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叹了口气,钮钴禄福晋有些感慨,“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两口子过日子,亲人,家人之间的情份,比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靠谱多了。”
  “咱们闺女眼光好,一眼就瞅准了太子殿下。上上下下闹腾了这么些年,可算是有点眉目了。现在知道定下来了,爷不用再天天跟着担心,我也可以安心的给阿茹娜打点嫁妆。”
  “咱们闺女的眼光随我,一眼就看中了太子殿下。”倭黑大人心里美滋滋的,挺骄傲。
  这大清国,论人品相貌家世性情能力,太子殿下不论哪一样他都是人上人。更关键的,他能让自家骄傲不逊的大格格服服帖帖的乖乖听话。
  这男人嘛,表面上伏低做小哄哄老婆开开心心的,没事儿。真遇到事儿,那就必须是一家之主的派头,对内对外,拿的出顶梁柱,主心骨的品格儿。
  钮钴禄福晋心里嗤之以鼻,闺女的好眼光明明随的是她们钮钴禄家的。就你这大老粗,还有什么眼光?当年不过是她额娘看中了他,故意使人引的他上门提亲罢了。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的倭黑大人,幸好不知道这些内里的事儿。
  “说起嫁妆,福晋,这几年大格格自己挣的资产,都给她带走,府里该给大格格的陪嫁,还是要照例给。”
  “爷这几年在东南沿海做的海外贸易,以及那些外国货铺子,都赚了不少,可以给闺女添三成,再加上福晋嫁妆的一半,保证让闺女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钮钴禄福晋听了自家爷这没头脑不找调的话,气的又想拧他。“爷是想超过当年的仁孝皇后的嫁妆规格?”
  听到这话,反应过来的倭黑大人吓的一个激灵,“私下给,私下给。多亏福晋提醒。爷这差点儿又犯错误。”
  “爷以后要做太子殿下的老丈人了,在外面可不能这么嘴巴没把门的乱说话,给闺女扯后腿。那几家洋货铺子也要看牢了,如果有人心思不正,偷税漏税什么的,直接绑了送刑部大牢。”
  “福晋你放心,爷心里有数。”倭黑大人心里烦闷。哎,傅尔丹要是生在大格格前面多好,他也不会要那几个庶子了。现在真的是有点儿闹心。
  不过这点决断他还是有的。等大格格一出嫁,就给那几个小子每人一些庄子铺子,统统分出去单过。将来过得好不好,都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倭黑夫妻俩在商议家里儿女的事情,胤礽也在为自己的弟弟们发愁。他看着磅秤上显示的五阿哥的体重,居然比半个月前又多了两斤。
  “五弟,打明儿起,你每天围着箭亭快走十圈,饮食方面更要严格控制。如果被孤发现,谁又额外给你送吃的,一块罚,加倍罚。”
  五阿哥福气满满的大胖脸,刷的垮了下来,整个人就好像去年冬天,畅春园菜园里那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焉巴巴。
  控制他点心数量,还要一天十圈儿,简直要他的小命。太子二哥太狠心了。太子二哥让内务府研制出来的这个磅秤,也太狠心了。呜呜呜,就不能把他少称两斤吗?
  灵性的六阿哥和早慧的八阿哥站在傍边,同情的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五哥。可是他们俩也刚刚被训过,哪敢上前撞木钟?
  别看太子二哥平时特别温和亲切,对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实际上对他们的要求却是比皇阿玛的还高还严厉。四哥和五哥现在,已经是每天学习着自己穿衣裳,吃饭。等他们再大几岁,估计也是如此。
  此时的四阿哥那?他自觉身上还有着包庇的罪名儿,更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同样不敢给五弟求情。而且太子二哥刚刚也说了,他现在每天练字的时间,也要稍稍控制一下,多练练骑马射箭。
  因此四阿哥认为,自己也挺可怜的,需要来个人给他求求情,撞木钟。
  可是兄弟里面,唯一获得太子二哥夸奖的七阿哥,却是一向对太子二哥言听计从的。脚上有点儿残疾的他,觉得大家都长得一个样儿才好,五哥胖的和大家都不一样了,当然要好好听话减肥。
  不理会弟弟们一个个装乖弄巧的模样,胤礽直接发话,“都去梳洗,然后躺床上听故事。”
  “嗷。谢谢太子二哥。”感觉逃出生天的小阿哥们,瞬间活了过来。纷纷跑到自己的房间,在宫女嬷嬷的伺候下,快速梳洗完毕爬上床。
  哥几个挤在一张床上,安安静静的听小李子公公讲故事。
  终于忙乎完的胤礽,则是来到了书房,提笔开始书写其他的新故事。
  这些年,为了不带重复的给弟弟们提供床前小故事,胤礽笔耕不辍的把古地球上,靠近清朝时期的,古今中外的各种童话故事,神话故事写了好几本。
  《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就不说了,《山海经》,《大林和小林》,《皮皮鲁与鲁西西》,《爱的教育》,《丛林男孩》,等等,接近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他们能听明白的,这些古地球儿童著作,林林总总下来,居然有七八本了。
  这可都是世界文豪们一生勤学苦读,多年伏案写作,反复修改,逐字琢磨,经过时间长河见证的各国名著。胤礽每次一想到这一点都觉得惭愧不安。
  还好翰林院被他的死命令逼得,现在也开始写适合孩童读的书籍了。
  总是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血创作,才是真正的长久发展之道。
  第94章 飞机
  等胤礽当做写大字一样的写了大半个小时, 才又回到弟弟们听故事的房间。刚刚一进去,就被拉着坐在床头, 做了临时裁判。
  “太子二哥,你说小猪是不是很笨很傻?连自己喜欢吃的鸡蛋的样子都记不清, 还相信坏猴子说的话。”
  八阿哥黑葡萄的双眼在他白白嫩嫩的皮肤,以及床头蜡烛光的衬托下,就跟床头那个小闹钟上面的黑宝石似的,熠熠发光,特别的明亮。
  遗传了自家美貌亲娘眉眼的八阿哥,可能智商情商还遗传了康熙皇帝吧,明明是几个小阿哥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 有时候却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太子二哥,八弟说的对吗?胤祚觉得,小猪只是出于对小猴子的信任。”六阿哥不认同, 心思纯净的他,接受不了大家对于小猪笨的评语。
  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觉得, 不是小猪笨, 而是六弟傻。不过他们也想知道, 太子二哥的看法儿。
  被弟弟们眼巴巴的盯着,胤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于这些童话故事,真的是没啥感觉。随着转头看向一贯沉默的七阿哥, “七弟,你说那?”
  七阿哥发现六弟和八弟瞬间都朝他看过来,为难的皱了皱眉, “太子二哥,胤佑觉得,小猪察觉到了篮子的蛋比他知道的鸡蛋小,还相信了小猴子的说法,有点儿粗心大意。”
  听到了七弟的回答后,找到了切入点的胤礽,阻止了一下语言,慢慢开口,“恩,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太子二哥认同七弟的看法。”
  “小猪察觉到篮子里面蛋的大小不对,却粗心的没有去核实篮子里的是不是鸡蛋,小猴子偷懒没有回去取鸡蛋,却骗小猪去了。”
  “孤的想法儿就是,你们以后,如果交朋友,就找和小山羊和小狗一样诚信的孩子,对于小猴子这样会撒谎的娃娃,就要小心一些,不要付出信任。”
  “当然,关键是做事的时候,态度要认真,既然知道母鸡大婶儿家里有鸡蛋,为何没有直奔母鸡大婶儿家去,一直在路上偷懒耽搁?”
  四阿哥点点小脑袋,“太子二哥,我懂了。”小猪的信任,错付了对象。看人要看准,交朋友要谨慎。要好好对待好朋友,狠狠的揍坏朋友。
  五阿哥听的迷迷糊糊的,既然交朋友这么麻烦,那就不交朋友就好了。反正御膳房鸡蛋很多,足够他们吃的。
  六阿哥想到太子二哥说他学画不认真还偷懒的事儿,垂着小脑袋,不说话。
  七阿哥一样明白的点点头。小猪就是不认真,要鸡蛋当然是去母家大婶儿家,跑去问小山羊和小狗狗做什么?
  八阿哥还是疑惑的看着太子二哥,心想着,太子二哥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说小猪笨吗?不光不会交朋友,还不会做事儿。
  胤礽捏了捏八阿哥脸颊上胖出来的那块小肉肉,“如果小猪真的是笨的像瞎子一样,那小猪就看不出来,篮子里的蛋不对劲的地方。”
  “看出来却懒惰的不去检查核实,轻信小猴子,就是粗心马虎的态度问题,或者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不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却相信小猴子的说辞,这也是一种笨吧。”
  八阿哥抱住胤礽的手臂,顺势扑倒胤礽怀里,“太子二哥,胤禩懂了。胤禩一定细心认真,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这一行动,好嘛,几个小阿哥都一起扑了上来。
  四阿哥觉得自己也是大哥哥了,虽然有点羡慕,却是忍着不和弟弟们争太子二哥身边的位置;五阿哥看了看自己肥胖的体型,太子二哥身边好像没他的地方了。呜呜,胤祺这次一定要减肥。
  兄弟们又玩闹了一会儿,到了睡觉的时间,都困了。一个个的乖乖的闭上眼睛睡觉。
  一夜无话。四天后的上午,胤礽跟着石溪道人上绘画课。
  胤礽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但是这几年下来,他跟着石溪道人坚持不懈的学习画画方面的各种知识,好像也非常喜爱这门艺术了。
  石溪道人还是以前在宫外头的自由打扮,尤其喜欢穿一身洗得发白,破破的旧衣服。因为他觉得旧衣服比新衣服舒服合身。当然,石溪道人也没有沾染上宫里的浓浓的皇家气息,依旧是一身落拓不羁的风雨山水。
  他看到少年太子和往常一样的,端坐提笔,自己也和平时一样,保持沉默。可是少年太子一笔过后,他仔细观察画板上的线条,就不由的皱了皱已经皱纹很深的眉头。
  “笔锋迟疑不决。今天太子殿下的心,不定。”
  胤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经过这几日的连番调整,已经把自己纷乱的情绪都收拾好了。没想到老师一眼就看了出来。胤礽坦言,“老师,孤很抱歉。这些日子,孤好像确实是心里有事儿。”
  石溪道人眉间的沟壑更深了,“太子殿下先把这幅《五月石榴》完成。”
  胤礽静默片刻,又细细的对着窗外那株开的满树红火,繁荣富贵的石榴树看了几眼,终于是沉下了心来,集中注意力,把自己完全的沉浸在面前的画板上。
  排除一切心思杂念,遵守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意愿,近乎全部是依靠本能的反应,连续没有休息的画了两个多小时,少年太子顺利的完成了这幅大约宽二尺,长三尺的《五月石榴》。
  “难得今天太子殿下的用笔,还是如此的天然诚实。”石溪道人暗暗点头,好像这位太子殿下,总是会在你给他下了定论的时候,送你一份惊喜。
  “中间这朵半开的石榴,看起来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开花还是不开花。不过,还是难掩一股大大方方的质朴坦诚姿态,没有丝毫小气扭捏之态。不错。”
  “最后画的这朵石榴花,却又开的红艳耀眼,像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好似凤凰浴火重生,一股意欲翱翔九天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
  “石溪在此恭喜太子殿下了。”
  胤礽鞠躬行礼,“今儿多谢老师提点。孤本以为自己只是在妥协的接纳。深入本心,一番探讨,才发现自己发自内心的放不下,舍不得。既如此,当然是顺从本心,随性而为。”
  画最后那朵石榴花的时候,内心深处的那个小人的他,终究是忍不下心,让它还没有盛开,结果,就枯萎掉。
  身体更是更迅速的做出反应,起手向上,笔锋大开大合,花开绚丽,好像那簇明亮热烈的火花,把他这几日的犹疑不决,纠结烦闷,都给烧的一干二净了一样。
  石溪道人点了点头,和胤礽一起,把画板抬到外头走廊的架子上,让其快些阴干。
  师徒二人就坐在无逸斋外头的小亭子上,喝茶聊天。
  其实他也早已知道,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但是让他惊艳的却是,太子殿下他可以不需要天赋,直接用心,手绘心曲。
  想到今儿太子殿下在这幅《五月石榴》中使用的手法,以及表达的意境志向,石溪道人的心里,也难免的也有了一些波动。
  就好像这春夏之交的暖风一样,总是和其他时节的不同,吹得少男少女们春心萌动,吹的他这样的老僧人也跟着心潮起伏。
  人活在世上,哪怕是出家为僧又如何?只要一天离不开五谷杂粮,就一天脱离不了这人生五味,人间八苦。
  这几年相处下来,他当然看的非常明白,看似和蔼和亲,无欲无求的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内心深处对于他大婚之事的抗拒。当然,他现在也得到了太子殿下即将大婚的消息。
  刚刚太子殿下通过这幅《五月石榴》中的半开的石榴花,所表达出来的无奈纠结,他也都看在眼里。想“舍”却又舍不得,想“取”却又不出于自愿。
  这让他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拒绝家里亲友给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一心一意的坚持要出家求道的艰辛过程。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曾经犹豫仿徨,纠结徘徊过很久,很多次。生而为人,人世间亲情伦理,岂是那般容易割舍的?他再是性情古怪,嗜画如痴,也不会对家人亲友没有丝毫的留恋眷顾。
  不过都是“取舍”二字罢了。
  “太子殿下能想通就好。即使石溪年轻出家,到现在已然一生,也还是一个平常的凡夫俗子。吾等既然皆非神佛,又怎么能真正的做到神佛的大“舍”?”
  “全然的放弃万丈红尘,世间因果,没有任何牵绊的,只去追求自己的“道”,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更不是心系天下苍生,万民福祉的太子殿下,能够做到的。”
  “既然身为凡人,当是要顺其自然的随心随性,尽情而为。切莫为外物困扰,流于表相,抗拒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导致无法弥补的遗憾。”
  听到向来沉默寡言的老师难得的说了这么一大番话,胤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站起身恭敬的给这位算是半个“知己”的老师,续上一杯清茶。
  石溪道人和他一样,已经习惯了独自享受,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永远无法排揎的孤独和寂寞。今儿能对他用这份心思,让胤礽着实有些惊讶又感动。
  既然他身边的人都对他这么信重,他也舍不得让皇阿玛,乌库玛麽,阿茹娜格格,弟弟们有任何的伤心失望,那么就这样顺其自然好了。
  想想他这几天的压抑纠结,真的是有点儿好笑,有点儿像那个什么,“婚前恐惧症”一样。
  怪不得大家都说一婚容易,二婚艰难,尤其是他这样一婚了快上百年还失败的类型,再次跨进婚姻的“围墙”,真不是嘴巴说说就能鼓起勇气的。
  少年太子摇了摇头,望着无逸斋周围这片百花盛开,欣欣向荣的晚春景色,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回答,“胤礽谢老师的劝告。”
  “孤刚刚做《五月石榴》的时候,已然清楚的明白,自己做不到老师的“舍”。孤内心深处取舍的天平,倾向于“取”。老师放心,孤的性格,估计永远都不会舍得这繁花似锦,满园春色。”
  “晚膳后,孤就去西山打大雁做纳采礼。”
  石溪道人干瘦的脸上全是郑重,“太子殿下能够有此决定,乃大清国万千子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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