甲的舱顶上,接着她连开两枪,自机甲最薄弱的顶甲结合处贯穿座舱后,便从背后跃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演练过千百遍的优雅体操,而敌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待她稳稳落地,负责掩护的另一台机甲才猝然开火,第一发火箭弹仓促间却击中了它的同伴,这台失去驾驶员的机甲立即发生殉爆,进而炸成了碎片。驾驶员转动火箭巢,还想射第二发,却再也没机会了——两发12.7mm蜂刺专用穿甲弹自机甲的火箭巢发射口钻入,一前一后穿透隔板,直接命中一枚高爆火箭,引燃的燃料与装药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紧随其后的诱爆则炸飞了整台机甲。
  燃烧的机甲残骸刚撞上舞台外侧的护墙,还没落地,姬蓝霖就从合金柱后跑了出来,她围着姬蓝漪转了三圈,确定只是轻微擦伤后才长长出了口气,可旋即又露出一幅恼怒的神态。而姬蓝漪却浑不在意,她好整以暇地换着弹夹,清理枪膛,直到身边的人儿气得不行了,才将手伸至对方面前,摊开手掌。
  那雪玉似的掌心上陈着五颗澄亮的弹壳,比寻常的大了许多,正是姬蓝漪之前开枪时脱出的弹壳,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竟将这些本应四散飞落的小物件给收好了。而姬蓝霖一见这些东西,原本含嗔带怨的神情却是由阴转晴,只忙不迭地劈手夺去,摆在手心观赏把弄起来——以前在静影星,她多数时候不被允许碰枪,因此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姐姐训练,时间久了,竟养成了收集弹壳的嗜好,而这五枚12.7mm短长径比弹壳,即使在她原本的收藏中也属稀罕物了。
  可下一刻,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姬蓝霖的情绪突然又低落下来,而此中缘由,姬蓝漪自然一清二楚。
  “没关系,这些东西可以重新收集,我……”联想到妹妹那消失在火焰中的收藏,杂志和石头藏品,姬蓝漪便弯下腰去,凑近姬蓝霖颈间,暖声安慰道。
  “别说了。”反常的,被安慰着,以前最吃这一套的姬蓝霖的情绪也没恢复,她只轻轻抵住自己姐姐的唇瓣,一反常态地淡淡道:“也不要承诺。”
  姬蓝漪不说话,她羽睫低垂着,再抬头时又是一副平常的神态。而此时舞台底下突然传来了巨响,摊在台面上的基座残骸和碎石也纷纷被顶开,姬蓝霖刚牵着姬蓝漪退了几步,转眼间又有四台机甲通过升降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已经失去的东西,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开枪的瞬间,听到妹妹的话语,恍惚间姬蓝漪觉得,有些事情,也许真的已经不同了。
  .
  .
  .
  半小时后 创世纪观礼场  东北方向空域
  这是一架涂有金色十字标志的旋变翼运输机,它正爬升着远离观礼场。从运输机敞开的舱口处,姬蓝霖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观礼场内爆炸产生的橘色火光,不过她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这架飞机安装的30mm单管机炮——就在十几分钟前,这挺机炮仅花数秒就干掉了两台不可一世的灰绿色机甲,其威力令她叹为观止。
  不过这机炮安装在机腹靠机头的位置,仅仅通过给支援机枪预留的舱口是看不到的,除非把头探出去,可惜姬蓝霖刚想到这点,她就被姬蓝漪给拉住了,无法,她只得老老实实坐回对方身上——运输机的乘运舱内只有她俩,并不拥挤,不过因为之前机舱门被23mm机炮打穿了,紊乱的气流持续灌入舱内,倒也有些冷意。
  姬蓝霖被姬蓝漪拥在怀中放在腿上,无事可做,不过她也不打算和对方说话。百无聊赖之下,她索性转身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随即垂首弯腰,将这条粉色的邪物探向姐姐。
  手腕被湿热嫩滑的舌尖轻轻触了下,正在闭目养神的姬蓝漪只是羽睫轻颤了下,倒也没其它的表示。姬蓝霖见状受到了鼓励,她努力分泌唾液,顺着舌体流至对方手腕,舌尖一绕一滑地将这些唾液抹匀,只两个来回就将此处的擦伤给抹去了。她左右打量了几眼,还是不满意,又犹犹豫豫地在伤处舔了几遍,待伤痕一点都看不清了才放下心来。她长吐一口气,正待转身,腰身却被钳制住了,皱着眉复又挣扎几下,却还是不见松动。
  这算什么!?姬蓝霖忿忿地抬头正要发怒,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去避过对方视线,也不挣扎了,只是低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蓝漪不说话,她轻轻捏着妹妹的下巴一挑,便强迫对方抬起头来,可这次手中的少女并未和从前一样,虽然露出既羞且恼的神情,说着怨艾逞强的话语,但最终软化,而是什么也不说,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不舒服?”
  ……
  “伤到了?”
  ……
  现场陷入静谧之中,姬蓝漪也不恼,她只凝视着怀中少女,一言不发。而后者意有所感般,被这样一瞧,身体便微微颤抖起来,只害怕地缩在这个欺负她的人的怀里。
  姬蓝漪挑起姬蓝霖的发丝,绕在指尖上逗弄着,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随着前舱门的开启,一名留着金色长发,有着一双冰蓝色眸子的军装美人从中走了出来,她将搭在胸前的发丝随意撩至肩后,便是万般的风情。
  “你好,姬蓝漪中校。”艾琳娜坐至姬蓝漪身边,目光在这对姐妹身上逡巡一番,接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姬蓝漪放开盘绕在指尖的发丝,却被姬蓝霖拱了下,她只好复又缠上,怀里的人儿这才安定下来。
  “之前的飞行对抗赛决赛,中校的表现真令人印象深刻,本以为会是场鏖战,没想到中校第二回合就胜了。”艾琳娜打量了姬蓝漪胸前的勋章一番,又道:“中校不仅有海航的青羽,鹰击勋章,陆军的二等狙杀勋章,还有海军颁发的驱逐舰优异指挥奖章,如果没猜错的话,中校在凰合三大军种都任过职?”
  “没错。”
  见姬蓝漪没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艾琳娜又道:“中校不用担心,你的随行人员都撤离了,她们只受了些轻伤,待危险消除后,新联就会解除对她们的保护……”
  “保护?”姬蓝漪看向艾琳娜,一双湛蓝美目深不见底。
  “是的,这可能是自由联合新一轮攻势的前奏,新联有义务保护外国人的安全,所以……”不知为何,近距离目光甫一与面前的女子接触,艾琳娜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颤了下,一时间连语速都慢了下来,不过她到底是心智坚韧的人物,仅仅数秒就调匀了呼吸。她稍稍别开目光,避过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蓝眸,只淡淡道:“为了你与令妹的安全,我将护送你们到有保障的地方,至于贵国的夕月号驱逐舰,同样将置于新联保护之下。”艾琳娜说完就要起身,却听到哼的一声,是宛若冰泠的少女音色。
  这声音自然悦耳极了,不过对艾琳娜来说,也有些熟悉,她回头看向之前窝在姬蓝漪怀中,一直没抬头,也看不见容颜的姬蓝霖,立即反应过来。
  “霖小姐,不知卡拉夫人的招待你还满意否。”阴差阳错之下,艾琳娜并没看到卡拉之前发给她的文件,因此也没见过所俘少女的外貌,但通过卡拉口述的信息,结合各种蛛丝马迹,她仍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好的很呢!”有了姐姐在身边,姬蓝霖底气足了,也不像之前面对艾琳娜时那样唯唯诺诺,她忆起被这女人敲在颈间的那一下,以及被她运到金色螺旋的悲惨经历,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混……”可还不待她逞口舌之快,樱唇就被姬蓝漪抵住了,话头也被接了过去。
  “少将对霖的照顾,我不胜感激,至于其它的……惟难从命。”姬蓝漪拍了拍自家妹妹挺翘的翘臀,示意她起身,接着便站起身来,她天仙化人的美貌带着宛如战女神的凛凛气魄,及腰的乌黑长发随风飞舞,身上的白蓝色军官服帅气非常,这种绝美交杂英气的气质令人过目难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着眼前女子着实耀眼,连艾琳娜也恍了神,不过直觉告诉她这是不应多看的魔魅。艾琳娜微微敛眉,她穿过舱门直接回到了前舱,不知不觉间,连脚步也失了惯有的优雅沉稳,竟稍稍有些慌张了。
  而这一幕看在姬蓝霖眼里,自是万分解气,她也不赌气了,只主动拉着姬蓝漪坐回座椅,并亲昵地倾身倚着对方。舱口外掠过朵朵低空云,间或飞过不知名的生物,在姬蓝霖眼中全是陌生的景致,不过现在她一点都不慌张或害怕——只因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任何事都可以一同面对。
  有你的地方,就有家——这样想着,姬蓝霖便搂着姬蓝漪的衣袖,嘴角弯弯的,安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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