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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节

  见盛睡鹤皱眉,她不悦,“你不想去,那我自己去!”
  “我陪你去!”盛睡鹤无奈,只好叮嘱自家马车跟在后头,领着她上了南氏的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氍毹,车壁上有机关,原本贴壁的一块木板掰下来恰好搭到对面的车轸上,就是一张现成的桌子。这会辰砂已经手脚麻利的沏了三盏茶搁在上面,又从暗格里取了糕点果子摆好。
  只是无论南氏还是盛睡鹤、盛惟乔此刻都无心享用,意思意思的抿了口茶水,南氏锐利的目光在兄妹俩面容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片刻,才问盛惟乔:“为什么太后明明给足了你台阶下,你还要多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盛惟乔正要回答,盛睡鹤却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然而眼神强硬的看住了南氏,道:“进宫的只是婶母与惟乔,究竟怎么个来龙去脉法,小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在婶母质问惟乔之前,是否先让小侄听惟乔说下事情的经过?”
  南氏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冷笑:“你当我存心挑拨你们兄妹不和?!你自己问问乔儿她今日有多辜负太后的好意吧!”
  说着端起茶碗,发泄似的一饮而尽——辰砂忙给她斟满,又小声劝她冷静。
  盛睡鹤对南氏摆的脸色视而不见,只专心听着盛惟乔简略而快速的叙述,听完之后,就皱眉:“这静淑县主……”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静淑县主吗?!”南氏被气的乐了,“看来我当初提醒乔儿防着点你,还真是冤枉你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关心乔儿以你名义将碧水郡之事扯到茹茹头上去,反倒惦记着静淑县主的用心?!”
  盛惟乔尴尬道:“婶母您息怒——我之所以直接跟太后娘娘她们说明这是哥哥的看法,是有缘故的!”
  “有什么缘故?!”南氏见她到现在都死不认错,真心要抓狂了,语气也冲了起来,“太后前前后后提醒了你两三次!具体的惩罚都摆出来了,就差明着跟你说,你直接讲碧水郡之事你没法子,完了顺理成章去同舞阳长公主亲热,有什么不好?!放着光明坦途不走,非要逞能!”
  “你自己逞能也就算了!”
  “横竖你只是个女孩儿,今儿个太后娘娘与舞阳长公主都一口一个的‘小姑娘’,偶尔说几句错话,做差点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你怎么能说是鹤儿的主意?!”
  “鹤儿他是男子,还是士子,是要参加来年春闱入仕的!!!”
  “搁你身上的小事,搁他身上能一样?!”
  “今儿个你在太后娘娘跟前这么一讲,回头查出来若是与茹茹无关,天下人笑鹤儿他眼高手低,朝廷钦差、碧水郡上下、孟家跟高密王的人手,那么多人都查不出来的事情,他也敢大放厥词事小;碰见了心思歹毒不依不饶的东西,硬说他居心叵测、存心挑起边衅,这样的罪名,就是你们世叔都不敢沾也沾不起,你说你们两个孩子,要怎么承受?!”
  南氏是彻底的急了,完全顾不上好言好语的哄这侄女儿,一迭声的质问,“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最后查出来确实同茹茹有关系,哪怕你方才在太后娘娘跟前说,钦差其实已经有眉目,只是为了掌握铁证亲自返回长安面奏,这才一直推说没线索——你太小看人心的险恶了!你以为你这么给了钦差他们面子,他们就会感激你?”
  “错了!”
  “他们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嫉妒甚至怨恨你们兄妹!”
  “毕竟那么多人查了那么久的事情,半点进展都没有,偏你们兄妹隔着千里迢迢一针见血!你说你这么做,衬托着他们多么无能?!”
  “尤其你们兄妹还这么小,他们里头可不缺大家出身金榜题名要靠山有靠山要门路有门路的人,会甘心输给你们俩个小孩子,给你们的声名做垫脚石?!”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等着瞧吧,回头那些人若只在春闱里做手脚,令鹤儿十几年寒窗苦读落空,都算是大方的!”
  “怕就怕,他们索性把碧水郡的事情栽赃到你们头上——到时候别说你们,连带整个盛家都落不了好!”
  “婶母我说这话不是怕你们牵累了侯府,是怕到时候我侯府豁出一切都保不下你们盛家!!!”
  看着南氏大发雷霆的模样,盛惟乔小心翼翼道:“可是,婶母,我就是为了哥哥的春闱考虑,才这么做的啊!”
  见南氏眼睛一瞪,待要继续发作,盛睡鹤叹了口气,屈指在几上轻轻叩了叩,不疾不徐道:“婶母一片爱护之心,我们兄妹已经看的非常明白了!只是惟乔她实在没有婶母想的那么无知与鲁莽,未知婶母可否稍安勿躁,听惟乔解释一下其中缘故?如果她解释完后,婶母仍旧不认可,再教训不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后生可畏
  南氏心急火燎到现在,在她看来最受牵累的盛睡鹤反倒是不慌不忙从容镇定——暗骂“没良心的小东西”之余,也有点怒极反笑,将才端起来的茶碗重重搁回桌子上,冷笑道:“我今儿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枉作小人了!既然你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讨人嫌!”
  “婶母您别生气!”盛惟乔知道她是为自己兄妹,也是为了盛家考虑,所以尽管被她狠狠数落了一番,却也没什么生气的,这会见盛睡鹤不予理会,忙代为赔笑安慰,“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们好,只不过今儿个在太后娘娘跟前的应对,真不是我随心所欲,是慎重考虑过的!要怪只怪我没提前跟您透个底,害您为我们这样操心!”
  见南氏还是冷着脸不说话,她求助的看了眼盛睡鹤,接到盛睡鹤眼色,才干咳一声,继续说下去,“本来我虽然没看出来太后娘娘跟舞阳长公主殿下,今儿个其实都不打算提起七日之约,但也没想过主动进谏。可是后来静淑县主到了之后,我听她跟太后娘娘说起这事儿时,太后娘娘曾特意看向西面的宫殿,眼神似有怀疑与怨怼!”
  虽然刚才在盛睡鹤的要求下,盛惟乔将她们今日入宫的经过讲了一遍,但考虑到南氏情绪正激动,盛惟乔当然不可能长篇大论巨细无遗,却只讲了个大致的梗概。
  关于孟太后对舒氏姐妹的怀疑,她之前未曾描述,这会南氏闻言微惊,说道:“还有这事?”
  “婶母仪态端庄,咱们一块坐在丹墀下,您的视线是始终微微下垂的,所以没看到。”盛惟乔解释,“但我因为好奇静淑县主,数次悄悄抬头观望,发现自从静淑县主提到碧水郡之事后,太后娘娘一直看着西面,神情十分复杂!联想当年桓公之事,我揣测着,太后娘娘八成是怀疑最近的碧水郡之事,亦与两位舒娘娘有关!”
  南氏脸色铁青,说道:“你发现了这一点,还要趟这浑水?!你知道不知道那两位舒娘娘尽管多年来一直无所出,但凭借天子对她们的宠爱,是连太后娘娘都不能不让她们三分的?!她们的事儿,你也敢插进去?!还是打着鹤儿的名义!!!”
  “婶母,正因为两位舒娘娘盛宠,太后娘娘都让她们三分,所以即使太后娘娘怀疑她们,却也跟当年桓公失踪案一样,拿她们无可奈何!”盛惟乔正色道,“偏偏无论孟伯亨还是那位小王爷,都不是寻常人!以这两位的身份,出了那么大的岔子,朝廷钦差都派去碧水郡了,若没个水落石出,朝廷的脸面朝哪搁?孟氏与高密王府的威严何在?!”
  南氏一愣,神情郑重起来:确实,以孟伯亨跟容清醉的身份,在碧水郡一失踪一重伤,如果最后竟是不了了之的话,朝廷的威信必定荡然无存!
  所以朝廷上下,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问题是孟太后所怀疑的舒氏姐妹,向来深得天子宠爱,当年桓观澜对孟太后母子的恩惠,可谓世人皆知,甚至可以说,没有桓观澜的力保,宣景帝压根无法践祚——这么大的功劳,这么深厚的恩惠,天子尚且不愿意为了给他报仇而处置舒氏姐妹。
  何况这次出事儿的孟伯亨、容清醉,虽然与天子都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但跟天子压根没照过面,更遑论是感情?
  虽然宣景帝久不问朝政,但毕竟他才是大穆皇朝的天子,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要护着舒氏姐妹,纵然孟太后是他亲娘也无可奈何——这点早在十二年前桓观澜失踪时就验证了——想来也是这个缘故,眼下孟氏与高密王互相攻讦,指责对方是罪魁祸首,却都默契的没提到舒氏姐妹。
  毕竟在没把握动这姐妹俩之前,先把对她们的怀疑嚷出来,最后一旦不了了之,徒然涨了这姐妹俩的气焰,弱了朝廷上下的声气。
  所以不管真凶是不是舒氏姐妹,孟氏跟高密王都不愿意这么继续斗下去的——他们虽然是政敌,可现在都没有压倒对方的把握,继续纠缠也没什么意义。
  然而就像盛惟乔说的那样,碧水郡之事,必然是要有个能对天下人交代的结果,以证明大穆朝廷的威严的!
  十二年前,桓观澜的失踪,是海匪做了替罪羊。
  但也正因为当年朝廷打着“为桓公报仇”的幌子,派遣水师将碧水郡附近的海匪狠狠扫荡了一番,导致碧水郡左近,直到今天都清爽的可以,别说正经的海匪了,连渔民兼职的强盗都没几个!
  所以这次是不可能再拖海匪出来顶缸了——而以孟伯亨、容清醉的身份,再加上再次出事的桓家老宅,这样的阵容,不可能说随便抓几个没名没姓的人做罪魁祸首吧?
  那样就不是维护朝廷的体面,而是令朝廷为天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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