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王家大少爷轻咳两声,震慑住家仆,偏头看向苏梨:“姑娘既要替苏家的人说话,还请报上姓名,也好叫我们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苏梨刚要开口,楚怀安把她揽进怀里,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耍横:“我娘子的名讳,也是能随便告诉你们的?”
  “这位公子,你是?”
  王家大少爷看着楚怀安追问,并不认得楚怀安是谁。
  赵德在一旁早就如坐针毡,他在官场,自是听闻过楚怀安在京中的事迹,连忙开口:“这位是逍遥侯!王大少爷,你先少说两句吧!”
  赵德劝着说,他虽然是州府,位置靠前,但论地位,却连这几个世家大族的公子爷都比不上。
  毕竟漓州的赋税,全靠这几家撑着,说是他们几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原来是侯爷和侯夫人,草民方才冒犯了!”王家大少爷站起来冲楚怀安和苏梨拱手道了个歉,不管这里面有多少诚意,反正礼数是做够了的。
  道完歉,王家大少爷又道:“侯爷和侯夫人身份尊贵,按理,你们说的话,我等草民都自当遵循,但远昭律法有言,人命大于天,我二弟死得不明不白,至今未能讨得一个说法,侯夫人是凭何依据替苏家大小姐说话的呢?”
  这五大世家虽然没在京中,但生意往来接触的人众多,家中商品还有许多是上供给朝廷的,所以并不会一下子被逍遥侯的身份吓到。
  “我只是提出自己疑虑罢了,并未说苏家大小姐不是凶手,难道只许你们怀疑苏家大小姐,不许我存疑吗?”
  苏梨反问,放松身体靠在楚怀安怀里,声音柔柔的,心平气和很是讲理。
  这些人能随便闹苏家的人,却不能这样和苏梨说话。
  王家大少爷掀眸看了苏梨一眼,也并未动怒,点头道:“夫人所提的确是个问题,但验尸办案并不是我们王家的职责。”
  “自然不是。”苏梨也认可他的话:“淮阳王当日的确在江边说,依着你们的规矩,请长老定夺此事,但还有后半句话,说的是让州府大人赵德协从办案,既是协从,赵大人这两日总不会是闲着什么都没做吧?”
  苏梨把赵德推到风口浪尖,众人又全都看向赵德,赵德一时如芒在背,忙起身回答:“本官……本官已让府差去江里打捞赵家和吴家两家少爷口中所说的凶器,尚且……尚且没有结果。”
  赵德底气不足的说,楚凌熙皱眉:“赵大人说完了?”
  协从办案就是让他去江里打捞凶器的吗?那和刻舟求剑有什么区别?
  赵德自知自己办事不利,心里衡量了一番,在得罪王家和得罪淮阳王之间做了决断,果断把王家推出来:“下官派仵作验尸,王家不肯,说会惊扰了亡灵,所以下官才……”
  赵德说着没了声,苏梨看着王家大少爷:“大少爷若真想还二少爷一个公道,不让仵作验尸怎么能行?”
  “我二弟已死,当让他入土为安,在漓州,死后若还不得安宁,亡魂是会缠着家里活着的人,带来厄运的,况且长老判案,只需与江神沟通便知真相。”
  “按你们的说法,长老要半个月后才会出关,大少爷你又等不了半个月,岂不是太不讲理了?”
  苏梨点名这里面的不公,那王家大少爷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一个府差模样的人突然跑了进来:“大……大人,凶器找到了!”
  第129章 引蛇出洞
  凶器找到了。
  是把做工精巧的小刀,刀身不过五六寸长,很薄,刀柄没有很花哨的样式,用牛皮抱住,拿着应该很趁手。
  见着那小刀,王家大少爷双手环胸,多了几分底气:“苏大小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小刀与苏大小姐有什么联系?”
  苏梨轻声问,苏月一下子跪在地上:“回禀王爷,这把刀,是民妇的!”
  此话一出,会客厅里静默好一会儿。
  楚凌熙和苏梨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无奈。
  果然不该被那双眼睛蒙蔽心软的,你瞧,你主动替她仗义执言说了话,她转过身来就啪啪打你脸。
  苏梨抿着唇不说话了。
  眼看情势逆转,越老五冷笑着讥讽:“苏家大小姐方才不是还要与赵、吴两家的人当面对质吗?怎么这会儿又承认自己拿刀了?”
  苏月也知道自己前后言行矛盾,脑袋磕在地上:“每年抢头彩都或多或少会出点命案,民妇拿着刀并不是要害人,而是为了自保。”
  她没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说完话,苏月又接着苏梨刚刚的话道:“王家二少爷的尸体上既然没有刀伤,至少他不是被我杀的!越家三少爷生死未卜,只要找到他,便能证明我的清白!”
  她这话把苏梨又架了回来,苏梨垂眸不吭声了,苏家老爷子听得直皱眉,不停地说:“月儿,你糊涂啊!”
  可见他之前并不知道苏月下水前身上带了刀。
  苏月抬头看向苏老爷子,眸光坚定:“爹,您放心,就算大哥二哥不在了,也还有我,苏家不会倒的,头彩是我凭本事抢来的,你也不能随便让给别人!”
  苏月坚定地说,声音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苏家的下人不由得跟着附和:“是啊老爷,长老以前说过,大小姐不是一般女子,我们都愿意跟着大小姐干!”
  下人的声音颇大,俨然已经拿苏月做主心骨,苏老爷子往后退了两步,老眼热泪纵横,嘴里喃喃自语:“冤孽!冤孽啊!”
  儿子没了,女儿有志气有骨气,按理,他应该欣慰高兴的,如今这反应,倒像是家门不幸,遭了什么报应。
  “你们别唧唧歪歪演苦情戏了,老子不吃这套,你说这事情和你没关系,那就拿出证据来!”越家老五冷哼着说,他向来脾气躁,惹急了他,他能带人直接杀进苏家。
  顶破天就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谁要是害怕,谁就是孙子!
  越老五是很能煽动别人情绪的,此话一出,越、王两家的家仆都坐不住了,心道唧唧歪歪是娘们儿行为,管他苏家认不认账,打了再说!
  眼看局面要控制不住,一声惊慌的尖叫忽的打断众人的争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站在苏梨背后的丫鬟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的喊:“救命啊,老爷、小姐救我!”
  那丫鬟离苏梨和楚怀安最近,楚怀安反应迅速的将暖炉往苏梨手里一塞,将丫鬟压在地上,同时对苏梨低吼:“你别过来!”
  吼完,他抬手要将丫鬟劈晕,却见丫鬟两眼一翻便没了声响,只是手还捂在脸上,楚怀安把丫鬟的手拿开,眼睛微微睁大。
  那丫鬟原本完好的脸颊上,出现一块不大不小的伤,伤口血糊糊的很狰狞,隐隐还有股子恶臭味,形状竟是和苏梨脸上的伤疤十分相似。
  楚怀安探了探丫鬟的鼻息:“死了。”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会客厅陡然安静下来,仿佛连温度都下降了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苏家死了个丫鬟,死状还这么奇特!
  “赵德立刻回州府调兵,传本侯的命令,今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在找出凶手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楚怀安站起来冷声命令,赵德傻眼了:“侯爷,这……不好吧。”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许是她自己有什么隐疾呢?”
  “对啊,还有可能是苏家想要转移大家注意力的计谋,好把这两桩人命案糊弄过去!”
  越家和吴家的人不满的嘀咕,楚怀安眼睛眯成狭长的弧度,冷霜似的扫过众人:“这是本侯的命令,不想遵守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一概以以下犯上之罪处置!”
  楚怀安的态度极强硬,众人左右看看,渐渐噤了声。
  民不与官斗,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他们犯不着这会儿把逍遥侯给得罪了。
  众人坐着没动,赵德也连忙起身去调兵,楚怀安让人把那个死了的丫鬟抬到宴客厅中间放着,等着仵作来验尸。
  他的脸一直紧绷着,脸色格外难看,苏梨拉了拉他的手,明明刚刚他还发着高热,这会儿手心就有些发凉了。
  苏梨想把暖炉递给他,被他紧紧抓住。
  “怎么了?”
  苏梨掀眸一脸茫然,好像全然不知危险暗伏。
  楚怀安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放松下来:“没事。”
  他还记得之前医馆的人说,被箭鱼所伤的人,没过几日就会暴毙而亡。
  刚刚这个丫鬟死得蹊跷,又站得离她那么近,死后脸上还出现这样的伤疤,让他不得不在意。
  仵作很快来了,他将丫鬟的尸体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这丫鬟身上没有外伤,也并没有中毒,就是莫名其妙自己死掉的。
  但,谁会相信一个人会突然这样死掉?
  众人一片疑云,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是……是江神的惩罚!”
  “对!是你们苏家不仁不义在先,如今还不认账,江神亲自降罚了,你们若是还要如此否认,下一个就该是苏家大小姐你了!”
  王家的一个家仆跟着附和,众人纷纷点头,还有人眼尖道:“我瞧着这丫鬟脸上的伤疤,倒有点像……”
  “是非曲折终会水落石出,诸位与其在这里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如还是配合侯爷调查,努力找出真凶吧!”苏月抬起头来冷声厉喝,态度有些强硬。
  苏梨微微皱了下眉,那日祭江她与楚凌熙一起出门一直戴着面纱,只是后来被箭鱼所伤,她才摘了面纱,看见她脸上伤疤的人并不多,这事应该还未宣扬出去,所以刚刚那人想说丫鬟脸上的伤疤像谁?
  “今日之事一时半会儿看来出不了解过,诸位不妨先在府上住下,左右本侯也没什么事,便陪你们一起住在这里,看看幕后真凶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今日在场的人有些多,但好在苏家家大业大,要住也是住得下的。
  况且连逍遥侯都要住在这里,旁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草民……听侯爷的,不过要请人回家传个信,以免家里人担心。”
  王大少爷率先表态,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不像苏家,如今子嗣凋零只剩苏月一个人主持大局,他们家中子弟众多,便是在苏家住上个十天半月,家里的生意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本侯自会派人回去给各家家主报信,诸位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楚怀安幽幽地说,明摆着是要杜绝任何人离开这里。
  众人左右看看,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楚怀安让人把那丫鬟抬到别的空房间停放着。
  “说了这么多,本侯也饿了,苏老爷不是备了酒宴吗?还不让人开宴?”楚怀安坐回原来的位置问,语气轻松,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众人:“……”
  出了这样的事,侯爷你还能吃得下饭,真是心大啊。
  但不吃饭难道干瞪眼吗?
  一刻钟后,吃着美味佳肴,喝着陈年佳酿的众人内心只有两个字:真香!
  酒足饭饱以后,苏家的下人开始引着各家的人去自己房间。
  因着楚怀安之前说苏梨是侯夫人,所以两人分到了一间房,楚怀安和苏梨留下来了,陆戟和楚凌熙自然也不会走,两人的房间是紧挨着他们的。
  他们身份高贵,睡的自然是府上最好的房间,挨着苏老爷子的主院,隔着一条回廊,后面就是苏月的院子。
  楚怀安看了眼房间,对屋里的摆设什么的没有挑剔,随意打量了一下,便打着哈欠,把丫鬟赶出去。
  把门关上以后,楚怀安蹬了鞋躺到床上,被子一裹,把自己卷成蝉蛹,等了一会儿对苏梨道:“你把顾炤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跟着陆戟叫扈赫的本名,好像也认可了顾炤的身份。
  苏梨这几天一直没见过扈赫,正想着该去哪儿找他,窗户就被推开,扈赫戴着银色面具,身手灵活的从外面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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