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男人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米露一眼。米露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去，避开男人的视线。
女民警提问的语气越来越温柔和缓，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同情。做完笔录之后，女民警安排男人照相，出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把你的照片在信息库中比对一下，很快就能查明你的身份。一有消息后，我们就立刻通知你。”
“对了，你留个手机号。”女民警说道。
“我没有手机。”男人看向米露，“小姑娘，帮忙留一下你的手机号可以吗？我这几天就在你家附近。”
女民警抬头看向米露，“那就留你的手机号吧。”
米露稀里糊涂地将自己的手机号报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男人长得好看，还是因为说话彬彬有礼，走进派出所不过二十多分钟，如今女民警对男人的态度就可以称得上是关心，“失忆得去医院啊，一会儿出了派出所，赶紧去医院吧。”
男人一口答应，向女民警再三道谢后，离开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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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失忆啊。米露有点沮丧，她现在反倒希望对方是个骗子，那样的话去一趟派出所，自己的钱就能要回来了。米露完全忽略了如果男人真是骗子的话，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主动要求去派出所的。
逼着一个失忆又身无分文的人要一顿饭钱，这样的事情米露还是做不出来的。算了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免费送一顿饭让饥饿的人填饱肚子吧。
虽然自己也很穷，但是好歹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还有间屋子可以遮风挡雨。米露将自己和失忆男人一比，顿时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又愉悦起来。
男人走在米露身边，看她从派出所里出来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可是刚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瞬间变得眉开眼笑，脚步也轻快起来。小姑娘踢踢踏踏地在他身边走着，显然是很开心的样子。
男人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米露走回家门口，才猛然间意识到，男人也一路跟着她走回了家。
米露摆摆手，“算啦，那二十块钱不要你的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吗？快去吧。”
男人哑然失笑，“我暂时还没有钱去医院。”
米露：“欸？那你在派出所里干嘛答应那个女民警去医院。”
男人笑笑，没有答话，他当时只是想在事情办完后尽快离开，随口答应的。
米露倒是也没过多纠结，“既然不去医院，那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呗，我要回家了。”
男人站在米露身后，没有离开，“我答应过你，帮你送外卖，抵我的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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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露本以为，男人所说的帮她送外卖来抵饭钱，指的仅仅是中午那一顿饭。
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米露的饭店刚开张，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因此和其他的外卖不同，每顿饭她只卖一种套餐。中午套餐的主菜是鱼香肉丝，晚上套餐的主菜则变成了西红柿炖牛腩。
牛腩切大块之后，在清水中浸泡一个小时，充分地将血水泡出。木瓜去皮去籽之后切块，打成木瓜汁。
在失忆男人诧异的目光中，米露将牛腩沥水，将木瓜汁倒进去后搅拌，让木瓜汁均匀地在每一块牛腩上覆盖薄薄一层。牛腩丢入滚水中，迅速紧缩，上面的木瓜汁变成一层膜，牢牢地锁住牛腩的水分，保持住牛腩的鲜嫩多汁。
米露将牛腩捞出。西红柿洗净后，轻轻地在上面划了个十字刀，也丢入滚水中，捞出后轻轻一剥，整张的西红柿皮就脱落了。刀光飞闪，米露将西红柿切成细细的小块备用。
葱姜蒜像是永远具有魔力一般，炒锅中的油热后，放入它们煸炒，顿时香气四溢。再放入八角、干辣椒和桂皮翻炒，香气慢慢地由单薄变得厚重。细小的西红柿和大块的牛腩依次下锅翻炒均匀后，放入清水。
待到水开后，失忆男人惊讶地发现，水面上竟然没有需要撇去的浮沫。
“是木瓜汁吗？”失忆男人问道。
虽然男人只说了半句话，但是米露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木瓜汁将牛腩包裹起来了，不会有浮沫的。”
酱油、料酒和盐依次倒入，搅拌均匀后关火，将一锅西红柿牛腩汤倒入电饭锅的内胆中，开始用小火焖煮。
足足半个小时候，米露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去皮的小块西红柿慢慢被炖成酱，早已融化在汤中，牛肉充分吸收西红柿的味道，变得鲜香不腻，西红柿也在慢慢熬煮的过程中与牛肉相互融合。
一大锅西红柿炖牛腩，味美汤浓，还在咕嘟嘟地冒着泡。西红柿不见踪影，满眼所及都是大块大块的牛腩。
失忆男人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十分自在地为自己盛了一盘米饭，在上面浇上两大勺西红柿炖牛腩，也不嫌烫，直接用勺子挖了一口，放入嘴中。
男人细细咀嚼，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对米露射来的刀子般的目光视若无睹。口中的饭吞咽干净之后，男人不紧不慢地对米露说，“等我吃完了，就去帮你送外卖。”
“只是我有点好奇，你的厨艺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大饭店应聘厨师，而是自己卖外卖？”
第3章 皮蛋瘦肉粥
看到男人就着大块的牛肉和浓稠的汤汁，将满满的一碗米饭吃下肚，米露气急败坏，“谁允许你吃晚饭了？答应你送外卖来抵债，抵的是中午那顿饭！”
男人慢条斯理地为米露算账，“你一份饭卖二十块钱，我吃了两顿，一共是40块。一会儿帮你送20份外卖，平均下来送一份只有2块钱，比你找外卖小哥的市场价便宜多了，对不对？”
米露惊讶地看着男人，“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连外卖小哥送一份饭多少钱都知道？”
男人笑道，“我失忆只是忘了自己的经历，基本的常识还是都记着的。”
米露仔细打量着男人，看他的神色不似在说谎，只得接受了这个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男人的话半真半假，基本的常识他都还记得，但是送一份外卖多少钱，大概并不在他以往的“常识”范围之内。他知道一份外卖多少钱，是因为上午恰好听到米露和快递小哥的交谈，也正是由此，他知道米露家在美团上开了家小饭店，才选择叩响米露家的门。
身无分文的他，当务之急是让自己有饭可吃，有床可睡。虽然救助站暂时也可以收容他，但是米露家窗口飘出的香气，引诱着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隐隐预感到，这家小饭店中有着十分吸引他的东西。
果然，他吃到了令他惊艳的美食佳肴，尽管都是常见的家常菜，但是从中也可以尝出厨师的深厚功力。只是他想不明白，这片贫民区中，怎么会藏着如此水平的厨师，又为什么会只开一家小小的外卖店？
如此水平的厨师，不应该还蜗居在这样破旧的小平房中，如此难得的美味，更不应该囿于一家小小的外卖店中。
令他意外的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那个心思简单的小姑娘，都没有透露一丝一毫，明明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现都单纯的让他觉得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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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跨上米露的自行车，车子对于他说太小了些，一双长腿伸展不开，可怜兮兮地弯着才能踩到脚蹬上。即使是这样的动作，男人做出来也不显滑稽，甚至依旧透着股潇洒。
十份饭分别挂在左右车把上，男人拿过米露的手机，打开地图，最后看了一眼需要送达的十处地点。他之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
米露面带担忧地看着男人，“你能记住都在哪里吗？要不然把我手机拿上？”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米露，“那我要是跑路了，你损失的可就不只十份外卖了。”
米露面露纠结，虽然她的手机很便宜，不过一千块钱，但是如果现在丢了的话，她还真没钱买一只新的。米露果断向男人挥手，“那你快去吧，万一哪一家找不到的话，就先送别的，把那份拿回来。”
男人忍俊不禁，小姑娘变脸也是快，而且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
男人的长腿轻轻一蹬，自行车就向前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小姑娘刚才一瞬间的变脸，竟然让他的心情莫名变好，“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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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男人重新出现在米露家门口，自行车上一份饭都没有了。
米露惊呼一声，“饭呢？你路上摔了一跤，把饭全都洒了？”
男人笑道，“全都送到了。”
米露不敢相信，“一个小时送了10份？难道你6分钟就能送完一份？”
男人点头微笑，“对。”
将余下的十份外卖交给男人，米露迟疑地回到屋里，在客户端上将十份外卖的状态都改成已送达。满心忐忑地等待了一会儿，发现没有顾客打电话投诉，终于放下心来——看来男人真的将先下单的那十份外卖都送到了。
米露心中惊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米露看来，只看几眼就将十处地址都记住，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何况一个失忆的男人，送外卖比对附近道路极为熟悉的外卖小哥还要快？
米露的脸皱得像只十二褶的小笼包，心中重新开始怀疑，男人的失忆该不会是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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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送外卖，男人回来的更快，只用了五十分钟。如果不是美团上已经陆续有了顾客评价，米露肯定怀疑男人半路上把外卖全都扔了。
米露一边翻着美团上的十条评论，一边偷偷打量失忆男人，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已经从刚才的十二褶小笼包，皱成了十八褶的。
十条评论里，只有两条在夸她的菜：“用料好实在！牛肉超大块，满满的一盒，太良心了！”
“太好吃了！好吃的简直让我想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真没想到一份二十块钱的外卖能有这样的味道，不是我夸张，比我以前在饭店里吃过的所有西红柿炖牛腩都要好吃。”
另外八条，评论的内容都很奇怪。
“外卖速度超级快，最重要的是外卖小哥好帅啊，流口水。”
“送外卖的小哥超级帅，像是明星一样，打开门的一瞬间完全呆住了，以为自己在演偶像剧。”
“小哥不仅有颜值，气质也超级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会有这样的外卖小哥……一点也不科学……”
“嗷嗷嗷，为了外卖小哥，我明天还要叫这家！后天也叫！天天都叫！”
米露将手机一扔，气哼哼地打量着失忆男人。唔……脸蛋是可以，身材更不错，但谁不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呢？不就是稍稍帅了一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可能比咸甜酸辣的鱼香肉丝、味美汤浓的西红柿炖牛腩，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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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斜倚在门框上，长长的腿简直无处安放。米露笑着递上一杯冰镇绿豆汤，“辛苦了，外卖都送完了，你的两顿饭钱也抵掉了，我们两不相欠。”
男人接过绿豆汤，一口气喝完，却依然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米露疑惑地看着他，男人缓缓开口，“如果你可以让我睡在隔壁屋的话，”男人用眼神示意一下，“每天再管我三顿饭，我可以免费帮你送外卖，直到派出所找到我的个人信息为止。”
米露下意识地算了一笔账，一份盒饭的快递费是5元，一天40份就是200块钱。她一天提供三顿饭，加起来的成本也不过就20块钱，一天能省下180块。
好多钱哦……好想答应下来……
米露双眼亮晶晶的，但是又想到，对方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是不是不**全？
男人直视着米露，“我今天都主动带你去派出所了，你还不相信我是个好人？何况你怕什么呢，劫财的话，你家里也没现金，劫色的话——”男人唇角勾起，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我这样的长相，还需要劫色吗？”
男人显然是属于美丽而自知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美貌对于米露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有多大杀伤力，好整以暇地看着米露，等待她点头答应。
令他意外的是，米露竟然无动于衷，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纠结，脸皮都没有红一下。更意外的是，米露纠结半天后，竟然拒绝了他。
“不行，师父说过，不能单独和男人一起住。”
男人一脸诧异，没想到等到的竟然是这种答案。
米露转身小跑进厨房，盛了一小碗粥放在桌上，将勺子递到男人手中，“我刚煮好的皮蛋瘦肉粥，准备明天早上卖的，你先来一碗。”
米露扬起头，眼中略带讨好之色，“我不提供住宿，但是提供每天三顿饭，还可以外加点心，你能不能每天帮我送一半的外卖？”
男人看了米露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
口感绵软，皮蛋已经煮化，融入粥的味道中。瘦肉的颗粒大小刚好，肉质软烂，肉粒外面的部分遇热而熟硬，将肉汁牢牢锁在了里面，咬碎时瘦肉的鲜美滋味在唇齿间爆开。
男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又盛了一口放入口中，太好喝了。
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来喝粥的。男人又盛了第三口粥，送入口中，沉下心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