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一个贯穿银龙的两世，让小银龙和素沙各努力一半的愿望， 就这么摆在凡度面前， 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好在， 有些事情是本能使然， 不需要消化， 也不需要学习，跟着直觉走就好。
凡度之前总觉得，有些事情是需要仪式感的，比如说道侣大典，许下彼此的承诺之后才可以真正的拥有对方，可是，素沙觉得有些仪式感的东西，完全是本末倒置。
彼此信任，一直相伴才是所有仪式感的最终目的，素沙现在把所有的秘密都坦白在凡度面前了，身家性命都放心的拿出来，还不够仪式感吗？
凡度向来都要比素沙会讲道理一些，可是，没有反驳的机会，就看到半“咚”住自己的素沙用手抵住了他的唇，“再讲道理，我就自己动手了。”
素沙又不傻，知道凡度说话特别有道理，特别能说服人，她本来就说不过凡度，再让他说下去，第一个愿望何时能实现？
碎哥早就带着小石偶、福清场了，让素沙可以自由发挥。
最后，直觉派战胜了理智派，凡度伸手解开了床帐上系的结，用指尖温柔的摩挲过素沙的脸颊，点燃了他心底的那池春水。
小银龙一直都很清醒，在无念剑君自爆的那一刻起，她和无念剑君的故事就画了一个句号，所以，送无念剑君的残魂去转世时，她把属于他们两个的记忆单独拿出来了。
我们的故事不需要人打扰，你们的未来也不会被过去所困扰。
小银龙和素沙都这么想，让凡度也很清楚无念剑君与他的区别——前者属于小银龙，而他则属于素沙。
至于别的，可能就是凡度又感谢无念剑君，又感谢自己，用自己的运气换来了素沙的出现。
这大概就是，我所有的好运都用来交换你的出现了。
素沙和凡度在这边实现第一个愿望，落雨知道素沙的身份后，暂时调整了自己的计划，没有和拓容大师离开，而是留在了这里，准备和素沙再商量一些事情。
海清剑君是知道银龙的存在，并联系其他大乘期或渡劫期修士出手的主谋，也是加速落雨母亲身体衰弱，最终亡故的罪魁祸首，再加上小银龙对落雨母女的恩情，落雨和素沙的复仇之路是一定程度上重叠，可以当盟军的。
想杀掉一个修士，不是件难事。
可是，报仇不是简单的杀掉一个人就结束的。
而且，海清剑君做这些事情时，一直隐藏的极好，在围攻无念剑君的时候也没有现身，小银龙绞杀了其他逃走的修士，却漏掉了他，还是落雨的母亲察觉到异常，发现海清剑君的所作所为的。
问题也偏偏出在这里。
无念剑君被海清剑君所害，在真相重现之前，这个虚伪的师兄还霸占着无念剑君门下弟子的拥戴与追随，有着品行高洁、宽厚仁善之类的剑修形象。
其他的参与者已死，海清剑君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修士，不仅早就把相关的痕迹掩藏，还是个对外形象极佳，受到不少修士的追捧与拥戴的家伙。
如果落雨和素沙她们想要报仇，除了她们和海清剑君的修为差距，还要考虑到拥护海清剑君的修士们。
用素沙熟悉的事情来解释，就是她一个生活在偏远地区的普通人，仇人却在繁华都市身居高位，戴着面具还备受人爱戴，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就算她设计报仇，潜入暗杀侥幸得手，那等待素沙的不是大仇已报，而是牢狱之灾以及众人的指责。
这种把自己搭进去的报仇方法，是最不值得提倡的。
落雨的建议，就是毁掉海清剑君的名，拆掉他的台，然后，让跌入泥沼之中的他再去替无辜的人偿命。
拓容大师坐在旁边，听着落雨的声音，又想到已故的长姐，显得有些哀伤，他很清楚落雨这句简单的话背后，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海清剑君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伪君子，他不仅在阳磐大世界的低阶修士中堪称“偶像”，在中阶甚至高阶修士中也颇有分量，尤其是近年来他提拔新弟子，帮助更多的修士涌现，更让不少修士都认可了他对修真界的贡献。
面对这样的仇人，落雨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拓容大师并不清楚，落雨为什么要把这些说给素沙听，只不过，他还是希望小白脸能让落雨稍微轻松一些，不要把复仇当成她的全部。
那不是长姐想看到的，也不是他这个舅舅所希望的。
从不会让人失望的小白脸·素沙，先详细的问了一下海清剑君到底多么有名气，听落雨师姐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形容完之后，她大概就知道彼此的定位了。
素沙还是那个生活在偏远地方的普通人，而海清剑君除了之前那些限定词外，估计还要加上出身豪门、颜正条顺以及死忠粉丝千万的形容。
怪不得落雨的表情差成这样，稍有不慎，她都没碰到海清剑君的边，估计就先被海清剑君的拥护者碾死了。
修真界的爱恨情仇无数，仇人不知道有多少对，也不是没有其他修士遇到伪君子仇人，可海清剑君的情况却更特殊一些，他提拔的新弟子无数，为修真界不断的传输着新鲜血液，不仅占着大义，还借着这份贡献被不少渡劫期的大能们看在眼里。
顺应天时，积累功德，这是一件众人受益的事情，大部分修士都愿意为海清剑君搭把手，出点力，也让落雨很难施展些什么。
总不能让落雨为了报复海清剑君，去把那些新弟子们都打杀了。
素沙对提拔新弟子这个说法有点好奇，无论是门派还是世家，都在不断的寻找适合修仙的弟子，也在提拔着新弟子，是为修真界输送新生力量的主力，海清剑君是怎么以个人之力提拔新弟子的？
被问到这个的时候，落雨的表情更难看了。
仙缘不定，凡人与凡人剩下的孩子可能灵根极佳，修士与修士的孩子可能只是杂灵根甚至没有灵根，但大体上也是有个具体的比例。
海清剑君提拔新弟子的方法，就是去收集一些哥儿、双儿或是擅生养的女修，让他们与其他男修多生孩子，从整体基数上提高数量，以同时增加有灵根的新弟子数量。
这、这不就是素沙之前无法引气入体，结果被吓到分分钟吞掉周围所有灵气的事情吗？
只是，那些哥儿、双儿甚至女修们，都愿意这么去使劲生孩子吗？
生孩子可不是剪个头发或是换个衣服，不管再哪一个世界，这种孕育新生命的事情都会对母体造成一定的影响，而且也是有危险的，他们怎么愿意听海清剑君的话？
落雨看素沙皱眉的模样，倒是有点意外她不理解，“女修生存不易，那些哥儿什么的更是受到排挤，很多人都难以生活下去，海清剑君会为他们提供安身之处，用生孩子来交换，他们也是愿意的。”
相比之下，双月宗的确算是一处宝地，能护着这些女修们，不至于沦落到最差的一步。
“那我们能不让他们再继续听海清剑君的话，不和其他的男修继续生孩子吗？”素沙想问一下落雨，既然海清剑君的护身符是这个，她们就从根本上破坏，或是找到其他的方法改变，是不是就方便和海清剑君有仇报仇了？
“阳磐大世界的修士更多，女修和无处安身的哥儿、双儿也会更多，素沙，我们没有办法把他们都接过来安顿。”落雨摇头，觉得素沙的提议不太可行，毕竟只要海清剑君给的条件够好，迫于生存愿意配合他的女修或是哥儿、双儿还是会有的。
素沙她们根本制止不了。
“那从头解决问题呢？”素沙做了一个斩断源头的手势，想和落雨说一下她在地球上经历过的事情，却让在旁边的拓容大师，忍不住的转头看素沙。
从头解决问题？生孩子的头是……男修？
小白脸要干嘛？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拓容大师才是真正的脑洞派， 在面对大猪蹄子们的时候，什么都敢想。
他是没有体会过什么儿女情长的，可是，不妨碍他猜，听到素沙说要从头解决问题的时候， 拓容大师下意识以为素沙要把男修们都送去当太监。
毕竟， 这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啊！
落雨知道凡度是无念剑君的转世之后，对待他也多了几分信任，所以， 连带着拓容大师也有机会， 去仔细打量一下凡度。
可是听到素沙的话， 拓容大师看着凡度，不禁开始思考， 啧啧，看他和小白脸如此亲近， 都没有拦住小白脸要从头解决问题， 看来凡度也过得是苦情又艰难。
好在拓容大师戏多， 没有影响到落雨，她的眉头微微舒展，“如何从源头解决问题？”
作为女修， 落雨对其他一些身世飘零的女修甚至哥儿、双儿都带着几分帮护和照顾， 可有的时候她也会愤然无奈， 为这些身陷囹圄却不自救， 任其他男修欺辱的人不值。
“师妹有所不知， 双月宗的女修一向都愿意为落单女修或是些其他苦命人搭把手的，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我们救出或带走的，不少人宁愿仰仗男修们生活，也不愿意放弃被欺辱的日子。”落雨显得有些无奈，作为双月宗的亲传弟子之一，她经历的事情很多。
从双月宗会定期去捡回来一些遗弃的女婴抚养，就能看出宗门是主张弟子对一些落难女修甚至哥儿、双儿施以援手的，但不是所有的帮助都能得到感谢，落雨也带着其他师妹们，见过被她们救出的女修无法生存，过不了多久又自甘堕落，去做起被人轻贱的皮肉买卖来。
甚至，还有一些过于偏激的被救者，会反过来指责双月宗的弟子们，凭什么要帮她们，双月宗的弟子们不知道她们的疾苦，貌美淑德，又有修为在身，被男修们追捧和尊重，可明明都是一样的事情，凭什么她们就要被折辱甚至随意丢弃？
在这些女修的眼里，双月宗的弟子就是更会伪装，更会从男修们手里讨便宜的蛇蝎美人，救她们也不过是为了实现计谋的手段而已。
阴阳协调，延续后代，这是双月宗也承认和支持的事情，她们一介普通的修真门派，也不至于和天道大势作对，不让女修和男修们在一起，甚至云与后代。
可是，主动选择和被迫圈养，完全是两回事。
双月宗的女修们有修为在身，宗门内也提供了良好的教养机会，让女修们明理清醒，比宗门外那些不幸沦落为男修们的附属或玩物的女修，的确让后者又嫉妒又羡慕。
落雨叹气，就是为了这一份敌意，她觉得素沙师妹没经历过这种“刚把女修救出却很快又被对方怀疑甚至谋害”的事情，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
“师姐，我之前去的方外世界并没有灵气，那里也没有修士，可是，在那里我可以活下来，有书读，只要努力也能找到养活自己的工作。”素沙想告诉落雨，女修们还可以活成另一个样子，“那里有很多貌美优秀的女子，可能会受到一些压力或是劝说，可是如果她们真的不想生孩子，或是不依附于男子，没有人敢把她们硬绑着关起来的。”
而且，不管是任何世界，想要提高人口质量，都是要在有限的资源内控制人口增长。
就像素沙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一样，当人口数量的增长速度减慢，更多的资源会倾向于个体的寿命增加，医疗以及教育的普及，人生活的条件会改善会提高。
放在修真界，想要做什么有利于修真界长远发展的事情，不是找一些男修和女修使劲生孩子，增加修士的数量就好，冲量一直都不如走质。
“修真界已经很久无人飞升了。”素沙在凡度身边，说了一句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话。
是的，连最有可能飞升的无念剑君都已经自爆，转世现在还只是金丹期，离大乘期还有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飞升之后是什么样的？甚至，飞升真的好吗？”想的简单的人，不一定就不聪明，小银龙没有特别期待过飞升，素沙也是。
只要是人，就改变不了很多固有的想法，凡间有明争暗夺，阴谋诡计，修士们之间自然也有，那么想一想，飞升之后的日子里，可能还是有类似的东西存在。
不是每个修士都是凡度和素沙这样，与凡世无牵无挂的，素沙很难想象，作为家中唯一的仙缘者，这个修士该怎么样和家人分别。
血肉分别，亲缘截断的事情，不是十岁出头无法面对，三十多岁就能轻松面对的。
真正的亲缘，是哪怕自己到了百岁，假若健在的父母双亲将要离世，也会难过的和孩子一样。
时间的积累只会增加人的忍受力，而不会减少生死不离的痛苦程度。
修士步入仙途之后，又不是猛然增加百年的寿命，他们只是在慢慢的与凡世间的普通人不同，随着修为的增加会寿命愈长。
可是，在此之前，他们势必要和亲友分别，势必要有牵挂。
在此之前，修真界存在过一段与凡世彻底告别的过往，那个时候修真讲究了断尘缘，正道修士会让弟子数十年都不怎么见到亲人，等到略有所成之后留下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或是其他物件，算是报了生恩。
邪道修士则更狠一些，找到一个好苗子就屠灭他的家人，以绝后路。
这种无牵无挂的修炼方式，的确在刚出现时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年轻修士，毕竟没有家人怜惜牵挂，只能自己摸索着成长的年轻人，对自己都更狠一些，修炼的也更为刻苦。
结果，这一批年轻的修士，也成为了日后叛出门派、屠灭师友、喜怒无常甚至走火入魔的高发人群，严重打击了修真界的安宁与长久的宁静。
凡世间生活的是人，修真界生活的也是人，连最基本的亲缘牵挂都没有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自我约束的理由。
所以，只要灵根的出现不定，大部分的修真弟子还是从凡世间所出，修真界就不敢用直接斩断亲缘的法子。
今日斩断对方亲缘，明日此子说不定能斩断你。
所以，素沙觉得修真界近年来无人飞升，也和这个有关。
灵气变少，亲缘又生存艰难，飞升还有何意义？
再说，世间的灵气总体上在减少，修士们生存艰难，相应的凡人受到的灵气滋养也更为稀少，可偏偏世人轻视女子，越是生存不易越要留后，以自己的百年之后考虑。
假若一份灵气，能滋养十个凡人健康无忧的生存，那么当一份灵气变成半份时，凡人们想的不是减少数量，让他们变成五个人，而是使劲生孩子，先生上五十个，就算死掉一半那也没关系，不是还剩下二十五个吗？
至于剩下的这些孩子里，能力有限的父母就挑着有价值的男婴养，无价值也不能当完整劳动力的女婴就直接丢弃。
素沙可是知道，双月宗那些扎着两个丸子的圆脸小弟子们，近四成都是被父母丢弃的。
剩下六成里，还有三成是养了一段时间后，被父母卖给其他贩子换银两，最后被双月宗的弟子发现救下带回来的。
所以，很多问题都在于修真界的女修，凡世间的女子无法掌控她们的命运，只能被主宰被使用着，耗费她们的生命力去徒然的创造新的生命，然后，生命短暂易逝，不知来世是否还想生而为人。
素沙想的从源头上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