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叶潭坐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
  那是苏清溪的手机。
  昨天她看小说看到停不下来，让叶潭颇后悔给她介绍了那个网站，最后不得不动用武力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放到楼下。
  丽姐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谁找小溪？”
  叶潭咬着包子，淡定地看一眼屏幕上的人名，“陈彤。”
  丽姐就去拿手机，“我来给她接吧。”
  叶潭皱了皱眉，可以随便替别人接电话？
  但是丽姐做这事肯定不是第一回了，熟练地接了电话，还跟陈彤寒暄了两句，告诉那边苏清溪还没起床，一会儿会让她回电话。
  叶潭吃了早餐，去书房把昨天写好的一个小工具发到业内论坛上，看看时间八点半点了，去敲苏清溪的门。
  丽姐刚好举着手机上来，见他在门口，大声问，“小溪起床了吗？陈总又来电话了。”
  叶潭叹了口气，伸手，“手机给我吧，我叫她起来。”
  丽姐哦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慢慢下楼去了。
  叶潭推门进去，正看见苏清溪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冲空中胡乱伸手，嘟囔，“我的电脑呢？电脑呢？”
  “电脑没有，手机拿去，”叶潭把手机塞到他手里，“陈彤早晨打了两次电话了，回复一个吧。”
  苏清溪一下子清醒了，“她找我做什么？”
  “大概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你的问题。”叶潭坐在床边，“记住昨天商量好的，知道怎么回答吧？”
  “反正我不配合公司继续乱折腾人设了，咬死不松口！”苏清溪吸一口气，拨通手机。
  陈彤昨天气得一夜没睡好，天亮就醒了，耐着性子在肚子里打了一遍草稿，要怎么制服那个敢造反的小bitch，谁知道电话过去被个保姆接了。
  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忍耐力，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保姆！
  人家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是怒气值越积累越多，终于等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了，接通就劈头盖脸骂过去，“有本事你就一直别给我回电话呐！我看你确实是不想混了是吧？”
  叶潭伸手过去挂了电话，在苏清溪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打算听她骂完再谈？”
  苏清溪懊恼地揉揉额头，“这不是缺乏战斗经验，一时没反应过来么。”
  以前哪敢不接经纪人的电话呀，更别说直接给挂了。
  “让她有事儿说事儿，你们是同事关系，就算是上下级，也没有资格这样训斥你，甚至人身攻击，”叶潭抽过她的手机，“我看看能不能设置同步录音。”
  老旧的手机系统不太熟悉，他一下子又滑到通讯记录，早晨陈彤呼入两个，通话时长分别为，41秒，5分18秒。
  两次都是丽姐接的，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第二次是上楼之前。
  叶潭想了想，问苏清溪，“丽姐跟陈彤很熟吗？”
  “嗯？”苏清溪没反应过来。
  叶潭把那个界面展示给她看，“早晨七点半陈彤打了电话，当时我在餐厅，丽姐接了，告诉她你还没醒，会在你醒来后让你回电话。第二个电话是我进卧室前，丽姐跟陈彤聊了五分钟，她们是可以聊天的关系？”
  “算熟吧，”苏清溪抓抓头发，“我是两年前从公司宿舍搬出来住的。丽姐是生活助理帮我找的保姆，陈彤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我们这一行很多事情要保密，我知道丽姐跟公司签过一些合同。”
  “她的工资全都是你发吗？保险是你给她交吗？”叶潭瞬间想到了曾经自己公司里被雇佣来的商业间/谍。
  “当然有呀，”苏清溪掰掰手指，“她的所有收入都是从我收入里出的，五险一金、呃，五险一金时代娱乐给她代缴的，从我的收入里扣除，”说道这里她就有点沮丧，“其实我算不太清楚我的收入。”
  “这么说她不算是你一个人雇佣的，”叶潭也算开了眼界，不知道是娱乐圈都这样，还是苏清溪这种需要严格控制私生活的偶像比较特别，“你为什么会连自己的收入都算不清。”
  “因为我是组合里的人，”苏清溪说着就有点生气起来，“本来收入就乱七八糟，参加综艺节目、站台、唱歌、表演嘉宾、演电影电视剧、拍广告什么的，每一个结算时间都有差别，工作排的很密集，都是陈彤负责处理，我有的连合同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每个工作能挣多少钱，每天就是按照日程表工作。还有组合五个人，收入不平均，收入高的要匀给低的，我一直都是最高的。”
  所以卫晓风几个怨恨苏清溪爆新闻造成她们被公司扣钱，她根本没有愧疚的，日常分给她们的已经够多了。
  尤其是近一年，五个人除了演唱会和大型综艺，几乎没有合体的时候，苏清溪光代言就比她们多出一倍，但是拿到的钱却要分给她们。
  坐收好处还要挤兑人，搁谁身上都要生气。
  叶潭一时也有点无语，“你为什么不自己雇佣一个会计帮你核算。”
  “我哪能想到这个？公司也不会让我看账啊。”苏清溪撇嘴，我要是脑子那么够用，当年就追着你考个名校双宿双飞，谁来当明星呀。
  手机忽然又叮叮咚咚响起来。
  苏清溪吓了一跳，一手举着电话接起来，一手就去抓叶潭，清清嗓子，“喂？”
  叶潭握住她紧张的有用力的手，帮她按了扬声器。
  那边陈彤大概是从不可置信里才缓过来，“你竟敢挂我电话？你怎么敢？信不信我叫你、”
  叶潭再次替她挂断，“你给她发个信息，就说，如果不能好好讲话，就别谈了。”
  “哇，这是威胁吧，”苏清溪听起来就觉得好爽，没想到还有能跟陈彤这么说话的一天，哎呦，想想早饭能多吃一碗饭，“哈哈哈哈，我也能威胁陈彤啊，唉，不对，我有什么资本威胁她？”
  她放下电话，有点严肃地看着叶潭，“我还挺喜欢唱歌演戏的，时代娱乐不是什么有能力的大公司，但是想收拾我还是有很多办法，因为我是个更没能力的偶像明星。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夜，你说的，帮我实现脱离陈彤控制的手段，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叶潭再次见到她一秒变脸的绝技，忍不住就乐了，“我还以为你真爱我爱的把脑子丢了呢，看起来不是。”
  苏清溪咬住嘴唇，试探，“你是真想让我退圈？”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唱歌演戏吗？”叶潭跟她对视。
  “真的喜欢，我想明白了。”苏清溪先垂下眼睛，但是还是很喜欢学长，尤其是从前天他到医院接了自己开始，越来越喜欢。
  昨天叶潭拿走了电脑，她还是睡不着，晒着月亮想了很久，比如昨天那样的日子，愿意过一辈子吗？
  可以的，挺开心的，但是好像有点意难平。
  对不住十三岁以来那些撒在练功房的汗水，有点舍不得跟在身边的那些可爱的粉丝，想知道表演课上老师的夸奖是不是真的，想踢开宅舞口水歌，也有个拿出去能昂首挺胸的作品……
  想要的好多好多，都不如学长重，丢了却也是切肤之痛。
  苏清溪把手从叶潭手里抽回来，双手交握，小学生一样乖巧，“你昨天说，重要的是我想要什么，是吗？”
  “对，你想好了？”叶潭看着沐浴在晨光里的小女人，仍旧有点陌生，却闪闪发光。
  “我想能演个好电影，起码出去的时候，遇到那些前辈艺术家，能得一个真诚的正视，不是看废柴的不屑眼神。想演个好电视剧，能让我的那些挺可爱的粉丝们，出去很得意的说，我溪的什么什么角色多么多么好。”
  “还想让人知道，我六岁就开始学舞蹈，虽然没考上顶尖的舞蹈学院，也比不过艺术家，但是也不是就会跳宅舞。我学过挺多唱歌的技巧，喜欢很多歌唱家，不是幼稚园口水歌制造机。”
  苏清溪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圈子里混久了，早就不知道害羞为何物了，这时候却有点不敢跟叶潭对视。
  “……你、不能嘲笑我，把你嘴角耷拉下去！要笑你就回你房间偷着笑去！什么不自量力之类的批评，也都给我缩回去，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讲讲，我跟你说不许笑！”
  眼看着她要尖叫了，叶潭收起逗她的心思，努力摆出严肃脸，“我没有笑，就是觉得，我还挺幸运。”
  目前看来可能是在那三十五年里，说不定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拯救了世界吧……
  第12章 红包
  午饭后叶潭回了父母家，得知苏清溪有三辆车，他也没客气，挑了丽姐平时买菜用的开着回去。
  车到小区门口，门卫大爷先就好奇了一下，“呦，小叶啊，什么时候买的车？”
  叶潭拿了临时停车卡，挥挥手，“不是我买的，我老婆的车。”
  “唉，你结婚了？什么时候啊，怎么没听你爸说起过？”门卫大爷的问题简直是劈头盖脸砸过来。
  叶潭就很无语了，“不急着办婚礼，有空再跟您聊天呐。”逃也似地开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车子才开过五百米，大爷就跟门口晒太阳了遛狗遛孩子的一群老街坊八卦起来了，“诶，知道吗？老叶家那个宝贝儿子结婚了？”
  ——呦，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可没听老林说起过。
  ——是呀，就林淑慧那三句一个‘我儿子’的样儿，结婚能不四处讲？
  ——没错，老街坊住这儿二十年了，份子钱总要收的。
  ——那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刚才小叶亲口说的，‘我老婆的车’，啧，那车没有三五十万买不来，宝马知道吗？
  ——切，你这寒碜谁呢？宝马谁不认识啊？
  ——这么说小叶的媳妇身家不错呢。
  ——说起来小叶长得也好，学习也好，那攀上个有钱人的闺女，也挺正常。
  ——没办婚礼就给车开呐，诶……
  ——你们谁知道，老叶之前给人担保那事儿怎么解决的吗？
  ……
  等到林淑慧听说儿子回来了，把小超市交给雇工看着往回走，到小区门口就被堵上了。
  “我说老林，你可不厚道，儿子结婚怎么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办婚礼呐？”
  “就是，新媳妇领回来见见呗，我可把红包预备起来了。”
  林淑慧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笑道，“怎么不告诉呢，我这不是听孩子的嘛，年轻人都新潮，要是办婚礼一准儿得麻烦你们。家里炖着汤呢，我赶紧回去看看，你们聊你们聊。”
  等她奋力突出重围回到家，叶潭已经整理好一个小箱子坐在沙发上发消息。
  林淑慧看到儿子就笑眯了眼睛，“吃午饭了吗？你爸今天去看货了，我锅里还炖着排骨呢。”
  午饭吃的不错，但是叶潭不介意再吃一口，进门就闻着香味儿了，“吃饱了也能再喝一碗，我刚才还找在哪儿呢。”
  林淑慧就去洗手给他盛排骨汤，自己也端了一份儿配饭出来，母子两个对坐吃饭。
  她吃了两口，才有些犹豫的问，“底下那辆车是你开回来的？我走到小区门口，你陈姨几个都问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是我开的，从那边打车不方便，”叶潭满足地喝着汤，林老师没有这个手艺呐，“陈姨是哪个？”
  “就隔壁楼三单元，江胜他妈。”儿子心思一贯都不在琐事上，林淑慧也没觉得奇怪，想想被围堵，不由抱怨，“什么事儿都不能跟这些人讲，五分钟能给你传遍全小区。”
  “大家都太熟了吧。”叶潭皱了皱眉，才想起来，进来时候小区门口石凳上的几个人有点眼熟，但是可能都跟自己的父母一样，跟上辈子的职业和人生轨迹不同。
  门卫大爷，依稀跟叶老师的某个棋友长得很像，不过那位棋友是个邮递员。
  林淑慧瞥到沙发旁边的小箱子，“你这是要长久住过去啦？”
  叶潭点点头，确定要跟苏清溪培养感情，当然还是尽量多相处比较好，而且他对叶建国和林淑慧感情有点微妙。
  他们是关心爱护自己的父母，又跟记忆中的叶老师和林老师有很大不同。对着他们，叶潭既有父母重回身边的喜悦，也有惶恐谨慎。
  因为，他与身为叶建国和林淑慧儿子的“叶潭”，并没有很多共同点，相处越多，可能会有些不便。
  三十五岁那个自己，自大学离开父母已经有十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