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许多福:“你说说事情的经过?”
  许多福给罗春生比了个手势, 让他闭嘴别忙说话。
  朱伍其实是可以说话的, 这要是从前,他浑身都是伤疼得要死的时候,医生还在叽叽歪歪的问他到底怎么打的架,他一定破口大骂。
  怎么打的架?……反正就那样呗。
  这一次询问的医生是许多福, 朱伍是不敢冲她嚷嚷的,别管离了中医馆他们背后怎么叫嚷总有一天要给她好看,一见面那就怂,特别怂。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闭口不言, 可这一次他实际上是非常想要倾诉的,此刻浑身都疼的情况下,他都想说。
  “我接到大哥电话的时候,正在大哥家和人打牌,我把两桌人都喊上,顺着大哥留的暗号追到六福饭店……”
  许多福用银针刺穴, 手在膝关节处用力一扳,关节接驳的声音清脆的传到了几个人耳中,反而是朱伍因为沉浸在自己的诉说中,没有注意。
  朱伍:“我们上了二楼,是2017号房,我装作是服务员去敲门。等了很久之后,里面才开门,我被猛的扯了进去,还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肚子就被打了两拳。大哥立刻就带人将门撞开了,我被人拉起来,才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况……”
  六福饭店是整个耳口镇目前最大的饭店,在耳口镇开了很多年了,口碑很好。但凡是宴请朋友,办席做事到六福饭店都被认为是很有面子的,这几年六福饭店翻新过,还扩大了经营范围,弄了许多间客房出来。这个六福饭店,也就是黄州曾经的工作的地方,不过他被辞退那会饭店还没有搞宾馆。
  朱伍身上有很多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在地上擦伤的,许多福给他清洗上药就行,唯有一处需要缝合的伤口是在背部。
  “房间里有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手上都拿着家伙。其实我们有八个人,应该是不怕他们的,可他们好像不要命一样……我被人打了一下,扑到了床边,发现床上有凸起,掀开一看里面是个小男孩,这个孩子怎么都喊不醒……我大叫了一声‘他们是人贩子,抓住他们’。”
  朱伍闷哼一声。
  许多福站了起来,让淼淼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护士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许医生,你速度真快。”
  无他,唯手熟尔。
  一个内科医生,在异世界生生被打磨成了一个合格的外科标杆,我世界还有嘴炮这个词,异世界没有的,他们永远只用拳头说话。
  许多福问罗春生:“你身上有伤没有?”
  “我肩膀被人拿凳子打了一下。”
  许多福从药房里药箱中取了一张膏药给他贴上,罗春生被这味道熏得龇牙咧嘴。
  这一伙人中,罗春生的体格是最为健壮的,这大概也是他能成为‘大哥’的又一原因。
  许多福处理好了他们的伤,才问:“人抓到没有?”
  罗春生:“当然抓到了,一个都没跑掉。”
  “之后呢?”
  罗春生:“我让兄弟们看住那四个瘪三,就开车把小伍送你这来了呀…”
  许多福:“……”
  你指望一群会入室偷盗的小混混报警毕竟是个不太现实的事情,好在罗春生还知道离开之前联系许佰。
  许多福微微蹙眉,罗春生一行人的人品值不太够,万一出了什么误会就麻烦了,她让罗春生将朱伍搬到床上休息,自己去小院里找了邵卓群。
  邵卓群听了事情的经过,没有一句推辞:“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许多福点了点头。
  许佰报了警,目前所有人都被移送至派出所,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这种情况许多福肯定要去镇上看看,难得的是邵卓群也坚持要同去。
  许多福:“我还以为上次之后,你再也不会和我一起去镇上了~”一群妇女瞎侃什么的,男人在里边不仅没办法插嘴,还处处都是难言的尴尬。
  邵卓群当日回到中医馆之后,整整一天,包括睡觉的时候耳边都似乎还环绕着‘嗡嗡嗡’的声音。
  邵卓群:“……情况不一样。”
  邵卓群既然坚持,许多福就带他一同去了,同行的当然还有罗春生,他是要去做笔录的,倒是朱伍因为不宜再挪动可以之后再补笔录,反正当时在场的人员很多。
  许多福也是到了派出所才知道,这三男一女已经在逼问下说出了自己贩卖人口的事实。据他们所说四人中除了其中一个男人是惯犯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两个孩子是从江溪镇山村里偷来的,江溪镇地出上口村后方,全是山区,通行非常的困难。
  这四人得手之后在六福饭店开了两个房间,让其中一男一女假扮夫妻带着两个小孩,等待‘接头’。人是铁饭是钢,住在这里总还是要吃饭的,其中一个也就是手臂上纹有狼的男人是个吃货,听说了福兴汤水店的汤羹就想去弄点来尝尝,哪知道被敏锐的罗春生发现了不对。
  男人回到宾馆之后,四人中的惯犯趴在窗边观察,发现了他被罗春生跟踪,因为时间紧急没有办法转移,几人想迅速将跟踪者搞定,没想到对方一共能有八个人。
  许多福也帮忙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汤水店等着,罗春生等人录完笔录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每个人都非常的疲惫,可一双眼睛似乎又和平时不一样,闪着亮亮的光。
  许多福想,大约是被夸奖了罢!
  将收钱发餐牌的工作移交给邵卓群,许多福笑眯眯的:“都没吃饭罢?晚上上中医馆去吃,我让黄州给整一顿杀猪宴犒劳你们。”
  ……
  罗春生想:今天过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的杯子里又被添了酒,添酒的人是许多福,这个事实在前几次被添酒的时候叫他吓得腿都有点软,可是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了。
  罗春生是被折腾得没有脾气,以至于许多福让他到汤水店来当服务员他就去了,嘴上说是想给她找麻烦,其实就是反抗不了。
  打是打不过的,比势力也比不过,还能怎么办?认怂呗!
  员工培训的时候他被整了多少次,都没有得到许多福一个笑脸,今天就不一样了……许多福一直在对他笑。
  许多福:“这件事你们确实做得地道!”
  罗春生发现桌上所有人看着他的时候都是用的赞赏的目光,老实说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中,这让他酒都没有喝上几杯就有点飘飘然如醉了一般。
  许多福嘴里的夸奖像是不要钱的一般,噼里啪啦的往外吐。
  黄州手一抖……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这个情形上一次瞧见,是在许多福请上口村村民吃饭谈竹子生意的时候,那天许多福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将村长夸了一遍,然后就用一个极低的价格谈拢了竹子生意。
  阿门!
  黄州将同情的目光移到了大锅里翻滚的猪肉上。
  许多福:“你这帮哥们对你是真好,你一个电话不管多危险都肯往前冲,你瞧瞧朱伍,弄得一身伤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可你这个做大哥的就不够关心他们……外伤也就罢了,我下午给朱伍摸脉的时候还发现一些老伤,现在年轻没什么,稍微上点岁数有他受的,朱伍多少岁,二十有没有?还没结婚对吧?”
  罗春生都飘到半空中了,突然被扯下来,心里一抖。
  “像你吧,左手受过伤,当时肯定没有好好处理,现在搬重物的时候就隐隐作疼。”
  ……她说的是对的,罗春生并不惊讶,许多福人肉体检机之名在耳口镇那是人人都晓得的。
  许多福如果是说的是自己有暗伤,罗春生一定不当回事,可说的是他的兄弟,比如说其实才十九岁的朱伍,他就不能不在意了。
  “能治吗?”
  许多福有点为难:“能治是能治的,可你们这么多人,医药费都是一大笔钱,治疗的时间又长,你们有钱付吗?”
  罗春生他们是奉行及时享乐,吃完了用完了再去想法子,这会他们都是没钱的,当然他现在也可以去想法子,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现在不太想去整歪法子。
  罗春生脸色难看起来。
  哎!
  “从前我可以不管,但今天这事我算瞧出来了,你们其实都不坏。这样吧,不是个勤工俭学的词吗?你们在我这以工代医,直到暗伤痊愈为止。”
  罗春生想我还偷过人家的东西呢,人家不计前嫌还肯给他的兄弟看病,当即眼眶都红了,有点哽咽的吐了一个字。
  “好!”
  黄州手一颤,刚夹上的一块肉又掉锅里了。
  哦豁……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福:玉米培苗的事情有着落了……种水稻的人手也有了……嘻嘻嘻。
  黄州:默默抱紧罗春生。
  今天又准时更新,啦啦啦啦~
  第45章 福多多和桃花
  六福饭店打架的事情还没过几天, 警方就顺着这四个人贩子的藤, 摸到了一个大瓜, 一举端了一个贩卖人口的窝点, 救出了七八个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小孩。两个孩子的家人一起给罗春生等人送了个见义勇为的旗帜,警方还特地给几人申请了一笔奖金,这件事的全部经过还在报纸上刊登了,刹时成为耳口镇第一热门事件。
  当天罗春生尾随小混混离开的时候, 见到的人太多了, 这下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是这件大事的见证者, 连带着罗春生这帮人的风评都好了起来。
  从前说起罗春生来,都是一通乱骂恨不得他早死了事,现在说起来虽还是要提他从前做的混账事情,但到底有一两句好话了, 哪个有孩子的人家不恨死人贩子的,都夸他还没有坏到根子上,这件事做的地道。
  照理来说,罗春生此刻应该沐浴在赞赏的目光下,整个人都该要飘飘然了才对。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这会不仅没有丝毫的飘飘然,反而整个人都沉郁了下来。
  他苦啊!
  站在田坎上,扛着锄头的罗春生默默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年少无知喝下去的酒,都成了今天流出来的泪。
  罗春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下过地,他爹妈都是镇上的人,没有田地可以种, 别看他长得健壮,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做过多累的活。与罗春生不一样,他的兄弟们多数都是下过地的,还有个人种地的经验非常的丰富。
  但总的说来,大家都生着一身的懒骨头。
  罗春生当天被许多福声情并茂的话一说,只觉得许医生乃是天下第一的好心人,不仅将参与了人贩子斗殴事件的七个兄弟算上,另把自己这伙子人一起捎上了,加他统共十二个,都是耳口镇出名的闲汉。
  当时罗春生还挺不好意思,虽然许医生说多一个不多,让他将兄弟伙都叫来,他心想这多少是占了人家许医生的便宜,但他实际上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为着他们的身体健康,到底是把兄弟些都喊来了。
  许医生当时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一个接一个都把了脉,检查了体征。
  “你们在这做活,我包你们一日三餐,春耕辛劳,我每天按三十块钱给你们算工钱,扣除药费之后月底结薪。”
  罗春生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工钱拿,当场就红了眼眶。
  之后……恨不得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春耕多辛苦啊!
  中医馆今年是要种水稻的,秧苗是前段时间请上口村的人过来帮忙才培育出来的,可这段时间有田地的农人都是最忙碌的时候,谁也抽不出空来去别家搭把手。如今到了要将秧苗移栽到田里的时候,可把许多福给愁坏了,中医馆的本职毕竟还是给人看病的地方,不可能把所有人员都抽调去种田啊!再说了中医馆老的老、小的小,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搞那个。
  许多福想啊……想啊……
  罗春生就倒霉了。
  这伙人都是几岁开始跟人打架,十几岁就出来开始混社会,怎么可能没有挨过打受过伤,十二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问题的,不一定是严重的暗伤,也可能是身体的问题。饮食规律、生活无忧的人尚且会有三病两痛,就他们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生活没有任何规律,长期酗酒熬夜的,身体能好到那去,不过是因为现在年轻所以撑着的。
  许多福既然出手,就是要将他们调理得健健康康的,但她也不是乱撒好心的冤大头,她既然尽心了,这十二个人就不能有一点偷懒。
  “咚咚~喝水啦!”
  罗春生放下锄头,抹了一把汗,招呼旁边的朱伍去田坎上。在另一块田的几个兄弟快步跑过来,帮黄州将大桶从推车上抱下来,自己挺不客气的从推车上取了干净的饭盒,舀了一碗水喝。
  罗春生也舀了一碗,喝到嘴里忍不住赞叹起来:“好甜…”
  砸吧了下嘴。
  说是水,其实是温热的蜂蜜水,甜滋滋的仿佛能带走一身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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