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5章 受伤
比武在礼部安排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按照往年的规矩,比武最后三轮本该只剩下八人决个魁首,但这次因着娄琛这个特例,若继续按这个规矩,每轮都将空出一人轮空,所以这一轮里其中一组三人成组,只选一人。待到申时锣鼓一敲,最后一对决出胜负之后,总算选出了前八位。
擂台旁的烫金龙纹大榜立刻换了新的,挑高的卷轴滚动着向下展开,八人名字与氏族次第而下高挂金榜之上。
娄琛不出意外的位列其中,而且好巧不巧列在头位。
礼部做事向来谨慎,这排位名次定不是随意一排,此中含义虽未言说但已传到意,因此金榜列出之后擂台下便窃窃私语起来。
因着先前娄琛比武时皇帝并未阻止私下讨论,所以这次礼部官员也没有呵斥制止,只迅速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比试对阵。
这一轮娄琛仍旧是第一个上场,只是奇怪的是,他甫一出现目光轻轻往人堆里一扫,刚刚还在窃窃私语lt的gt几人就如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瞬的闭上了嘴。
娄琛也不在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缓步走上向擂台,一边思索着将要开始的比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朝着高阁之上扫了过去。
擂台对面正位视野最佳的高阁之上自然是南梁皇,身旁稍远些的地方则留给几个皇子。
连着看了两个时辰的比试,年纪尚幼的几个皇子都有些乏了,有的不住的打着哈切,眼里噙着闪闪的泪花,睡意掩都掩饰不住,有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已然瞌睡了过去。
娄琛上辈子摄于威严太过紧张,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更别提正视圣颜,所以压根不知道高阁之上发生了什么,而这一次心无畏惧,再看过去时却发现此时高郁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擂台的方向,那双黝黑的大眼闪着灼热的亮光,竟是精神头十足一点倦意也没。
他哪里知道高郁是因着可以出宫游玩感到兴奋,只当他是真的对这比武兴趣盎然,关注赛果。
“咚!”铜锣一声响,第三轮比武正式开始。
“执剑”向来只选取最优几人,今次有四位皇子在场,那就意味着娄琛只要再胜一局入得前四便可以留下。
可这一局要胜,又谈何容易。
娄琛注目看去,对手果然同上一世有了变化,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形矫健的少年。
娄琛目光微敛,这人他现下虽然还不熟悉,但日后却将让他毕生难忘,因为来人正是上一世将他击败之人。
上辈子他尤为天真,看了之前的比试还以为对方与他一样擅长刀剑兵法,所以刻意研究了对方的招式。却不知道上一轮比试之时对方是有意藏拙,用的都是平日里不太擅长的兵器,近身肉搏只是刚好中了对方的,最终被一掌击下擂台。
不过这一次,娄琛这次倒是记得清楚了,少年叫卢崇志,重阳郡守的小儿子,六岁拜入重阳海河帮帮主门下收为义子,十八般武艺都学了个遍,但只取了其中两项,剑与掌法之中尤擅掌法,一招排云掌同辈之中无出其右。
御前比试所有利器都上缴,擂台上能用的也只有木剑。
娄琛看着手执木剑,执剑而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微微颔首:“请。”
“请赐教。”卢崇志抬手回了个江湖人的礼。
先前他也曾关注过娄琛的比武,惊叹于娄琛的身手之敏捷,反应之灵敏,他虽然从一开始便有意藏拙,只为危机关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此时他却丝毫不敢懈怠,握紧手中木剑,他几乎从一开始就在考虑如何能尽快取胜,即使暴露自己的绝招也没关系,只要入得四强便已算不负宗族期望。
然而就在他礼数收回,准备抬剑的一瞬间,娄琛竟一改先前左闪右躲的处于防守位的路数,主动发起了攻击。
娄琛出手疾如风快如闪电,卢崇志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攻势就已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木剑虽未开锋却带着破空的锐气,卢崇志反应不及只得连连后退躲避。剑雨滂沱,擦着他的耳鬓而过,待即将退到擂台边缘时他才终于找到机会拔剑相向,将最后一击挡了回去。
可谁知他反手一击刚刚出手,方才还攻势凶猛招招紧逼的娄琛就已经后退两步,仿佛早已预见到他这一招的回击。
卢崇志因着处于被动的位置,因此回击的动作略显笨重迟缓,待他剑尖平直时娄琛已完全与他拉开了距离。
一剑落了空,卢崇志有瞬间的迷茫,怎么回事,对方似乎有意在同他保持距离,难道是早已看他想要利用绝招尽快结束比试的想法?
不可能!
卢崇志难以置信,知道他相比剑法其实更擅掌法的除了族人之外再无他人,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怎么可能知道他擅长的真实武艺!?
定了定神,卢崇志瞟了一眼发现擂台下一角的人并没有任何示意之后,他选择了坚持之前的战术,速战速决想办法贴身肉搏,然后用排云掌攻其不备。
然而,卢崇志却失算了,娄琛接下来屡屡出击,攻势猛烈而迅速,但每次他却似乎都计划好了退路,若是得手便好,一击不中他也不会恋战只抽身遁走,与自己拉开距离。
几次迅猛而毫不恋战的攻击彻底打乱了卢崇志的节奏与计划,十拿九稳算的心彻底乱了,他毫无章法连连后退,只能被动的抵挡。
他也想要从对方进攻的节奏中找到破绽,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娄琛所用招式看起来简单但每一招却都联系紧密,进可攻退可守,他丝毫找不到破绽只能在夹缝中寻求生机。
他惊讶于对方剑法之高超,计划之缜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卢崇志心里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他一边躲避着娄琛的进攻,一边想办法,终于在看到台下一人竖起的手指之后,他咬牙一狠心,不再躲避朝着剑锋直接迎了上去。
木见无刃却带着一丝微薄的剑气,卢崇志不顾剑气的锋利正面迎上,只见木剑划过他手臂,带下一片衣物的碎片,飘飘摇摇掉落在擂台上。
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般得攻击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惊呼声四起,就连对面的娄琛也迟疑了一下,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那一剑刺破的恐怕就不是卢崇志的衣衫而是整条手臂了。
这人疯了吗?
娄琛眉头紧锁,论剑法招式卢崇志绝不是久经沙场的他的对手,可对方如今显然已经疯魔了。
不计后果的攻击下娄琛只能连连后退,收回剑之后由主动攻击转为了被动防卫。可内力不能灵活运用的娄琛哪儿是对方的对手,先前还能以攻为守化解对方的攻击,这一转变,他回击的招式立刻变的局促起来。
局势陡然转变让所有看好娄琛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而卢家一族的人却不约而同的露出得意的微笑,人群中甚至有一人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擂台之上的时候悄悄走到了擂台一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饰物。
若是有人在旁晃眼一看只会觉得那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珏,品质算不上绝佳,但作为世家子品日里佩戴的饰品却刚好合适。
然而若有人仔细一看却会发现这个玉珏不同其他,它背面竟打磨的十分光滑,且在窗棂晚霞照射下竟隐隐泛着一层莹莹的光,好不诡异。
而聚精会神应对着卢崇志攻击的娄琛却全然不知道台下发生的一切,在又一次被卢崇志逼至角落退无可退之后,娄琛一咬牙干脆腾的跃起,一个后翻后提气凝神,单脚站立在了擂台边缘的栏杆上。
站在他不远处的卢崇志见状,眼眸中忽然闪烁出冰冷的笑意。
出乎所有人预料,他竟没有再近身攻击,而是以身为弓,掌为弦,将木剑化作“箭矢”朝着娄琛“射”了过去,而且在这一击后他的手掌并没有收回,而是就势连连出掌,毫不停歇的攻了过去。
“排空掌”掌如其名,排空而出,破空而击。刚猛至极的掌力,每一击都带着劲风刮的娄琛侧脸生疼,他毫不怀疑若是被一掌击中,即便是有内力护体他也必然会身受重伤,再无反击能力。
而令他更为惊奇的是,透过那倾力而出的攻击,他隐隐察觉到,对方此刻竟然带了几分杀意!
思以至此,娄琛一跃而下,他丝毫不敢懈怠,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以诡异的角度刺出一剑予以回击。
然而就在翻身而下落地尚未站稳的一瞬间,娄琛却忽的感觉眼前一花,手脚一麻,失去控制。
此时卢崇志的下一掌已带着劈山崩石之力来到了他的面前。
胜负就在一瞬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娄琛已经来不及思考,只得本能运转内力抵抗。
内力被强行驱动的结果就是伤己,丹田气海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娄琛已经顾忌不得了。他面色微微苍白手脚乏力,大吼一声后,靠着强行提起的内劲他终于抬起手,双手齐握剑柄,把全部力量聚集在了手臂之上——去势如摧枯拉朽不可阻挡,木剑势如破竹,一下子插入了来人的身体。
“噗……”
“嘭!”
一大一小两声闷响同时响起。
穿透皮肉地声响伴着卢崇志的闷声痛呼,无锋木剑刺穿了他的身躯,尖锋从背后刺出带着血肉,血滴滴答答掉落在擂台之上。卢崇志双膝跪地竭力支撑着,然而最后一击已然用上了他全部功力,此刻的他脸色如死灰,白中泛青,最终随着一声闷响,脱力的卢崇志终究还是跪倒在了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
而另一边娄琛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一下半身子在擂台上,上半身子则悬挂在擂台之外,一边肩膀扭曲成一个诡异形状,肩头更是赫然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好不骇人。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受伤过重也昏死过去的时候,娄琛喉间却发出一声低吟。而后在一众人等目瞪口呆之下,他竟然一手撑地,靠着那仅剩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支撑,缓慢而又坚定的站起来。
擂台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怕自己过重的呼吸惊扰了娄琛——偌大一座大殿中只余娄琛起身的声响。
娄琛艰难地前行了两步,看了看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卢崇志,再转头看看高台之上惊的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慌控制不住的想要往下跑,却又因为他的眼神顿住了脚步的高郁,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直至一声沉闷而嘶哑之极的痛呼伴随着栏杆的碎裂声响起,台下众人才似回过神来一样,失声叫了出来。
殊死一战,娄琛险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头顶锅盖说一句:受个伤而已,应该不算虐受……吧?
这个伤是必须受的啊,话说这种情况虐的是受身,痛的不都是攻心么?
小攻肯定担惊受怕啊,多爽!
第6章 恢复
“小琛,你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琛,姨姨要是生个弟弟就给作兄弟,生个妹妹就给作媳妇好不好?”
“小琛,这是小逸,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快过来抱抱他。”
“小琛,你小心点,哎,当心摔着了!”
…………
“阿琛,做我的执剑,好不好?”
“阿琛,母妃,母妃薨了……”
“阿琛,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阿琛,快跑,别管我!”
“阿琛,这天下也有你的一份。”
“阿琛,别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你知道的,朕从来没有轻贱过你。你要是不爱听,朕就下令全国禁言,从此以后谁再提这事儿就以辱皇族罪论处!”
“阿琛,等你回来,朕就把皇位传给智儿,再不管那些破事儿了。”
…………
“娄将军,你们梁朝人心不齐,皇后一族短见薄识,从来只知眼前利益,为了一己私利坏你名声,将你打做佞幸不说,还谋害忠良逼你带伤出战。”
“娄将军,你死后即使立冢供奉也逃不脱佞幸媚之名,这浊世污名,你娄家是洗不掉了。”
“娄将军,你的忠心用错了地方,你忠心为国,你的国家你的陛下可曾为过你?如此愚忠……南梁可受不起啊。”
…………
高郁,永别了……
娄琛再次从一片迷蒙中醒来的时候,天际已经只剩下一抹残阳,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大地上,带着日暮西山的悲壮。
梦中初遇的美好与诀别的悲壮犹萦绕在心头,娄琛愣愣怔怔的睁着眼,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我死了么?
不,我还活着……
可我为什么没有死?
神思飘离,娄琛目光涣散地看着床帐顶,纠结了好半天之后才从那种难以言语的空虚与迷茫感中回脱离出来,接受了现实。
他动了动手指,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从手臂传来之后,终于抑制不住的低吟了一声。
“唔……”
一旁守候多时的人听到那细微的声响,立刻紧张的上前询问道:“醒了?是哪儿疼么?怎么不说话?”
娄琛愣怔的看着面露焦急的舅舅,好半天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满心愧疚地道:“没有,就是有些懵,可能是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