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节
齐侯看着吴纠,那温柔的笑意慢慢凝固在他俊美的脸颊上,嘴角有些微微下压,低笑了一声,说:“二哥与孤开顽笑了。”
吴纠这回点头了,说:“正是,纠方才的确是与君上开顽笑,只不过这第一个条件,君上便不能同意,所以君上并不是能付出所有的人。”
齐侯盯着吴纠,说:“二哥,当真这么想要这个侯位?”
吴纠笑了一声,说:“君上,纠不敢,纠对这个位置没有半分想法,只是打个比方,如今君上已明白自己的心意,纠与侯位来说,不值一提,而君上也意识到,纠与侯位是冲/突的存在,终有一日,君上眼中会容不下纠这个人,或许是经年,或许是两年,也或许就是今年,不会很长。”
齐侯不说话,死死盯着吴纠,嘴角压到了极点,说:“你看的倒是透彻?”
吴纠心说,人死过一次,自然看得透彻。
吴纠拱手说:“君上事物繁忙,纠不打扰君上,先告退了。”
齐侯坐在席上没有动,却突然开口说:“如有一日,二哥在孤心中的分量比江山还重,那二哥会不会首肯。”
吴纠笑了笑,说:“希望那时候,纠还在世。”
齐侯笑了一声,说:“二哥先去休息罢,再过几日便是会盟了,倒时候诸侯到齐,有二哥忙的,还是那句话,二哥身/子弱,孤是要心疼的。”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结果齐侯一转眼就免疫了,仿佛没听进去似的。
吴纠无奈的拜了一下,说:“纠告退。”
齐侯挥了挥手,看着吴纠那白色纤瘦的身影退出幕府……
北杏会盟马上要召开了,这一日非常热闹,陈国国君杵臼,带着他的公子完,赶到了行辕。
陈国一向和齐国交好,尤其陈国国女还嫁给了齐国的虎贲中郎将做夫人,也是齐侯收的义女,所以陈国趁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和齐国多多交好,往后要多多仰仗齐国。
吴纠随着齐侯站在行辕门口,迎接陈侯和他的公子,这个公子完非常有才华,在陈侯去世之后,陈国内乱,公子完逃到了齐国,齐侯很欣赏公子完,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公子完,来拉拢公子完。
不过就算齐侯重生过,却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当时有个术士给公子完卜卦,说公子完才华横溢,必成大器。不过这个卜卦还有变卦,那便是公子完娶了国君的女儿,五代之后,会变得更加繁荣起来。
吴纠是知道这一点的人,说起来公子完并非大名鼎鼎,但是田完这个称呼,简直如雷贯耳,田完的子嗣,五代之后,的确繁荣了起来,何止是繁荣,而且推/翻了姜姓齐国的基业。
当时的齐公被田完的私人放逐,田完的后人霸占了齐国,改姜齐为田齐,这便是战国时期大名鼎鼎的田齐国了。
齐侯不知道田完的后人推/翻了自己的基业,更加不知后来田齐的后人,王莽称帝之后,还追加田齐为齐敬王。
陈侯杵臼约下马车,非常恭敬的给齐侯作礼,笑着说:“齐公亲来,杵臼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齐侯笑了笑,说:“陈公客气了,齐陈两国,早有联姻,理当互相扶持才对,陈公和孤如此见外呢?”
陈侯杵臼连忙说:“是是是,齐公说的对,说得对。”
他说着,转身介绍自己的儿子公子完,说:“这是愚儿。”
齐侯自然是认得田完的,拱了拱手,说:“陈公子一表人才。”
田完也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齐国这样的大国/会看不起陈国,毕竟陈国弱小,经常需要看强大国/家的诸侯脸色。
田完赶紧作礼,说:“完见过齐公。”
齐侯又引荐吴纠给陈侯和公子,陈侯杵臼这个人没什么能耐,但是疑心病特别重,疑心病重的以致于他的儿子田完性子卑微又谨慎,就怕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陈侯杵臼看到吴纠,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因着之前陈国使臣回报,每次回报都有吴纠的事情,所以陈侯已经不知道吴纠这个人,在齐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分量了,之前陈侯以为,吴纠只是单纯一个落败的公子,已然前途末路。
然而后来又经常听说,公子纠出使了莒国,公子纠做了迎亲特使,公子纠跟随齐侯去为先王奔丧等等,这一连串儿的事情,让疑心病重的陈侯杵臼心里已经纠结死了,当真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手段去面对吴纠。
吴纠似乎看出了陈侯这种纠结的心里,总之陈侯满脸都是皱纹儿,那表情相当扭曲,看起来就挺累了。
众人恭维的时候,就听到“踏踏踏踏”的绝尘之声,一队浩浩荡荡的马队绝尘而来,上面插着一个大旗,写着一个——卫字。
吴纠一见,便知是老相识卫侯卫朔来了。
卫朔的队伍非常壮观,虽然也将自己的军/队驻扎在二十里之外,但是随行的寺人和宫女就不在少数,一行人非常多,卫朔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还跟着一辆缁车,帘子撩/开一些,里面坐着一个美/妇/人,正翘首望着这边儿。
原来卫朔的生/母宣姜,也跟着一同来了。
宣姜是公子纠和齐侯的姐姐,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好歹也是齐国人,定然是因为不放心卫侯过来谈和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卖个面子,便一同来了。
卫侯的队伍绝尘而来,齐侯就先与陈侯告诉,陈侯带着公子完便进了营帐,先行休憩整顿去了。
卫侯的马在营前停下来,看得出来卫侯肚子里是有一团火气的,毕竟公子元的事儿,他们本身占了极上风,有鲁国撑腰,卫国也是大国,这样一来怎么打也不会打输。
但是偏偏吴纠想到了一个如此“阴险”的法子,挖水渠,引水灌城,这样一来卫侯是彻底给气死了,毕竟齐国人不在卫国的地界挖水渠,而是在租了晋国的土地挖水,宣姜和晋侯谈判无果,还被平白占了便宜,如今只剩下一个谈和的办法了。
卫侯将马停下来,扬起一片尘土,吴纠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齐侯连忙抬起宽大的袖摆给他遮着一些,随即才笑着对卫侯说:“呦,卫公,卫公竟也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呢。”
卫侯胯/下马,冷冷的看着齐侯,如今真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上次没有除掉齐侯,反而让他跑到洛师去告/状了。
果然齐侯是个小心眼儿的,在胡齐面前告了卫侯一状,现在全天下的诸侯都听说了,卫侯想要造/反,要带兵攻打周朝,卫侯如今已然是半个尽/人/皆/知的反贼了,若不是因为卫国还有些斤两,早就被人揭竿而起的剿灭了。
卫侯翻身下马,凉凉的说:“瞧齐公说的,齐公代天子身份,召开/会盟大/会,我卫朔,能不参加么?”
齐侯冷冷一笑,若不是因为这辈子吴纠提出了挖水渠的事情,抓/住了卫侯的小辫子,卫侯准定是不会来参加诸侯会盟的,齐侯经历过一次,心里有数的紧。
齐侯笑了一声,说:“小白蒙受天子信任,得以代天子身份召开盟会,匡扶王室,抗拒外辱,鞠躬尽瘁,只唯恐做的不好,哪能比卫公潇洒,说打周朝便打周朝。”
卫侯被他噎得一愣,没想到齐侯说的这么直白,脸色瞬间就变了,齐侯见卫侯吃了瘪,也不避讳就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宣姜赶紧从缁车上下来,夸张的笑了一声,说:“哎呦,弟/弟,两位弟/弟,可想煞姊/姊我了!”
宣姜说着,快速走过来,笑得一脸殷勤,说:“姊/姊身在卫国,又是许久都没见过两位弟/弟了,如今一见,当真想念的紧,会盟之后,姊/姊定要多和弟/弟们亲近亲近呢。”
齐侯也笑了一声,宣讲还以为他要卖自己面子,就听齐侯说:“孤还以为,姊/姊只想着和老晋公亲近呢?”
他这一说,吴纠就看到卫侯和宣姜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宣姜脸上抹了脂粉,那僵硬的程度仿佛都要“卡拉拉”皲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