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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她并不表态,只是转了个方向,朝着外面出神。
  段孟又端了碗菜出来,是辣椒炒肉,看到堂屋多了个人,他也没什么反应,又重新走回去。
  气氛一时诡异的不得了,何遇敏感的察觉到两人之间跟平常的母子有点不一样,但具体的暂时还说不上来。
  菜一共做了四个,加一碗汤。
  碗筷放上桌后,段孟过去将杜金娣推了过来,给她盛上饭。
  杜金娣就着番茄炒蛋吃了一口,放了筷子:“你做咸了。”
  段孟二话不说端起来重新回厨房去炒,就这样来回三次后,杜金娣才终于满意。
  之后何遇发现,杜金娣的下饭菜就独独这么一盘,其他菜色一筷未夹,吃完后转着轮椅回了房间,西墙上的门再次被关上。
  “别看了,”段孟说,“我家就这样。”
  何遇收回视线,说:“这就是柜子里有一箱鸡蛋的原因?”
  “对,她只吃这个。”
  “为什么?”
  段孟夹了筷炒牛肉塞进嘴里:“我爸只会做这个。”
  何遇想了想,摇头:“我不是很理解。”
  “你也不需要理解,吃饭吧。”
  这个家庭的成员组成很简单,关系却相当的复杂。
  这样奇葩的相处模式,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绝对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当中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能明白。
  “你找陈院长是为了......”
  饭吃完了,桌上的狼藉一时不准备收拾。
  段孟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烟,指头抓了抓额角,说:“就咨询点事,我妈的腿以前是他治的,这两年又开始疼,一直看不好。”
  何遇说:“腿是怎么造成的?”
  “车祸,”段孟说,“集装箱为避让小车导致侧翻,还压死了人。”
  没开灯,外面余晖越来越浅,室内也越来越昏暗,烟雾缭绕中,何遇几乎看不清段孟的脸,只朦胧一个身体轮廓。
  段孟又说:“压死的那个是我爸。”
  何遇呼吸一窒,眼睛倏地睁大。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段孟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的说,“这房子是我爸在的时候盖的,也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所以她不肯搬。”
  他说的是“她”不肯搬,而不是自己。
  何遇瞬间就理解了段孟在经济条件这么拮据的情况下,依旧不肯签协议的原因。
  跟其他住户的情况不一样,这幢房子的存在不单单是属于他们所熟悉的环境,还有精神上的寄托,还是一个生命曾存在过的证明。
  房子没了,这个世界跟他最后的关联也就彻底断了。
  何遇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怎么来的?”段孟转了话题。
  “坐他们车。”
  “你等会怎么回去?”
  何遇朝外看了眼:“这边车子好叫吗?”
  “挺好叫的。”段孟将烟掐了,起来收拾饭桌,“打个电话的事情,再远车都能来。”
  半小时后。
  何遇:“你跟我说车好叫?”
  雷达一连扫了三辆车,人都委婉拒绝表示路太远,简直是见鬼了。
  段孟长长的吐出口气:“请告诉我,你们又是为什么要选一个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开发?”
  何遇被逗笑了:“城市在往后发展,先下手为强。”
  “放屁!”段孟难得爆粗口。
  当晚何遇坐上了段孟的小电驴,前一次是电三轮,这一次换了电二轮。
  何遇说:“我在你这里的待遇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有的坐就不错了。”段孟说。
  夜风放肆的吹过来,没有一丝可遮挡的东西,车上唯一的一顶安全帽戴在了何遇头上,这也间接导致了被段孟头发丝猛扇脸的下场。
  何遇尝试着扭头避一下,然后这东西是四面八方的,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能换个坐姿吗?”何遇实在受不住了,用手压着他头发提议。
  段孟:“你这样坐着不是更稳吗?”
  “你头发都进我嘴里了!”
  段孟靠边停车,何遇从车上下来,换成了斜坐。
  然而骑出去没多久,又遇上了一段石子路。
  一个起伏后,何遇差点被颠出去,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两人都愣了下,段孟侧了下头,似乎要说什么,喉结上下一滑动,又重新转了过去。
  隔着薄薄的衣衫,何遇能感觉出下面散发出的温热,带了点遮掩的肢体接触,反而比下午的上药更让人觉得羞耻。
  何遇指尖动了动,缓慢的收回来,为保持平衡,只拽住了他腰侧的衣服。
  小电驴并不足以支撑何遇到家,到繁华路段停下。
  何遇摘了头盔还他。
  重新软件叫车后,没几分钟就到了,何遇上车前最后跟段孟说了句:“今天的菜很好吃。”
  段孟挑了挑眉,看着车子驶出去,看不到屁股后,才打道回府。
  那幢水泥房子里依旧漆黑一片,段孟开门,借着外面的光准备往上走。
  “你第一次领人回来。”
  段孟脚步顿住。
  杜金娣在他身后说:“她是跟拆迁队一伙的,我上午看到了。”
  段孟盯着眼前的黑暗,抿了抿嘴。
  “这幢房子要是敢拆,我就敢死给你看。”杜金娣看着不远处几乎要跟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后天是阿耀忌日。”
  “我知道,”段孟开始往上走,“我不回来。”
  第6章
  之后段孟也没有联系何遇。
  手机摆在手边,除去与工作有关的消息外,再无一丝动静。
  何遇翻过段孟的朋友圈,没有经过任何设置,发布的信息都是所在商场的活动,应该是员工必做工作之一。
  这些天派了其他工作,她没有再跟着拆迁队走访,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何遇思考着是不是要再亲自过去一趟。
  有人敲门进来,几张报销凭证,何遇签完字。
  “何姐,老大刚才找你。”
  “什么事?”
  “没说。”
  何遇点头:“知道了,我等会过去。”
  只是还没等她过去,余一洋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刚才去洗手间了。”何遇把玩着水笔说。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何遇:“去哪?”
  余一洋笑了下:“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的办公室不在同一层,若要一同进出,基本都是在地下停车场集合。
  今天余一洋少见的下来,到了何遇办公室,一路收获不少战战兢兢的问候。
  他穿着衬衣西裤,量身定制,特殊的裁剪手法,一套常规的商务装穿的也跟走t台似的。
  “走了?”余一洋从架子上帮何遇拿下外套。
  “你还没跟我说具体什么事。”何遇停了手中的活,走过去,没让他帮忙穿,接过后,自己往身上一套。
  “给一个人接风。”
  何遇想了想,说:“鲁成洲?”
  鲁成洲是余一洋发小,家境相当,只是没余一洋稳重成器,在他老爹的压迫下,至今还没拿到什么实权。
  前两年玩证券玩出不少事,老爷子一个狠心把他打发出国,前段时间有消息说即将“刑满释放”。
  在公馆订了个包间,他们到的时候鲁成洲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穿着一身潮服,脖子上挂了一条装饰用链子,油头粉面,跟两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浪荡的公子哥。
  余一洋出差海外时两人也会碰面,鲁成洲拥抱了他一下,不至于高兴过头。
  转头看到何遇,立马眉开眼笑的招手,跟只招财猫似的说:“嗨,小遇遇。”
  “……”何遇点头,“什么时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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