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她接过婉莹带来的香包,夸奖道:“呀,真好看,婉莹姑娘手真巧。”
  婉莹害羞的低头,其实是在掩饰眼里的轻视嘲讽,她来之前还真当这个顾氏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如今一看,她是真的蠢,连她的丫鬟都不如呢。
  “夫人喜欢就好,你也别叫我婉莹姑娘了,咱们一见如故,正该亲近些,不如我叫你一声顾姐姐,你叫我婉莹吧。”
  这句姐姐自然是有私心的,彩珠听的膈应,就差上手掐顾澜的肩膀了。
  顾澜眨眨眼,面上的疑惑很真实,“那怎么行呢,我听说你十六了,比我大一岁的,叫我姐姐你就亏了,不好这样的,你也别把我当侯夫人敬着,咱们按着年纪来,我该叫你一声婉莹姐姐呢。”
  婉莹姐姐?婉莹脸上僵了一瞬,这声姐姐她可不敢应,别说顾澜身为太傅之女本就出身名门世家,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如何敢这么脸大,更别提她是侯夫人,她这一声姐姐叫出来,镇北侯的脸面可就完了,到时候周廷焱会找天真懵懂的顾澜算账吗?
  不会,婉莹心里知道,他肯定会找自己算,把她赶出府算轻的,甚至可能牵累到她父亲。
  婉莹心惊胆战的扯开话题,绝口不提刚才那声顾姐姐,而是说道:“夫人满意这些香包的颜色吗?若您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和花样,尽管跟我说,我回头做好给夫人送来。”
  顾澜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就被那些香包吸引了,忘了先前的话题,开始挑选起来,彩珠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把手里揪皱的衣服给顾澜抚平了。
  婉莹一进来就看到顾澜桌上铺满的宣纸了,这时候才抬头,假装好奇问道:“夫人这是在练字呢?”
  顾澜捏着香包笑得一脸纯良,起身走到桌旁,一边整理写好的字,一边说道:“侯爷教我写的小楷,他每天要检查的。”
  婉莹不经意凑近看了一眼,顿时心中鄙夷,这顾氏的爹是当朝太傅,才高八斗,写的字还不如小孩子,也不知侯爷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对她那般特殊。
  顾澜整理好,把一叠宣纸给了彩珠,让她送去周廷焱书房。
  婉莹在一边看着,心里飞快的计较着,她想她从前的举动是不是太含蓄了,让镇北侯看不出来自己对他的心意,今日对这顾氏了解的深了,她更不信那般矜贵傲气的男子竟会独独对她特别,是不是这顾氏没有一般女儿家的害羞,或许他就喜欢这般大胆的。
  婉莹心思活络,着急回去想办法,于是连忙说下午二夫人有事找她,告辞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婉莹时常过来看她,与她说话,也带些她家乡的新鲜物和小吃过来,顾澜每次都很高兴,对她带来的东西更是来者不拒,婉莹还经常翻看她的字,夸奖她进步的快。
  这一日,顾澜又要彩珠把练好的字送去书房,她懒洋洋的不爱动,婉莹便说帮她整理,顾澜谢过她,就没有盯着在榻上吃起水果。
  婉莹看彩珠在那给顾澜剥桔子,没注意到她这边,便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纸,飞快的展开塞进顾澜那叠宣纸中。
  “夫人,好了,可以送过去了。”
  顾澜心情挺好,请她过来一起吃水果,婉莹看彩珠看都不看就把那叠纸拿走了,心里忐忑又期待,神思不属的与顾澜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到二夫人院子里,紧张不已的等着天黑。
  书房里,周顺拿着一摞纸推门进来,“侯爷,夫人叫人送来的。”
  周廷焱在繁忙中抬起头,顺手接过来,翻了几张,舒展的眉目忽然紧皱,脸色毫无征兆的沉下去。
  他捏起那张纸看了眼,上面写着一首小诗,字迹娟秀,一看就不是顾澜写的。
  最重要的,这还是一首藏头诗,意在约他天黑后在侯府花园的假山前见面。
  “这几日有谁去找夫人了?”
  周顺想了想,回答:“方才彩珠说,表姑娘最近常常去陪夫人说话。”
  周廷焱笑意森冷,勾勾手指让周顺近前来,在他耳边悄声吩咐,周顺听了,犹豫开口:“属下……”
  侯爷冷厉的一眼瞟过来,他连忙改口:“属下一定按您的吩咐办好。”
  周廷焱手指在那叠宣纸上敲了敲,神情不悦,小丫头太过呆笨,一点心机也没有,该教育教育了。
  第19章
  顾澜吃完了一盘水果,让腊月倒了一杯葡萄汁,小口小口喝着,姿态悠闲,这时候彩珠也回来了,她急着往回跑,额上都冒汗了。
  顾澜招手让她过来,拿了两个蜜桔给她,随口问道:“送去啦?”
  彩珠边剥桔子边点头,“送过去啦,我看着周顺拿进去的。”
  顾澜又问:“你都跟周顺说什么啦?”
  彩珠歪着脑袋想了想,往嘴里塞了一瓣桔子,腮帮一鼓一鼓说道:“嗯,我说表姑娘最近总来陪您,还说她看你练字,帮你收拾桌案。”
  顾澜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彩珠吃的高兴,又给她塞了两个蜜桔。
  临近冬日,天黑得早,晚饭后没多久,天色就彻底暗下去。婉莹心怀忐忑,她瞒着自己的丫鬟和二夫人派来的青梅,在天黑后就去了侯府花园里的假山,距离那首藏头诗上约好的时辰还有一会儿,婉莹把自己隐藏在假山后,紧张地等着。
  没多久,前方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婉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从假山后探头往那人来的方向张望,天太黑了,她只能隐约从轮廓和脚步判断那是一个男子。
  是镇北侯!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往假山这来,婉莹心中窃喜,他一定是看懂了她的诗,明了她的心意特地来见她的。
  婉莹拢了拢头发,整理了自己的裙角,争取让自己看上去温婉动人,娴静淑雅,以最好的面目迎接镇北侯。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婉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嘴角上翘的弧度,等那人来到假山前,几乎可以听见呼吸声时,婉莹终于做了一个深呼吸准备出去,她提起裙角迈出一步,让自己的身形出现在那人眼前,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终于让自己彻底出现在那人面前,同时也看清了面前的人。
  “表姐夫!”婉莹看着面前眯眼打量她的男人,脱口就是一声惊叫。
  二爷周廷瑁今晚故意喝了点酒,此刻兴奋不已,道:“表妹,你小声些,回头让人发现了,我是无所谓,你可怎么好?”
  婉莹恐惧的退后一步,脸上血色褪尽,颤声道:“表姐夫你怎会来这里?”
  周廷瑁笑了一声,“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爷都来了,你还装什么呢?”他不怀好意看着她:“爷早看出来了,你一个大姑娘平白往侯府里跑,定是早就有这层意思。”
  婉莹摇头:“你别再过来了,我,我告诉我表姐。”
  周廷瑁不屑的笑了:“你表姐知道你写诗引我来,你猜她会不会赶你回去。”
  “诗,怎么会?”婉莹苍白着脸,本就害怕,此时更是又惊愕又惶恐,脚下挪不动一步。
  周廷瑁急切的向她扑过来,婉莹尖叫着往旁边跑,一边求救一边解释:“表姐夫,这其中有误会,那诗,那诗不是……”
  那诗不是给你的,婉莹突然住了口,难道要她说那诗是给周廷焱的,她后悔不已,怎么一时头脑发热就做了这种事,“表姐夫,你喝醉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廷瑁醉醺醺的哪里还管这些,直接就要伸手抓她,婉莹只顾躲避,一时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块圆滑的石头,顿时整个人跌进了假山旁的莲池里,池里水很浅,但这个时节,池水冰凉,泡在里头被水一冰,婉莹几乎要晕过去了。
  周廷瑁也没想到会如此,他脚往那池子里伸了伸,颇为犹豫,正在这时,小路那边走来一个打着灯笼的下人,一看见这情形就嚷嚷起来。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救人啊。”
  周廷瑁没来得及拦,那下人已经大叫着跑远了,他嗓门大,把整个侯府的人都惊动了,老夫人刚要睡下,一听说赶紧带着葛嬷嬷等人往这边赶,大夫人和三夫人也去叫了二夫人一起过来,还有大爷和三爷,整个侯府的主子都来齐了。
  雪园这边,顾澜听着外头的动静也带着彩珠过去了,侯府花园离她这里近,是以虽然她去的晚,却是与周老夫人他们前后脚赶到的。
  “呀,这不是婉莹姑娘吗?”
  三夫人头一个认出来,她们几个妯娌到的早,都看到二爷把婉莹从池子里抱出来了,三夫人幸灾乐祸,再看二夫人的脸色果然很精彩。
  这时候周老夫人也到了,看她们都围着,咳嗽一声板着脸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婉莹冷的牙齿打颤,从池子里上来她就抱着臂缩在角落里,二爷还算有良心,跳下去把她救了,又把外袍给她披上了,此刻自己冷的在一旁跺脚,二夫人看着更不是滋味。
  三夫人唯恐天下不乱,开口道:“问你们呢,究竟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两人这么巧就遇上了?还落水了,啧啧。”
  顾澜来时正巧听到这一句,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过来跟老夫人请安,婉莹本来一声不吭,谁知一看见顾澜来了,她就激动起来,伸手指着她恨得咬牙切齿。
  “是你害我,一定是你。”
  顾澜被吓得倒退一步,脸上懵然无措,问:“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老夫人见此怜爱的环住她肩膀,怒道:“澜丫头刚来,你就往她身上泼脏水,岂有此理。”
  顾澜适时低下头,委屈的往老夫人怀里缩了缩,婉莹依旧用怀疑的眼神审视她,她现在觉得顾澜就是故意的,就是在这么多天里放松防范,引她上钩,她如今的无辜都是装出来的。
  周廷瑁此时也慌了,他觉得婉莹这个女子都能把这事推给顾澜,何况自己呢,老夫人本就看自己不顺眼了,可别真因为此事绝情的要分家,到时候他可就没有这么舒坦的日子过了。
  于是为了防止婉莹胡乱攀咬,二爷决定先发制人。
  “母亲,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这个婉莹给我写了一首诗,约我在这里见面,孩儿一时糊涂又喝多了酒就来了。”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秋容过去接了拿回来给老夫人看,二夫人几个也围过来,老夫人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锐利的眼神将婉莹从头看到脚。
  “这是你写的?”
  她把那张纸扔了,恰好飘到婉莹面前,婉莹顿时白了脸,她不小心看到二夫人眼里的恨意,更是连连往后退。
  “不,不,是,是误会,我没有。”
  二夫人忍了许久,她性子本就泼辣,这下子更是直接扑过去,想要挠花婉莹的脸。
  “好啊,我对你那么好,原来是引狼入室,你原来一早就看上我家二爷了。”
  周廷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还要点面子,不想让二夫人当着全家的面闹下去,劈手拦住她,喝道:“好了,成什么样子,让人看笑话。”
  二夫人急了,一爪子挠过来,吼道:“笑话,我看你才是笑话,你是不是早就对她有意思,怎么人家给你写个诗你就赴约了呢。”
  婉莹此时发髻乱了,脸上也被二夫人挠出了红印子,她恨自己不够谨慎,却更恨顾澜,都是她骗了自己,没准那首诗就是被顾澜的丫鬟交给了二爷。
  “侯夫人,你好狠的心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毁我名节。”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是约镇北侯过来,将一切怨愤发泄到顾澜身上。
  顾澜小小的身影一抖,忍不住挨着老夫人近了些,就在此时,有个更加宽厚的臂膀把她捞过去揽在怀里,那人身上的热气包裹住她,顾澜抬头一看,周廷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老夫人身边。
  “闹什么?”
  镇北侯神情冷漠,随意的一眼扫过去,冰冷威严的气势让在场的人噤若寒蝉,谁都没敢再说话,二夫人也讪讪收了手,二爷更是捂着脸畏惧的抖了抖。
  第20章
  周廷焱年少时一战成名,是实打实依靠战功封侯的,老侯爷去得早,先帝甚是看重他,何况现如今即位的又是他的亲外甥,是以镇北侯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无人敢触怒的存在。
  老夫人冷眼瞧着几个庶子畏缩害怕的样子,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二爷周廷瑁频频求救一般看过来,老夫人权当看不见,对周廷焱说道:“这事你看着处理,我乏了,懒得管。”
  不管是二夫人娘家表妹蓄意勾搭二爷,还是二爷对那位表姑娘有什么不轨之心,都是他们二房自己的事,老夫人不爱掺和,若不是念着老侯爷的情分,她早就把这几房庶子分出去了。
  奈何老夫人还没走,先前指名道姓说顾澜害她的表姑娘嘤嘤哭出声来,“侯爷,您要为婉莹做主啊,婉莹真的没有故意引表姐夫来这里,是,是……”
  她支支吾吾看着周廷焱,始终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周廷焱淡淡抬眸,眼中七分冷意三分讽刺,“二哥,你惹出来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二爷捂着被二夫人挠破的脸,茫然极了,听他们这意思,是谁都不准备管他了,那家里这泼妇还不要上天了。
  他知道周廷焱说出来的话轻易改变不了,老夫人又不爱理他们,一副马上要回去歇息的样子,二爷眼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最后看见被周廷焱护在身旁的顾澜时,眼睛亮了。
  “廷焱说的也有道理,这毕竟也算后宅之事,母亲若是疲累了,理当由四弟妹来做主。”他顶着周廷焱那活阎王一样的气势,又添了一句:“四弟妹可是侯夫人,是府里正经的女主人。”
  顾澜微微一愣,她一直躲在周廷焱的身侧,听到这话有些呆的从男人肩膀处探头看向二爷周廷瑁,她内心狐疑,这个二爷神情还挺诚恳的,只是……
  这顶高帽子砸过来,她到底要不要接啊?
  周廷焱本来脸色冷凝,但看到身侧女子傻乎乎的偷瞄他时,脸上倏尔露出一丝笑意,他原先只想着借此事把婉莹赶出府,再让二房自食恶果闹的一身腥,倒没想到他这无能的二哥为了逃避二夫人,直接把顾澜搬出来了。
  这提议不错,老夫人乐见其成,她早就觉得自己老了,府中的事应该交给顾澜打理,就是看她年纪小,且在顾家也没学过,不好直接放权,正好今日借这事给顾澜立个威,以后谁再放肆,也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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