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吴将军朝身后挥了挥手,开口道:“我家公主听说驸马爷不日将其前往北方寻找百草之王,特命末将送来东风,遥祝驸马爷此行可以满载而归。”
说着从身后跨步而入一名身穿甲胄的阴兵,双手托举一方看似纯金打造的三寸长盒,俯身送至面前。
我苦笑一声,这吴山公主真是大手笔,伸手正要打开,就听吴将军开口道:“驸马爷且慢!”
“此物名为草足通,是吴山公主亲自下到寒泉河中采集桢木,寄生,菌竹以及建木枝手编制成,对成了气候的草木之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感应和追踪,只是此物木性太强,只能用纯金暂时将其与外界隔断,以免损了草足通的灵气,等时机一到,驸马爷再行打开,自会明白其妙用。”
我点了点头,将金盒接到手中,然后回头看了眼玉姐,却发现她盯着此物满眼的震惊之色,心下了然,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吴将军了。”
吴将军摇了摇头说:“还有一物,烦请驸马爷务必收下。”
“还有?”
我皱着眉头看向吴将军,就见他从从腰间取下一包青色包裹交予我手上说:“公主在临别时曾说,驸马爷若能解开此锁,那么前世便是今生,你就是你,从此不再有别。”
我一边听一边将手中的包裹打开,只见当中包裹的是一把青铜打造的同心锁,一把锁扣,一把锁头,扣在一起是个比翼绦子壮,其锁身上刻三个娟娟细字:卫君瑶。
“她没说怎么打开么?”
当我不解地抬起头时,屋子内空空一片,吴将军早已不见了身影,多的只是在地板上堆成了小山一样的深红木箱,在箱子的正中间贴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喜纸,上书两个大字:礼成。
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霍老太身上,霍老太垂眉低目,轻轻叹了口气说:“吴山公主来头太大,你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同心锁交至霍老太手中说:“他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老太看了半天,最终交还给我说:“同心锁,锁同心,看来前世的你和那吴山公主定是有过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往才会留下此物,听那吴将军所言,若是打开,恐怕你会恢复前世的记忆也未必。”
我叹了口气,将同心锁攥在掌中,无奈地说:“管它什么前世今生呢,反正都快要死了,临死之前能将玉姐的伤势治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如果在死了之后能让我见到我爷爷,将所有的事情都弄个明白,死了也就死了吧,明明白白的死,总好过这种稀里糊涂地活着。”
玉姐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霍老太打断道:“我觉得你不会死。”
“为什么?”我疑惑道。
霍老太眯着眼睛道:“因为和那吴山公主结亲的代价是你非死不可的话,那我觉得你爷爷应该不会答应她这么做,毕竟如果你要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我爷爷?”
我这才看见爷爷的那杆烟枪还摆在木箱子的上面,转身取到手中,观摩了片刻,转头看向霍老太说道:“您觉得我爷爷的能力和八爷比起来,怎么样?”
霍老太想了想说:“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他出手,但是从他这阵子的所作所为来看,最低也能打个平手。”
这就对了。
我深吸了口气,如果爷爷的能力不亚于八爷的话,那么当时为什么会让我去求八爷出手解决三岔湾的事情,以他在那里这么多年的精心布置来说,他会真的就此束手无策,尸沉河底么?
还是说这些东西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一切都在按照着他预先布置的方向发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突然觉得这个从小到大与我朝夕相处,慈眉善目的老人,有些太恐怖了。
第一百零二章 老黑
“你在怀疑你爷爷?”霍老太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特别难受,尤其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亲人。”
“很多事情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要冷静下来,这样无端地各种猜疑,只会让你陷入痛苦的深渊不可自拔。”
玉姐在这个时候看着我,一脸的语重心长,说:“智者淡然,枭雄冷静;智者无欲,枭雄无情,适逢乱世,无论你最终是死是生,亦或成为智者还是枭雄,我都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多疑的莽夫。”
我深吸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装着草足通的金盒捧到玉姐手中说:“玉姐,你好像知道这里面的东西?”
玉姐将金盒摊至桌面,拿手轻轻在上面抚摸道:“憋宝人一生之中只为三件神器痴迷,这草足通,便是其中之一。”
“那另外两件呢?”我差异道。
“花绳和盲眼石龙,我手中那条猫老太的花绳稍加些时日便可复原,再加上这草足通,三者占其二,恐怕你这趟长白山之行,想不闯出点名堂,都难了。”玉姐淡然道。
我郑重地看着玉姐说:“我一定会将百草之王带回来治好你的伤。”
霍老太点点头说:“有情有义是好事,八爷的人所剩不多了,以后憋宝人这面牌匾还得靠你们几个年轻人撑着,我是老了,该养老退休了。”
玉姐看向霍老太的神情有些飘忽不定,最后笑了笑说:“别说您了,看着小乙,连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我看着她俩一时语塞,然后就见霍老太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说:“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没用,我回去会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你们等我消息,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在送走霍老太和鬼爷爷之后,玉姐站在屋子里眼神扫过小山一般的木箱,看着我说:“不打开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拿手掀开离着自己最近的一个箱盖,看着里面还散发着浓烈泥土腥气的玉器首饰,皱了皱眉说:“不会是从吴山里弄出来的吧?”
玉姐突然笑了笑,说:“人家连自己的陪葬都全给带来的,这份情谊我看你还是照单全收了吧。”
我叹了口气,有些呢喃道:“她喜欢的是前世的我,现如今只不过是把情感寄托在我身上,别说现在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就算是没有,我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可是就像那个吴将军所言,若是打开这同心锁,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就只有一个你,到那时,也就什么差别了。”玉姐说道。
我苦笑一声,说:“这锁肯定不是那么好开的,总不能随便找个路边开锁的就给开开了吧,再说就算是能打开,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接受前世的记忆。”
“做梦。”
玉姐白了我一眼,看着我手上的同心锁说:“这把同心锁一看就不是凡物,想要打开没有那么简单,估计需要一定的机缘或是配套的钥匙才行,怎么,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对玉姐说:“这次去长白山,我看姚二爷有让红鲤跟我一起的意思,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怎么我去哪他就让红鲤跟着去哪,派她跟踪我不成?”
玉姐微微晃了晃脑袋说:“不光是现在,恐怕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少不了红鲤的影子了。”
“为什么?”我难以理解道。
“因为就像霍老太刚才所言,你的身上带有福气,无论多么危险的地方虽说九死一生,却总能化险为夷,只要跟着你,就会有莫大的机遇,对于红鲤这种人来讲,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更何况她对你也并无恶意,一身绿林四绝更是睥睨当下,人长得也漂亮,你何乐而不为啊。”
玉姐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还是得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恐怕会有危险。”
我不解道:“怎么还有危险,你不是说没有恶意么。”
玉姐突然笑了笑说:“女人吃起醋来可是什么都不管的,无论什么地位和身份,不管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多么理智,一旦吃起醋来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所以小心别把人姑娘给害了。”
见我听的直咧嘴,玉姐拍拍我的肩膀说:“其实现在想来,你和吴山公主的婚约未必是件坏事。”
“咋啦?”我不解道:“不是坏事还是喜事了?”
玉姐摇摇头说:“算下日子,你和吴山公主的婚期是在生死契约日满之前,等到那个时候,兴许猫老太就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凭着吴山公主的本事,想收拾她,那还不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我苦笑一声说:“希望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就在这个这个时候,耳听得“瞄”的一声,整个期间一直消失不见的老黑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脑袋在我裤脚蹭来蹭去,然后就听玉姐说:“它饿了,给它弄点吃的吧。”
我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将老黑抱起来说:“饿了才知道找我,刚才那股子亲热劲儿呢。”
“跟只猫较什么劲。”
玉姐好笑地说了一声,然后就打个哈欠说:“这些东西你看着怎么收拾吧,我也困了,明天还要出趟门,你好好在家看店。”
我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老黑说:“你这身子骨还要去哪啊,有什么事吩咐我去不就行了。”
玉姐白了我一眼说:“怎么,现在我做事还得跟你汇报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也不是,那你多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玉姐上楼之后,我看着对着一屋子的聘礼一下子有些有些头疼。
在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做梦能够一夜暴富,结果在今天晚上一下子梦想成真,倒有点不自然了,最关键的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拿我的命换的,顿时索然无味。
可是等回过神再找老黑的时候,就发现它蹲在楼梯上面,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屋子里的那些箱子,充满灵性的眼睛里,似乎流露着些许忌惮。
“你在怕它们?”我拿手指着那堆箱子问道。
见老黑点了点头,我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刚才老黑一直跑的不见了踪影,是在怕这些东西?
连纸人都敢撕,一堆破箱子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以老黑的灵性,肯定不会做这种平白无故的举动,想了想,我决定挨个把箱子打开看看。
一直忙活到天快大亮,连玉姐都被我吵醒了好几次,才将整个箱子山翻了个底朝天,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以及古董字画,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老黑,发现它蹲的位置较之前又退后了几步,俨然它所惧怕的东西,就在这当中。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老黑说:“老黑,你到底在怕啥?”
老黑自然不会开口,可是幽蓝的目光却好像一直都盯在一个位置未曾挪开过,我心头一动,连忙爬起来顺着它看的方向挨个拿挨个问,等到我将手放在一个未曾展开的古画卷上时,老黑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恐惧,全身炸起了毛,弓着腰嘴里不断的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你在怕这东西?”
我不解地将画轴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将轴线拆开,就听见老黑在发出“嗷”的一声惨叫之后掉头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第一百零三章 墓压墓,棺翻棺
我疑惑地朝着老黑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接着目光落在手中的画轴上,轻轻吸了口气,解开缠在画轴中间的红线,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
三途渡口初相遇,一见此君误终身;
只恨我醒君已老,吴山断崖忆故人。
画轴打开后,一行娟秀的行诗进入到视线当中,其笔走龙蛇的字迹,俨然是和绣在香囊上的诗句,出自同一人手。
卫君瑶。
我深深吸了口气,暂时不想去想那么多,两只手轻轻握在轴身缓缓展开,一幅烟波浩渺的水墨山水画,彻底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灰白的宣纸上,一个身着蓑衣的少年撑着一叶扁舟在一条烟雾缭绕的小河上轻轻摇曳,两边皆是一眼望不头的群山,河流不知尽头,小船似乎刚从山间划出,在船尾与山缘交接的地方,还坐着一个持桨荡舟的少女,长发披肩,全身雪白,头发上束了条丝带,白雾一映,灿然生光。
男子的脸上被雾遮挡的有些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少女的脸庞,含羞带笑,一眼一眸当中,都像极了那日在黄泉河上遇见的开朗版的卫君瑶。
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个桃花源,仿佛能置身其中,化身正在撑船的少年,轻轻搅动着河水,和身后的少女嬉笑怒骂,黑色的山,白色的水,纯洁,简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现了恍惚,就在我沉浸其中时,画卷上的河水忽然一阵翻滚,坐在船尾的少女竟然不见了。
像是被人突然在画中摸去,消失的一点踪影都没有。
我紧张极了,将画轴展开到了尽头,看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没有找到少女的踪迹,而那撑舟的少年也将船蒿扎在水底,脑袋不知何时转向了身后,我能从中感到他此刻焦虑的情绪,似乎和我一样,也在寻找突然失踪的少女。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期待着少女能够在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可是一直等到眼睛酸胀无比,画面却在这里永远定格了下来。
我感觉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将画卷摊在地上,赶紧打开门冲到了大街上,感受到夏日清晨微微的凉风在脸上轻拂,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画太他娘的邪了。”
我长长吐了口气,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脑海中却又不自觉地再次浮现了刚才那幅画面,既然船尾坐的是卫君瑶,那么撑船少年,难道就是上一世的我么?
这幅画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夹杂在这些聘礼当中的,一定是卫君瑶刻意藏在里面送过来的,而且在画中的卫君瑶突然消失之后,当中的“我”也是一脸惊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我和”卫君瑶的十七世渊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卫君瑶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