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纪安宁犹豫了一下。闻裕看出来了,说:“我不上楼,我在下面等你。”
  他上次其实就看出来了,纪安宁不愿意让他进她的家。
  那家属楼旧得跟危房似的,现在也没住几户人家了。大部分搬到学校的新福利楼去了。剩下的就是在学校里混得极不得意的。听说新招聘来的年轻老师,宁可自己在外面去租房子,也不住在那儿。
  纪安宁又是这么个情况,她家里的样子可想而知。谁都有点自尊,何况是女孩子,她不愿意他看到,不难理解。
  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学校,过了马路,边走边说话。
  闻裕问:“明天放假了,你假期怎么安排?”
  “上午没事。”纪安宁说,“下午去咖啡店,晚上去桥南路。”
  这种节假日,咖啡店的生意也会比往常多。好几个一起打工兼职的女生都安排了活动,不能在假期轮班。纪安宁跟舒晨排说好了,她有时间,可以多加点班赚多点钱。
  这种节日,正常轮班不加钱,但加班工资三倍啊。
  “那明天上午过来社里训练。”闻裕直接给纪安宁安排上了。
  纪安宁:“……”
  “瞅那天你踢那一脚,软绵绵毫无力气。”闻裕瞥她一眼,“你早点来训练,没坏处。”
  纪安宁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闻裕。
  那天的事,他们一直还没机会谈起呢。
  闻裕一看她那双黑黢黢的眸子里的复杂目光,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去!别跟我说教啊!”
  纪安宁便闭上嘴巴,扭头继续往前走。
  闻裕跟上。
  “我看你心里挺明白的,要不然你一女生干嘛跑我搏击社来呢。”他很是不解地说,“怎么就一到我这儿,你就化身成思想品德老师了?”
  “严重吗?”纪安宁问,“那两个人?”
  闻裕说:“就踢了几脚,能严重到哪去?我受过专业训练,对力量的把控有分寸。”
  “人家不会告你吗?轻伤也要有刑事责任的吧?”纪安宁边走边问,她的头微微垂着,看着地面。那天的照片,那两个人都躺在地上,感觉没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我有那么蠢吗?”闻裕嗤笑,“我挑的是条没有监控的小路动的手。那两个货,既没看清我车牌,也没看清我长相,就是报警都没处找我。”
  闻裕听起来自信满满。
  纪安宁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对闻裕的了解其实不够多。她记忆中,就只有他在学校里被女生追捧、被男生簇拥的印象,其他的就都是他的无赖和无耻,死乞白赖的纠缠。
  她知道他家里有钱,却不知道详情,更不知道在校园之外,他有怎么样的背景、人脉或者是手腕。
  “那杀人呢?”纪安宁忽然轻声问。
  闻裕没懂:“哈?”
  纪安宁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问:“那如果你杀了什么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能不被抓到枪毙吗?”
  闻裕眨眨眼。
  纪安宁找补:“我是说假如。”
  闻裕失笑:“你这脑子跳跃也太大了,一下子就蹦到杀人放火了?”
  但既然是假如,他也就假想了一下,然后依然自信满满:“我要是真想弄死谁,肯定得计划好,时间地点手段缺一不可,肯定不会傻到让人抓到证据啊。”
  纪安宁微微茫然。
  那个夜里,他拖着赵辰站在楼顶边沿,凉凉地笑:“你也是呀。”
  赵辰把她的死弄成了“自杀”,抹杀了全部他存在的痕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闻裕……闻裕也可以做到吧?
  但闻裕却被抓了,被判了,被执行了死刑。
  纪安宁清楚得记得在时光漩涡中看到的一幕:
  会面室,一个青年隔着玻璃,手握着电话筒,笑:“姓赵的跟你多大仇,你突然跑去弄死他?幸亏你突然发疯,让我们捉住了把柄,要不然,真差点让你翻盘。就为个女孩,值得吗?”
  纪安宁重生这些天,反复过回想过她在前世看到的那些场景那些人,琢磨过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闻裕与那青年显然是对手甚至敌人的关系,他弄死赵辰这件事,被对方捉到了把柄,所以才锒铛入狱,满盘皆输。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值得吗?
  闻裕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安宁。
  “怎么了?”他问,“身体不舒服?”
  纪安宁的脸色太白了,白皙得没有血色。闻裕向来是手眼心嘴一般快的,他问着,手已经摸上了纪安宁的脸颊。
  才不管她说的什么“不许动手动脚”的警告呢。
  纪安宁一时情绪波动,竟没意识到闻裕又对她动手动脚了。
  闻裕的手心又干燥又温暖,抚着她的脸颊竟说不出来的舒服。
  纪安宁恍惚,想起了在黑暗阴冷的牢房中,她俯身去吻他。她的灵魂是虚体,碰触不到他的唇……那时候,她是多么的难过。
  再一抬眼,看到眼前青天白日下的闻裕,目光闪烁、狡黠,甚至有点贪婪,纪安宁忽地清醒了过来。
  她拨开他的手:“别乱摸。”转身朝前走。
  闻裕笑嘻嘻地跟上她。
  进了大院,纪安宁上楼把外婆带了下来。
  家属楼的院子是个不大的花园,有藤蔓架。中午这时间段,家属院本来就没什么人,有几个老头老太太也是吃完午饭正在家消食呢,没人大中午的下楼溜达。院子里只有纪安宁三个人。
  外婆也很喜欢晒太阳,她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在院子里溜达。
  纪安宁和闻裕跟在她身后,慢慢地散步。
  “看着好像还挺正常的。”闻裕评价说。
  刚才外婆下楼,问了闻裕是谁,纪安宁还给她介绍了一下。她还笑眯眯地说:“来找我们家宁宁玩呀?”
  看着像个正常人。
  纪安宁苦笑一下,说:“时间长才能看出来。”
  闻裕但慢慢溜达了一阵,渐渐看出来的确是失了神智的。他说:“这个……是不是以后年纪越大,越离不了人?”
  纪安宁说:“是。”慢慢会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闻裕嘬嘬唇,问:“那以后怎么办?”
  纪安宁垂下眼:“以后的以后再说,我现在先管好眼前。”
  “应该有那种专门照顾这种老人的养老院吧。”闻裕又问。
  纪安宁只“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闻裕反应过来。他掏出手机查了查,翻转手机给纪安宁看:“瞧,一年也就十来万,没多少钱。”
  “纪安宁啊,其实……”他笑嘻嘻地,目光炯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纪安宁说:“闭嘴。”
  闻裕哪这么容易就退缩呢,他微笑,告诉她:“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有啊,怎么没有。
  生命啊。
  人一死,万事皆空,有多少不甘都无用了。有钱又有什么用?
  有钱也买不到命。
  纪安宁侧头看去。
  闻裕看她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热。不管是为了情,还是为了欲,总之,他是很想得到她的。
  上辈子他没得到,这执念驱使他为她杀人,一生都毁了。
  人都说,男人这种东西,对得不到的心心念念,可一旦得到了,就弃如敝履了。
  尤其是对女人。
  闻裕笑着看着纪安宁。
  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长长的眼尾斜飞,不笑的时候,也清艳动人。
  闻裕勾勾嘴角,给了她一个邪里邪气的笑。正想说点什么撩撩她,纪安宁忽然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领往下拉……
  青天白日的,纪安宁踮起脚,吻了闻裕。
  第25章
  纪安宁闭上眼。
  闻裕的唇很暖。
  纪安宁上辈子对这个唇只有一次记忆。闻裕把她堵在桥南路,压在他的车门上,强吻了她。
  纪安宁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她太过愤怒,气得发抖,那一下使尽全身力气,抽得闻裕嘴角都流血了。
  闻裕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他妈的……”他说,“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是吧?”
  他问纪安宁:“你还要我怎么证明?难道要我把命给你吗?”
  纪安宁那时候觉得可笑极了。
  闻裕就是一个不要脸又不讲理的富二代。他觉得什么都能用钱买,包括女人。他的女朋友都是月抛型。
  纪安宁厌恶他,再穷再苦也绝不会为了钱跟他好,更不会去做他的收藏品之一。
  更可笑的是他说什么“把命给你”,这世上,谁还能真的把命给别人吗?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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