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会回来的。”关越一手依旧抱着他,热水从四面八方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天和道:“你对它到底哪来的信心?”
  关越:“它代表我们的爱情。”
  这句话顿时就说中了天和的心病,这只鹦鹉仿佛在某个意义上代表着他们的爱情,现在爱情飞了,相当不祥。而且这又是命中注定的,关越决定异地,导致他俩吵架,吵架导致关越没事找事做,去碰鹦鹉架,最后令小金飞走……算了,看开点吧,天和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免得事情越来越糟。
  那天傍晚,他们去了伦敦市区,关越带天和去伦敦眼坐摩天轮,到大本钟下拍了张照,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吃了晚饭,天和一直记得,那是他十四岁来伦敦那天,关越带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晚上关越包下了一个电影院,与他看了场数年前的旧电影《瓦力》。
  看电影时,天和忽然就想通了。
  曾经关越说过,等他完全脱离家庭,能够自力更生的那天,他想与天和携手,在西敏寺或是拉斯维加斯的教堂结婚。
  而今天关越说的是“跟我一起走,去拉斯维加斯结婚,不等了”。
  关越终于为了他,更改了一次自己的决定,天和以眼角余光瞥见关越,关越正在认真地看电影,却感觉到了,侧身把他抱在怀里。
  “去吧。”天和终于放下了,说,“我现在忽然觉得,许多事也没那么重要。”
  “你要知道,下这个决定,我比你更艰难。”关越的回答则十分简单。
  当天夜里,关越把车停在车库,牵着天和的手,在花园里看了会儿星星,听见一阵翅膀的拍打声——
  ——小金回来了。
  天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关越轻轻地过去,伸出手,靠近小金。鹦鹉却没有挣扎,任凭关越抱进怀里。
  “有点小脾气。”关越朝天和说,“我知道它会回来。”
  说着关越朝天和笑了笑,这是近一个月里,天和第一次看见关越笑。
  两人又一起低头看小金,天和点点头,说:“知道回来就好。”再把它放回鸟架上,小金似乎是饿了,吃了小半杯鸟食,便将脑袋埋在翅膀下睡觉。
  一周后,天和与关越一起上飞机,送他去纽约入职。关越一入职便忙个不停,天和想在曼哈顿下城区买套房,却没看到喜欢的,只能暂时住在酒店里。离开那天,天和紧紧抱着关越,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学那天清晨,天和轻手轻脚地起来,没有叫醒他,只吻了关越的唇,便自己回了伦敦。
  “我曾经想过许多次我们结婚的那天。”天和侧身,翻了下手机,上面是江子蹇发来的消息,他才想起今天佟凯的事,奈何关越结婚的决定,已经冲掉了今天佟凯的八卦。
  天和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了,但就在关越告诉他这个事实时,竟是在天和那久违的平静里,掀起了滔天骇浪。
  “我想在西敏寺办婚礼,他喜欢拉斯维加斯的小白教堂,那个猫王结婚的地方。当年连在哪里结婚都会吵起来。”天和无奈笑道。
  普罗:“你们如果早一点结婚,也许不会分手。”
  天和一边给江子蹇回消息,约他明天见面,一边答道:“商量好的,我们都希望等到他的经济完全独立后再谈婚姻,他才能理直气壮地朝家族证明,这就是他选择的爱情、他选择的人生。那时的我们总是觉得,婚约只是一张纸,有没有它,没有半点影响,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会分开。所以,人生无常,有太多事,不能用概率一言以蔽之。”
  天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摊开手脚,灯光自动变暗。最后,普罗说:“也许他会记得,你喜欢的西敏寺。”
  天和:“如果他坚持小白教堂,我也可以让步,为了这个而吵上一整天,实在是太傻了……我们完全可以开一辆敞篷车,开到教堂的遮阳棚里,摘下墨镜,望向站在窗口后的神父。”
  “我们请一位教堂的看门人为我们证婚,再在神父面前,开玩笑一样地说完誓言,接过结婚证,好,这就结婚了,走,度蜜月去吧。”
  “于是我们结婚了,天知道,地知道,载我们的车知道,路知道,神明知道,神父和证婚人知道。再来呢?谁也不告诉,悄无声息……私奔一样也是神圣而庄严的,我们只需要给彼此与上帝一个简单的交代,除此之外,与世界再无关系。”
  第21章
  翌日清晨,江子蹇推开闻天和的房门,头发乱糟糟的,一头撞了进来,就往天和的被窝里钻,拱了几下,屁股还在被子外头,像条狗般把自己强行塞到天和身边。
  天和睡得迷迷糊糊,勉力睁眼,看见床头柜的闹钟:“不是才六点么?你干吗?!”
  天和用力推开江子蹇的脑袋,翻了个身趴着。
  江子蹇呻吟道:“我要死了。”
  天和不理他,继续睡自己的,江子蹇翻了个身,手脚搭在天和身上。
  天和睡眼惺忪,由得他折腾了一会儿,江子蹇穿着短裤白t恤,毛毛躁躁的,一会儿推天和,一会儿唉声叹气,死活要把他弄起来。
  过了十分钟,江子蹇突然安分了,半个身体滑到床下,半坐着也睡着了。
  两小时后,晨八点,天和总算睡醒,侧头看,见江子蹇正在地上坐着,出神地刷手机,看手机上的照片。
  普罗:“这里有两个人失恋了。”
  江子蹇一怔:“谁?谁在说话?”
  “普罗。”天和说,“不要突然发出声音,你会吓到他。”
  江子蹇道:“哟,你的人工智能吗?这么聪明?”
  天和:“有点小毛病,还在研发过程中。”
  普罗:“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毛病。”
  天和:“身为一个ai,你要学会谦虚。”
  江子蹇一个文科生,对ai并无太大了解,在他的概念里,普罗米修斯应该就是个类似于贴心助手的小程序,听到普罗的声音后也没问太多,反而有点好奇道:“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像关越?”
  天和:“在合成声音库里取的样本,挑了个好听的,和关越没关系。”
  江子蹇:“不过他的声音本来也挺好听。”
  天和不想讨论太多关于普罗,侧头看了眼江子蹇的手机,问:“这是谁?”
  江子蹇拇指来来回回地滑动屏幕上的照片,看一眼便随意地滑走,手机正放在天和面前,两人都能看见屏幕。
  “这个呢?长得怎么样?”江子蹇停留在一张青葱的小男生照片上,问天和。
  “还行吧。”天和说,“下一个目标对象么?”
  江子蹇没回答,继续滑,换了个很有阳光感的男生,问:“这个呢?”
  天和:“运动型的,和你有点像。”
  江子蹇把一组二十四张照片拉进手机回收站,删了,打开另一组。
  “这个娃娃脸怎么样?”江子蹇说。
  天和:“像那个按脚的。”
  江子蹇扔了手机,转身躺着,呻吟道:“怎么办啊!我已经爱上他了。”
  “普罗,不要胡乱插嘴。”天和马上警告道,免得普罗一转身就把昨晚的事捅穿了。
  普罗识趣地放了首巴赫,江子蹇说:“我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
  天和:“不是挺顺利的么?失败了?”
  江子蹇解释了下,这下天和知道佟凯确实没撒谎——至少在型号不合这件事上没撒谎。
  天和十分犹豫,要不要暗示江子蹇真相,可他无法预测到江子蹇如果知道了这个荒谬的真相,会让他的爱情变得更好还是更糟。有时知道得少一点,也许对江子蹇来说还是件好事。
  可是这俩人看上去似乎还蛮般配,奈何到了床上,性方面无法妥协,也是个大问题。
  “……为什么他也是个top呢?这不科学啊!”江子蹇悲伤地说,“还这么坚持,为什么呢?”
  “你们昨天傍晚……晚上开房去了?”天和起身拿衣服。
  江子蹇便也从床上爬起来,跟在天和身后,到洗漱间去,拿起牙膏,给天和挤在牙刷上,说:“当然没有,我们聊了很多,不过小凯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天和接过,开始刷牙,“呜噜噜”地发出含糊声音。江子蹇道:“对!一开始就觉得他有点强势,没想到。”
  天和刷过牙,开始洗脸,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你们也可以选择69或者用手来解决嘛。”
  江子蹇:“那就不是真正的上床了。”
  天和:“……”
  科技是社会的第一生产力,性是江子蹇的第一发动机。
  天和把热毛巾按在脸上,说:“用你的技术征服他,让他欲罢不能。”
  “唉——”江子蹇说,“宝贝,你以前有想过换换口味,偶尔也翻身当下top吗?”
  天和有点疑惑,想了想,说:“当年我和关越刚在一起的时候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对体位完全没意识,纯粹听他的话。不过真的提出要求……”
  普罗:“我认为是的,他相当宠你,愿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江子蹇说:“不行,他要不愿意接受,就不能勉强,除非他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我,否则是没法顺利高潮的。”
  天和:“万一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
  江子蹇:“他非常抗拒,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最后铁、定还是得分开!毁了这么热烈的爱情,还不如就让它留在回忆里更好呢!”
  普罗插了一句:“至少在这点上,我非常钦佩江子蹇。”
  天和:“他在感情上向来很堂吉诃德。”
  天和突然觉得有点危险,盯着镜子里的江子蹇,说:“你禁欲多久了?”
  江子蹇:“二十一天七个小时二十五分又三十……三秒。”
  天和马上道:“快离我远一点!”
  江子蹇端详镜子一夜没睡,有点憔悴,说:“禁欲大半个月,等的就是和他上床的那天,灵肉合一,多美好啊!我的灵魂生来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结果最后,就这么被他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
  “‘我不做零,从来不做’。”江子蹇学着佟凯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说,“‘没有快感,真的没有,就像我生来是个同性恋一样,改不了,抱歉了’。”
  “既然没有尝试过,就不能说没有快感,这是一个悖论。”
  天和到客厅去,给小金喂了点吃的。
  江子蹇跟着天和,就像一只求偶被拒后垂头丧气的动物,控诉道:“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天和:“你居然能禁欲这么久,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子蹇:“为的就是那一夜的完美时刻,现在没了,没啦!绝望啦!什么都没了!a股崩盘啦!关越死了!关越凉了!”说着朝小金动情地喊道:“我的心也碎了!”
  天和摸了摸蹲在沙发上发呆的猫,到餐桌前去,桌上放了两杯温开水,天和开始喝水。
  江子蹇:“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都是,你懂的,我的全身充满了一股无法宣泄的热血!它们正在汹涌咆哮,找不到出口!今天早上我来你家的路上,看见‘工人路菊花展’里的‘菊花’两个字,突然就受不了啦!”
  天和差点把水喷出来,还好控制住了。
  方姨摆上早餐,说:“秋天天气正好,出去走走吧。”
  江子蹇“嗯”了声,又说:“谢谢方姨,我现在不能看见任何有关秋天花卉的东西,甚至高架下面的水泥管……”继而低头打开手机上的第三组照片,天和喝着咖啡,注视他的手机屏幕,说:“这些是接下来的可选择对象吗?”
  江子蹇茫然地看了眼天和,说:“不,都是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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