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看在父皇的面上,她就不去当碍眼的人了。
目送叶淮与盛清欢离开,顾宓忽然想起了成元帝与沈荺,她也曾这样目送成元帝与沈荺离开。
“母妃,”柔嘉道,“你看什么呢?”
顾宓不好说她在想叶淮的深情能持续多久,但转念一想,叶淮虽是成元帝养大的但生父却是荣王,荣王妃过世多年,荣王不说再娶,王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也许叶淮遗传到了荣王的深情。
“我在想好久没看见沈荺了,”她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沈夫人呀,”柔嘉道,“昨天傍晚我去跟父皇请安,撞见沈荺派人给父皇送了参汤。”
顾宓眉梢一挑,诧异,“她居然也会做这样的事。”
在顾宓的印象里,沈荺素来骄傲,不屑做这种放低了姿态讨成元帝欢心的事。
“你父皇喝了吗?”
柔嘉摇头,没说的是在喝之前成元帝让人仔细检查了参汤,包括碗勺等用具。要知道那份参汤既然能送到她父皇面前就肯定是检查过了的。
顾宓摇头轻啧,感慨道,“男人啊,真的是……”
她没有说完,但听语气就知道没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
柔嘉看着顾宓,“母妃不生气?”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她要是会期待成元帝的独宠就不会有现在的她了,顾宓一脸的风淡云轻,“柔嘉,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将所有托付到男人身上,一切以自己为重。”
柔嘉是顾宓的亲女,对于自己母妃的一些观念平日里就有察觉,她甚至觉得她母妃说得委婉了些,她母妃心里的真实想法应该是男人就是个玩意。
“母妃放心,女儿明白。”
柔嘉想到才离开的盛清欢,若是有一天太子移情,永安该怎么办呢。哎,永安还是太单纯了。
***
在东宫用了午膳,又小憩片刻盛清欢才离宫回府。
叶淮想送盛清欢回去,被盛清欢拦住,有那么多的护卫在,用不着叶淮跑这一趟。叶淮有事在忙,没有坚持。
马车停下,彩云替盛清欢披上薄披风,正要下车,外面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
“清欢,楚楚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这么做。”
盛清欢眸光轻动,打帘而出,楚婉被持刀护卫拦在一丈之外,看她的眼神含着祈求。
“清欢,”除了盛清欢,没有人可以救顾楚楚,所以楚婉得知顾楚楚进宫后就等在了文庆大长公主府的门口,“你帮一帮我好不好,替楚楚向太子求求情。”
十月的天,雨水多得很,今日虽然没有下雨但天阴沉得很,还有风。
盛清欢朝楚婉走了几步,但没有让护卫放行,她静静的看着楚婉,平静道,“你回去吧,我是不会替她求情的。”
求盛清欢是楚婉最后的希望,被拒绝的她顿时有些歇斯底里。
“她是你的妹妹。”
“她不是我的妹妹。”
楚婉望着盛清欢平静无波的眼睛,心里一阵绝望,盛清欢不是在说气话,她真的不会替楚楚求情。
她的楚楚,她捧在手心里的楚楚,怎么能够被打板子与流放。
“为什么?”楚婉含泪道,“你为什么能接受楚行却不愿意接受楚楚?”
盛清欢已经准备进府了,听见这话她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这个不复国公夫人雍容华贵的妇人。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意去明白?”
楚婉面色一顿,怔怔的望着盛清欢。
“之前的事我就不说了,就这次顾楚楚推我的事,你说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想害我的人做妹妹。”
“她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是有意的。”盛清欢轻呵了声,嘲讽道,“可惜的是那天是在花园里,要是在湖心亭上,她是不是就把我直接推进湖里了。”
楚婉嘴唇动了动,“清欢,就当我求求你,你救一救楚楚吧。”
盛清欢看了楚婉一会儿,有些好奇,“你想让我怎么救她?”
楚婉眼睛绽放出惊喜,“楚楚是姑娘家,怎么能被打板子。”
“你的意思是不杖责只流放?”
楚婉自然不愿意顾楚楚被流放,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流放十年,等楚楚回来就二十四五了,她还能有什么好的人生。”
楚婉脸上带着心疼,那是对顾楚楚的心疼,盛清欢并不觉得心酸,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她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你的意思是既不杖责也不流放,”盛清欢问,“那她推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楚婉有些羞愧,但她觉得盛清欢虽然受了伤但还不是好好的,哪里要让顾楚楚付出那样惨重的代价。
“等楚楚出来,我一定让她跟你斟茶道歉。”
“斟茶道歉?”旁边的彩云听不下去,“我家郡主流了那么多血,现在额头上的伤都还没好完,一句道歉就想糊弄过去。”
彩云讥讽的看着楚婉,“国公夫人,这放到哪也没有这本书来卖呀。”
楚婉被彩云这番话说得脸颊通红,她看着盛清欢,希望盛清欢能够训斥彩云两句。盛清欢看懂了楚婉的眼神,心里笑了笑,她为什么要一个完全不为她想的人去责怪替她生气的丫鬟。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替顾楚楚求情。”
楚婉瞳孔骤然一缩。
盛清欢忽然嘴角一弯,笑了,“夫人,可能我的外表让你有所误会,其实我这个人一点也不善良,很记仇,锱铢必较,所以吧我怎么可能会替一个害我的人求情,事实上我觉得这个判决轻了点。”
楚婉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她震惊的看着盛清欢,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这样说自己。
“清欢,”见盛清欢要进府了,楚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娘求求你,救一救楚楚吧。”
第83章
彩云面色大变,急急冲上去要扶起楚婉,但楚婉却像是钉死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推搡间没有了国公夫人的半分尊荣。
彩云稳重,这下却生了大气,“你这是要挟郡主。”
文庆大长公主府的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今日楚婉在这儿一跪,明天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盛清欢身为准太子妃,品性名声极为重要,虽然楚婉和盛纶和离了,但楚婉毕竟是盛清欢的生母,今日之事传出去对盛清欢名声有碍。
楚婉这是用盛清欢的名声来要挟盛清欢救顾楚楚。
楚婉不理彩云,看盛清欢的眼神含着哀求。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无论用什么办法,她总是要救楚楚的。
盛清欢不亲她,楚行也不是在她身边长大,三个儿女,只有楚楚和她亲近,她决不能看着楚楚被杖责被流放。
盛清欢倒没有生气,她淡淡道,“名声固然重要,但到底是虚的,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它什么也算不上。”
楚婉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她最后的办法,若是连这个办法都没用,她该怎么办。
“你想跪就跪吧,反正我是绝不可能答应你。”
楚婉真的绝望了,柔美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你是我生的,你不能这么做。”
盛清欢神情漠然。
“我是你生的不假,但你不要忘了,我生下来就只有半条命,欠你的早就还给你了。”盛清欢语气一顿,“你要是觉得我欠你的也行,就当我不知感恩,没有孝心吧。”
说完盛清欢不再理会楚婉愤怒的喊叫,进了公主府,片刻后下人抬着一抬贺礼到楚婉面前。
彩云跟着出来了,“这是夫人在郡主与太子殿下定亲时送来的贺礼,现在完璧归赵。”
这份贺礼是楚婉看着下人打包的,而两三个月过去,贺礼居然原封不动,连上面的彩带都没有拆掉。
潘嬷嬷把事情禀报给文庆大长公主。
文庆大长公主微微颔首。她早就知道楚婉等在府外,猜到了楚婉是在等清欢。
若是以往她会替清欢将楚婉打发了,但清欢以后是要当太子妃的人,多经历些事对她有益无害。
楚婉没有立即离开,她跪在公主府大门前,一副如果盛清欢不同意救顾楚楚她就跪死在这儿的模样,直到顾庭亲近来将她带走。
有路过的人说那天楚婉给了顾庭一巴掌。
顾楚楚刚被关进大理寺的时候她很慌,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爹是国公爷是大将军,就算她把盛清欢推到了,看在她爹的份上,她也不会被怎么样,她等着她娘来接她,但一天两天三天的过去,她母亲没有来接她出去竟然连探望都不成,顾楚楚这才慌了起来。
可她慌也没用,她见不到顾家人,而大理寺的衙役对她视若无睹,闹得再凶也没有人理会她。
听着大理寺少卿宣布对她的判决,顾楚楚不敢置信,她闹她挣扎她不服但都没有用,她依然被执行了杖责。
看在顾庭的份上,杖责之后没有再拦着顾家人探望。
杖责当天晚上,顾楚楚因为受伤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将盛清欢推入湖里,盛清欢因此溺毙而亡。
梦里她因为有顾家撑腰,没有偿命,但是几年后她被人劫到了深山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死前她再次见到了那个把她劫来的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人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梦里的顾楚楚在盛清欢死后虽然没有偿命却也付出了大代价,不复以往的任性,她瞬间明白这是有人在替盛清欢报仇。
想明白这一点后,梦里的顾楚楚咽了气,而发热的顾楚楚则醒了过来。
已经是次日,楚婉又来了,双眼含泪的守着她,诉说着顾家人与盛清欢的狠心。
顾楚楚垂了垂眼,她之前后悔没有更用点力,让盛清欢一命呜呼,可是做了昨晚上的梦,她忽然间庆幸幸好盛清欢没有死,不然她大概会比梦里更惨。
梦里的事很模糊,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却很清晰。
当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顾楚楚和其他被流放的犯人一起被押送到流放之地。
雪下得很大,一片白茫茫。
顾楚楚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对未来的十年感到彷徨。
身上的棉衣很厚实,即使在这样的大雪天也很保暖,但以前的她从不穿这样的衣裳,虽暖和却不好看。
这样的大雪天,原本她该穿着漂亮的狐裘,坐在烧了地暖的房间里优雅的喝茶吃点心。
冰凉的雪花落在眼睫上,顾楚楚眨了眨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留下一道泪痕。
来路响起马蹄声,衙役赶紧将囚车赶到路旁。
顾楚楚抱紧了膝盖,表情木然的看着车队路过囚车,那辆郡主规制的马车路过后留有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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