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特别是树根的部位，树心有一个窟窿，似乎已经中空了。
“咚咚。”
魏老头伸手，轻轻的一敲，马上听见了沉闷的回声。对此，他眉头一皱，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反而摸索片刻，然后道：“如果这一段截了，还能不能掏一百零八颗珠子？”
“一般规格的珠子，绝对不成问题。”
丁山也在观察，以他的经验判断，予以肯定的回答。
魏老头很果决，直接道：“行，那切了吧。”
“好……”丁山点头，示意工人照做。
就在这时，萧萌眸中闪起好奇之光，悄声道：“树心都空了，朽化得很严重啊。”
“十檀九空，这是比较常见的状况。”
叶川解释道：“因为檀树这种植物，在生长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些紫檀素，慢慢地充塞在树干之中。这种紫檀素，十分的紧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与树的根系、枝叶失去联系。”
“这种紫檀素，就相当于果实，一旦停止了营养的供应，就会自然脱落、烂掉，然后树心部位，自然变得空心。当然这个空心的过程，非常的缓慢。而且是从根部向上，一点一点的向上延伸。”
叶川笑道：“不过类似这种空心的现象，也越来越少了。因为紫檀树生长的周期很慢，传说之中紫檀寿命有长年之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上百年的紫檀，在如今这个时代，越来越稀少罕见啦。”
“市场经济，珍贵的东西，难免让人急功近利。所以一般来说，十年八年树龄的紫檀，就有人忍不住砍了。这种情况下，紫檀树都没来得形成空心，就直接运到了市场。”
叶川无奈一笑，轻声道：“如今这树有空心，说明树龄比较久，质量不算差，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明白了。”萧萌恍然，
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那个工人也已经把紫檀木料，分解成一块一块的。一整段的木料，在切开疤节、瘿瘤之后，剩下的好料，明显缩水许多。
不过对于这个状况，丁山、魏老头他们，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十分的淡定。
倒是萧萌又忍不住蹙眉，多说了一句：“浪费！”
这声音，倒是没控制，在场众人都听见了。
魏老头目光一斜，不知道是因为看萧萌漂亮可爱，还是选中了好料子的原因，反正他现在心情大好，自然热心指点道：“小女娃，这不是浪费，而是舍得，懂吗？”
“有舍，才有得。”
魏老头侃侃而谈：“想要得到最好的东西，就需要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只有把一切的杂质剔除干净了，剩下的都是精华。”
“魏老，你说得对。”
丁山赞同道：“紫檀木，最精美的，是它的纹理，是它的颜色，是它的气味。三点之中，以纹理第一。这些疤、瘿、节，那是瑕疵，不摘除干净，容易影响它的整体美观。”
“是啊，不这样做，怎么指望得到完美的物品呢？”
魏老头颇有感叹道：“好料配好工，缺一不可。料子不好，哪怕是鲁班再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料子好，手艺不行，就容易糟蹋东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丁山连连附和。
一边，萧萌小脸一鼓，小手轻轻掩嘴，凑在叶川的耳边，吐息道：“我不认同……”
“咋？”叶川一怔，眼中透出疑问之色。
“料子不好，未必不能挽救。”
萧萌轻哼道：“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真正厉害的大师，他们的作品从来不追求完美，却充满了艺术感染力。这是由于他们的一些作品，十分善于利用瑕疵，在具有缺陷的物件中，巧妙的掩盖了缺陷，甚至充分利用缺陷大做文章。”
“这个过程中，大师们化腐朽为神奇，将自己的手艺，发挥到了极致。”
萧萌崇敬道：“想必对于大师们来说，在一块极品料子上书写文章，那是基本的功力，不足为奇。但是在有缺陷的东西上，尽情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恐怕更有成就感。”
听到这话，叶川脑中电光一闪，神色有几分凝滞，然后默然无声。
“怎么，你不同意吗？”
见此情形，萧萌误会了，有几分气恼之意：“这是常识好不好……你去搜索下树雕、根雕、玉雕、石雕，都是这样。”
“……没说不信。”叶川眼睛转动，闪烁清亮的光芒：“只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谢谢啊。”
“诶？”萧萌一懵，小脸有些呆呆的，很萌。她眸光忽闪，小声问道：“我提醒你什么事情呀？我怎么没觉得……”
“你提醒了我……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叶川灿然一笑，忽然开口道：“老爷子，你这些东西，卖不卖？”
“什么？”
魏老头一愣，顺势看去，发现叶川指的是，那些切割下来的边角料。
第53章 说服
“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时候，魏老头忍不住确认道：“你是说，这些边角料？”
“没错。”
叶川毫不犹豫，直接点头，一脸和善的笑容，慢声道：“老爷子，这些边角料，你应该不要了吧，考虑一下，卖给我算了。”
“你要？”
魏老头一愣，不过仔细琢磨一下，也不觉得奇怪了。尽管东西都是边角料，但终归是紫檀木的边角料，也有废物利用的价值。
特别是在一些边角料上，还有一指厚的木料，完全可以截用。
一般来说，正常规格大小的珠子，直径约两厘米左右。但是市面上也有一些紫檀手串，珠子直径只有几毫米。把边角料全部利用上了，也能做一条小珠串子。
想到这里，魏老头问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两千。”叶川笑了，立即比划手指。
魏老头板着脸，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万！”
“太贵，三千。”叶川摇头，退让了一步。
两人讨价还价，锱铢必较，最终才达成了意向，以六千块成交。叶川爽快付钱，然后笑道：“多谢老爷子成全，有缘再见。”
说话之间，他把紫檀木边角料，全部收集起来，搁在箱子之中。与此同时，张扬也把菩提子装齐，两人就合力抬着三个大纸箱，把东西搬到车上。
“走了。”
当下，叶川挥手，与丁山作别：“丁老板，有空再联系，回见。”
“常来啊。”
丁山挥了挥手，一脸笑容。
车子启动，轻快而去。萧萌蹙眉，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你买紫檀，库房有现成的，又何必买些废料。”
“没钱……”叶川很淡然。
萧萌一滞，然后嗔怪道：“……三十万，不是钱么？”
“那钱有用，不能动。”
叶川叹气道：“大小姐，我老实说了吧。我们是穷人……每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来花，可不能胡乱的挥霍呀。”
萧萌鼓着小脸，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叶川一笑，解释道：“况且，谁说紫檀的废料，就没用了？你刚才不是说，高明的大师，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吗？再差的东西，落在高明匠师的手上，也有可能焕发璀璨的光彩……”
“话是这样说没错。”萧萌眼睛圆睁，呆呆萌萌的：“可是……我说的是有缺陷的东西，不是废料啊。”
“废吗？我怎么不觉得……”
叶川眼中带着玩味之意，然后开口道：“司机师傅，到了一叶居之后，能不能再顺便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萧萌很好奇。
“汤裘工作室。”叶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三天之后，能不能打动石开大师，就要看汤师傅帮不帮忙呀。”
张扬闻声回头，惊讶道：“你想求汤师傅帮忙说项？”
“不是。”叶川摇头：“我是想，让他帮忙，做一件东西。”
“什么？”张扬微微一愣，迷惑不解。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了，叶川还要做什么东西，时间还来得及吗？
“你要找汤老师……”萧萌眼睛微微一亮，也明白了几分：“你是想求他，用这些紫檀废料做东西？”
“对。”叶川坦然承认：“毕竟在杭州，我只认识他这个手艺人。要是他不肯帮忙，我恐怕又要另外想办法啦。”
万事开关难，自己创业之艰辛，他才来两三天，就深有体会啦。不过还好，对于叶川再次找上门来，汤裘也没拒见的意思，直接把人带进了工作室。
“汤师傅，又来打扰了，真是对不住。”
叶川求人，自然有求人的态度，语气很谦卑。
“你有事就说。”汤裘还是直性子：“当然，如果说你想要法会名额，我依然是同样的答复，不会给你的。”
“不不不……不是这事。”叶川道：“我见到石开大师了。”
“嗯……”汤裘一怔，也有几分惊讶：“真假？”
“自然是真的。”叶川苦笑道：“这种事情，我撒谎没意义……在见到石开大师之后，我恳求他给我一个机会。”
“然后呢？”汤裘问道：“他答应了？”
“……没有。”叶川摇头。
“意料之中。”汤裘点头，再问：“所以……你找我，要我帮忙说情？”
“……不。”
叶川表情一肃，认真道：“石开大师没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让在我两天之后，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他答应我的理由。”
汤裘也不奇怪，反而露出淡淡的敬佩之意：“石开大师，那是真正的有道高僧，一般不会轻易拒绝人……所以，你想怎么说服他？”
“我想……”
叶川拿出一个布袋，把几块紫檀木料倒了出来，然后道：“汤师傅，利用这些边角料，你能帮我做件东西吗？”
“紫檀！”
乍看之下，汤裘就确定了，木料的来历。他伸手拿起木料，随意打量片刻，就眉头一皱，不悦道：“几块废料，能做什么东西？你真有心，就该买块好料子，才有诚意。”
汤裘把废料随手一扔，没好气道：“看在叶九的面子上，别说我不照顾你。我仓库里还有几块好料子，你去挑一块吧，我折成本价让给你。”
“不用，不用。”
叶川谢拒了汤裘的好意，然后说道：“汤师傅，我是这样想的……石开大师之举，无疑是个考验，目的应该是考验我的水平，有没有参加法会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