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更何况这个柳翠翠精明的很,不但先让陈光棍写了犯罪证词花了押,就连去叫他的时候居然先叫了同村的另外两姓大户,都是和她婆婆钱氏私交很好的人家,这样一来,纵然他想徇私蒋家人,想要偏私护着蒋老二,都不成了!
更何况,此时颇为重大,差点伤及人命,柳翠翠手里还有实证,要是他真的徇私护着蒋老二,就柳翠翠这个能把人腿骨打折的性子,跑去公堂上告,到时候因为一个蒋老二他这村长名声也毁了?呵,那他才是个傻子!
所以,这件事,他只能公正,不能偏私。
一句话,蒋老二就知道,村长怕是不会管他了!
他的眼神顿时就落在翠翠身上,看着她一身洗旧的蓝色碎花布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他狠狠咬着牙,深吸口气,怒恨又无奈的将自己的脸面撕下来踩在地上,开口求饶:“翠翠,都是二叔不好,是我混账,是我畜生不如,我不该害你……可是,可是看在咱们都是蒋家人的份儿上,饶了二叔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了……”
翠翠还没开口,一旁的蒋二婶就也过来哭着求饶:“翠翠,二婶求你了,饶你二叔一回,他这回真知道错了……”
翠翠闻言冷讽一笑看着他们:“二婶,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更何况,他蒋老二是打定主意是要毁我!今日幸亏我打折了陈光棍的腿,治住了他,要不没治住陈光棍……呵呵,我会是什么下场?”
“我会声明尽毁!会被他蒋老二污蔑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以我凭什么要放过他?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是他蒋老二先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柳翠翠不义!”
翠翠说完,一把甩开蒋二婶拉着她的手,深吸口气走到村长跟前,说:“村长,今夜之事来龙去脉在场大家都已经清楚,所以我会按照刚才跟您说的,明日一早去公堂上告,还请村长呵大家届时一同去,为我作证!”
村长闻言点点头,无奈叹口气:“你既然心意已决要上告,那我门大伙儿自然要去为你作证,今夜就辛苦大武和阿良,你们就留在翠翠这儿,看着他们两个别让人跑了,我先回去,一早再来。”
“知道了,您先回去睡吧。”
村长踏着夜色提着灯笼离开,阿武和大良就坐下在堂屋里看着人,蒋二婶和儿子就想过来跟翠翠求情,翠翠却看着阿武和大良:“阿武哥大良哥,今夜辛苦你们了,来日翠翠一定报答。”
阿武和大良急忙摇头摆手,敦厚的笑:“弟妹别说这个话,都是应该的。”
翠翠也就不再客气,看也不看蒋二婶一眼,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蒋老二这会儿是急了,气急败坏的狠狠的踹了陈光棍几脚,陈光棍痛叫几声,骂了几句后,阿武急忙把两人拉开,蒋老二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回头又看着一边只知道的哭的蠢妇和蠢儿子,更是上火了,暴躁的低吼道:“都是废物就知道哭!”
骂完使劲的冲外面挤眼,使眼色,蒋二婶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叫她去找村长求情,便急忙踏着夜色跑了出去。
屋里,翠翠隔着窗口缝隙看着蒋二婶离去的背影,看着手里印着血手印的罪词冷冷低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放过!”
第6章
一早,翠翠起来煮了二十几个糖水蛋,跟阿武和大良一同吃了后,她亲自去叫村长,还没走到村长家里的时候,就见他过来了。
村长看了看她,好像是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翠翠就只当没看见,可过了没多久,他还是开口了:“翠翠呀,昨夜这个事儿,我想了想,要是真去告官了,到时候这件事就捂不住了,到时候那些闲言碎语的,怕是连累你名声呀……”
翠翠闻言无声的冷冷一笑,目视前方淡淡的说道:“托他蒋老二的福,我在这村里已经没什么好名声可言了,那些风言风语……村长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村长闻言,尴尬的笑笑急忙转了口风:“那都是些无稽之谈,大伙儿哪儿能当真……”
翠翠就此笑笑:“当不当真的现在都无所谓了,反正他蒋老二和陈光棍,我是告定了!”
村长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心里想着幸亏昨夜蒋二媳妇儿送来的一两银子他没收,不然今日他自己怕是也要背臭名了!
翠翠回来的时候。阿武已经准备好了板车,正和阿良一起将尿了裤子不停哀嚎的陈光棍往板车上抬,蒋老二青着脸靠在墙根下,双眼阴沉的一直看着翠翠,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翠翠置若罔闻,见陈光棍和蒋老二都被押上车之后,进屋将打人的铁棍也拿了出来提在手里,村长一看上面那血迹斑斑的,心头微颤,直叹这柳翠翠简直不是个女人!凶神恶煞的!枕头底下居然藏铁棍,也亏她想得到!
一行人就不遮不掩的往县里公堂去。
半个时辰后,到了县里公堂之上,陈光棍被人粗鲁的从车上抬了下来,断掉的小腿痛的一直在大叫,一夜无眠,滴水未进,他嘴唇都发白起皮,再加上脸上的血迹,看着好像快要死掉的样子。
蒋老二头发散乱,穿着灰色的衣裳被人按在公堂之上冰冷的地板上跪着,头深深的低垂着。
翠翠站在另一边,在县太爷和师爷上堂就坐,宣布开堂之后,也跪了下来。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细细说来!”
翠翠手持罪词举到头顶,高声回答道:“民妇西山村蒋家媳柳氏,状告同村蒋老二,陈光棍,合谋陷害民妇!罪词再次,还望大人为民妇做主!”
公堂之上,其声嘹亮,县太爷接过这份罪词看过后,眉头紧促,一拍惊堂木,满堂魂颤之:“简直是罪大恶极!蒋老二陈光棍你二人合谋,趁夜黑风高,登堂入室要欺辱妇人,此等恶劣罪行,天理不容!”
县太爷刚吼完,躺在地上断了腿的陈光棍就哭喊着:“求县太爷明察,此事完全是蒋老二的主意,是他用钱诱我做下此等恶事的!草民已经知错了,也被打断腿了,还望大人看在草民今后将为废人的份儿上,饶了草民一命!”
蒋老二此时慌乱的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陈光棍着急要减轻罪责,立即就也开口喊道:“大人明察,小的也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原本小的没想做这件事的,都是陈光棍跟小的说,他看上柳氏了,想占便宜,所以小人才犯了糊涂啊……”
陈光棍一听就炸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蒋老二,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拿着五十个钱来到我家,求我帮你干这件事的,如今竟然还想反咬我一口,你去死吧!”
“明明就是你早就觊觎柳氏,才主动与我合谋的!”
“都给本官住嘴!来人,各打二十大板,看谁还敢喧闹公堂!”
翠翠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们二人狗咬狗,目光落在堂上的牌匾上,上面写着四个字‘明镜高悬’。
她心里不禁想着,果然老话说的没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她一个寡妇,得亏是性子烈,要是性子懦弱点……怕是死不瞑目也没胆子来这公堂上跪上一跪!
蒋老二和陈光棍纷纷被打了二十大板,陈光棍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晕过去了,蒋老二趴在地上听完了县太爷的裁决。
“罪人蒋老二,乃主谋,罪不可恕,今日判其收监五年,以儆效尤!”
“罪人陈光棍,乃同谋,其罪次之,今日判其收监二年,以正法度!”
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翠翠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很刺眼,让人很不舒服,可她还是笑了,因为接下来的几年,就连刺眼的阳光,他蒋老二也看不到了!还有那个陈光棍,断了腿,坐了牢,就算有命出来,他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废人了!
不过可惜的是,蒋老二之坐牢五年,要是再多五年,就更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西山村了!
县衙外面,蒋二婶哭倒在了地上,见她出来,扶着儿子站了起来,指着翠翠的鼻子大骂:“你就是个丧门星!自打你进门,克死你相公,克死你婆婆,如今又害的我相公坐牢,你早晚不得好死!”
阿武和大良一听这个就想要上前去理论,翠翠拦住他们,站在蒋二婶面前,冷冷的瞧着她,当着围观所有人的面高声喊着:“你说是我害你男人?那为什么大人抓了你男人不抓我?”
蒋二婶气结,脸都气白了,却说不出话来!
翠翠又言:“你若对这判定不服,大可此时进去找大人理论!我就在这儿等着!”
蒋二婶被她色里荏苒的喊声逼退了一步,翠翠见此冷冷一笑:“不敢?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完,她抬脚大步离开,只剩下他们母子在人群中,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翠翠回了娘家,将这件事说了后,柳父都给气哭了,不许她再回西山村住了,直接让继母给她收拾了屋子让她回来住,两人也商量好,过两日一起回去将田和房子卖了。
到了两日后,翠翠跟着柳父,带着来看房子的人回了西山村,刚把门锁打开带着人进去看了看屋子,大门口蒋二婶就高声的喊着:“这家可是断子绝户的宅子地,一家人都死光了的,哪个不长眼的还来买呀?”
一句话,那个看房子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任由柳父降价人家也不肯多留了。
蒋二婶见此,叉着腰站在大门外张狂的大喊:“丧门星,想将房子卖了拍拍屁股走人?我呸!只要有我在,你这房子想卖出去,门都没有!”
翠翠看着这个无耻的泼妇,怒极反笑,“呵……你男人惦记我这房子都惦记进了牢子里,你想拦我?也得你有那个本事!”
第7章
柳父也气红了脸,指着将二媳妇儿骂:“说我女儿丧门星,你算老几?你也不看看你,男人被你克进了牢里,生的大儿子被你克死到了池塘里,二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憨货,你算什么好东西你?”
“姓柳的,这可是我西山村,敢来老娘门口骂人,信不信我蒋家人出来打死你?”蒋老二媳妇儿叉着腰,一脸凶恶。
眼见着父亲要和那蠢妇对骂,翠翠急忙拦住,小声的跟她说:“爹你别搭理她了,咱们卖了房田是要紧事儿。”
柳父气的不行:“可是看房的人都走了,你就是再去找人来看,这个泼妇肯定还会来阻拦。”
翠翠闻言点点头:“没事,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蒋老二媳妇儿眼看着父女两个将门都给锁上了,转身离开了,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人,有我在想卖房,做梦去吧!”
翠翠拉着父亲一路走,走了一阵回头看,蒋老二媳妇儿没跟来,这才放心的带着父亲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正在院门口刨菜园子,见到柳家父女来,觉得很是诧异,就问:“柳老弟,翠翠,你俩咋来了?”
翠翠上前笑笑说:“有个事儿,想跟您说说,方便进屋吗?”
村长立即点头:“方便方便,快进来。”
片刻后,“什么?房子便宜三成卖给我?三亩田便宜二成?”村长听了翠翠说的话,倒是惊住了,这个价格可是很低的,要知道翠翠手里的田都是好田,二两多就能拿到手,真是很划算了!还有那房子,虽说感觉风水不大好,可是他可以便宜买进手里,回头高价卖出去啊!
想着,转了转眼珠子,觉得翠翠怕是不想和蒋老二家里的碰面了,所以才着急了点,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当场就给了银子,收了房契,地契,银货两讫了。
回去收拾衣裳的时候,柳父还在摇头叹息:“可惜了,要不是那个泼妇,到手的钱至少能多四两银子呢!”
翠翠无奈的笑笑:“爹就别可惜了,至少卖出去了,要不然她天天搅合,这房子风水不好的传言传出去,就真的要卖不出去了!现在卖给了村长,她就是心里憋气,想闹也不敢闹的。”
柳父点点头:“还是翠翠你脑子灵光,不过这卖了多少银子的事儿,回去别跟你后娘说实话,省的她天天惦记,你知道她那个人,就贪钱。”
“知道了,只要爹你别说,我更不会说。”
柳父闻言笑笑,“爹才不会说,这可是你的傍身钱……”
翠翠就收拾了衣裳和两床被子,一些小物件儿,剩下的家具什么的,都是要留下来的。背着包袱出了门,回头看着自己住了十来年的屋子,想着和相公相处的几个月,和婆婆相处的十来年,眼圈渐渐红了。
这一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这房子,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失落。难过,心痛,种种感受在心里纠缠着,她擦擦眼泪转过身,“爹,走吧。”
这句话,也是告诉她自己,一切,都该放下了。
回到娘家,继母罗氏就喜笑颜开的迎上来问:“咋样?都卖出去了吧?”
翠翠点点头,拿着包袱进了自个儿屋,想坐下歇歇就开始归置东西,继母却就急不可耐的过来凑近她问:“翠翠,卖了多少银子呀?”
翠翠不是很喜欢罗氏,虽然她十岁的时候罗氏嫁过来,她在罗氏的手底下没挨饿没挨打,可是也没少挨骂,一年到头的只穿破衣服,就算是过年,罗氏也舍不得给她买布做件新衣裳。
记得十三岁那年,爹觉得她可以说亲了,就给她买了一身新衣裳回来,结果那天晚上,罗氏就和爹吵了架,闹了大半夜。也许是想着她出嫁能有聘礼银子落手里,最终那身新衣裳,罗氏没拿走,但也整整一个多月,没给她好脸色看,天天骂骂咧咧,指桑骂槐。
如今知道她手里有银子,罗氏这脸,可就立马变了。
翠翠低着头,淡淡的说:“你问这个干啥,这钱是我婆婆留给我的,说是给我做将来出嫁的嫁妆钱。”
罗氏闻言不高兴了,可也没怎么嚷嚷,就是阴阳怪气的说:“也是,我不是你亲娘,你防着我也是应当的。可是翠翠呀,不是我说你,这出嫁的闺女可没几个在家长住的,眼下你要再说亲,少说也是几个月的光景,你住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我总不能白白养着你吧?更何况你手里又不是没银子……”
翠翠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一吊钱给了她,看着罗氏瞬间开心的那个样子,心烦的说:“这一吊钱够买一百斤粮食了,足够我吃三个月,住在家里我也帮你干活,这样满意了吗?”
罗氏攥着钱笑笑:“这还差不多,那你赶紧收拾吧,收拾完出来翻菜园……”
翠翠看着她出了屋,心烦的叹口气,想着还是赶紧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过去吧,不然若是继续留在家里,手里的十两银子,早晚都被她给掏空了去!爹那边嘴上说不会给她透底,可就罗氏那个德行,哭几场闹几回,爹怕是就扛不住了!
几天后,村长带着儿子过来收拾房子,准备好好打扫一番就转手卖出去,可当他拿着钥匙开了门,在院子里收拾的时候,蒋老二媳妇儿就来了,傻眼的看着他问:“村长,你咋开的锁?”还在院里收拾?这是要干啥?
村长看着她笑笑:“哦,翠翠把房子卖给我了,我就过来打扫打扫。”
蒋老二媳妇儿一听,顿时就气的要冒火,那个贱人居然将房子卖给了村长?什么时候的事?她也太精明了!
她是越想越不甘心,就小声哼哼道:“村长,她的房子你也敢买,也不嫌晦气……”
村长闻言就听出她话里什么意思,顿时眼神就冷了:“嫌弃这房子晦气?你家男人为啥坐的牢你忘了?许你白天黑夜的惦记这房子,不许我买呀?”
“我……我这不是为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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