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许尉临脊背一寒,忙去把管事喊来,问起先前的事:“那些嘉兴来的人,有暗中去肃远侯那边吗?”
  管事忙去打探,得到消息说:“他们间有人离开西安,像是回南边去了,倒没有往肃远侯那头去的。”
  许尉临莫名,同时又是松一口气。
  看来是没有打听到什么。
  他母亲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当年的事没有留下活口和把柄才对。即便那些是许鹤宁派的人,打探不到什么,被派回南边很正常。
  这反倒是好消息。
  许尉临刚送一口气不久,就再想起今日得罪同行的事,脸上又露出苦笑,想来想去次日还是去求见许鹤宁。
  不巧的是,许鹤宁今日陪太子到附近的一个县城,他来了三回,才在天黑前见到人。
  许鹤宁神色冷淡,可没有赶他离开,还请了他进去坐下说话。
  “三弟……”许尉临刚张口,就被他冷眼扫过来,忙又改口,“侯爷,那日我母亲多有得罪,我在这里给侯爷赔不是。今日来,是履行先的承诺。”
  “如今赈灾款已经入了户部,许家余下的所有产业和能动的现银账目在此。你可以放心,再没有暗账,侯爷若过目之后觉得没有异议,我就按先前所说,我与二弟占这些产业的四份二,余下的两份都归入你名下。侯爷再不放心,可以请太子殿下当见证。”
  许鹤宁安静地听闻,突然发笑:“许尉临,到了这个时候,你何必还算计什么。请太子当见证,这不是告诉天下人我许鹤宁有多少银子?财不露白,许尉临你不懂?”
  许尉临脸上血色霎时褪去:“你误会了。”
  “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要给我四份二的家产,我也没有不敢收的,毕竟充到国库里,陛下要是一高兴,就当我花银子买个爵位,给我个国公爷当一当也有可能的。”
  许尉临闻言,手猛地一抖。
  已经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许鹤宁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他们长房。
  四份二的家产给皇帝,那他自然是要拿他们兄弟的那两份来抵。
  但那不是会是明面上的,所以……许鹤宁是要暗中伸手到许家产业里,偷天换日,再逼垮他们这一房。
  “三弟!但凡留一线!你母亲与你无辜,我又何尝不是被牵连受无辜,如今我是诚心补偿你们母子。”
  许鹤宁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尉临在与他对视中,从他带着戾气的双眼中看到不屑,最终是一脸颓色离开的。
  在许尉临离开后,云卿卿发现许鹤宁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摘了腰间的玉佩,沉着脸用指尖摩挲了一遍再一遍。
  “你在想什么?和许尉临又闹不开心了?”她在他身边坐下。
  他顺势把她搂在怀里,正想说什么,陈鱼就在窗外喊他:“大当家,你快出来一下。”
  许鹤宁只能把人放开,先出去看何事。
  陈鱼神秘兮兮把他就拽到一边:“宁哥,你猜我在大街上看到谁了!”
  “这大西北的,难不成你还遇到旧相好不成?”
  激动得脸都红了。
  “哈?”陈鱼瞪大了眼,“我是那种到处都有相好的,还至于到现在打光棍?!我见到刘富了!”
  “谁?”这回轮到许鹤宁诧异了。
  “对,就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刘富,二哥手下那个精明得跟猴一样的刘富!”陈鱼摸了一下下巴,继续说道,“你不是让我看看这儿有什么好吃的,给嫂子带回来点尝尝,我就在大街上看见他了。”
  “他乔装打扮过,本来我没认出来的,结果他一说话,我就听出嘉兴口音。而且刘富小时候不是摔断过左腿,走路总是左脚伸不直一样,一般人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我们都在一块多少年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本来想喊他的,可发现他鬼鬼祟祟,还特意去避开在街上巡视的锦衣卫和禁卫。”
  太子在城里,锦衣卫和禁卫每日还会分出人在城里巡视。
  “老二派他来西安干什么的,从来没有听他提过。”许鹤宁也觉得怪异。
  刘富可是老二的左右臂,被派到西安来。
  难道是还跟太子有什么来往,刘富才受命来的?
  可他很快就否定了。
  太子不可能那么傻,连刘富都知道要避开锦衣卫和禁卫,难道太子会冒着在锦衣卫跟前暴露和刘灿有来往的危险,再吩咐什么事情?
  毕竟皇帝还记着上回嘉兴出海的事,一被发现,即便没有抓到贾家的人参与,皇帝也得怀疑太子又掺和私自出海。这是皇帝的一个禁忌。
  太子不可能犯蠢。
  这宅子都是锦衣卫,绝不可能这样送消息,为了保证安全,锦衣卫连东宫侍卫都暗中监视的。
  那刘灿派人来的缘由是什么?!
  陈鱼自打上回刘灿受伤,再说起刘灿的事,已经能很好控制情绪。来见许鹤宁前,已经猜测过是不是和太子有关,推断结果是和许鹤宁一样,都认为不是为了太子而来。
  “你没打草惊蛇?!”
  许鹤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刘灿连浙江的生意都没做全,也不可能舍远求近到西北来做什么鸟生意。既然这些都不相关,唯一相关的,只要他……和在西北的许家。
  陈鱼闻言,得意一笑:“在他躲避锦衣卫的时候,我就留了个心眼,没去相认,还往边上躲了下。他肯定没有注意到我,我已经探到他落脚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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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你小子总算是先动脑子了。”许鹤宁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陈鱼翻了个白眼,没觉得这是夸赞。然后就摩拳擦掌地问:“我们去堵人吗?”
  他实在好奇老二究竟都要做什么。
  许鹤宁却沉吟片刻,说:“先别动,你想个办法,暗中去打听打听城里的人,对我是个什么印象。”
  “啊?”陈鱼刚还觉得自己脑子好使,这会就转不动了,“什么意思?”
  “你先去,听到什么,先回来跟我说说。记得别太过显眼。”
  许鹤宁有自己的想法,陈鱼也就懒得去想为什么了,反正他总会知道的。
  等陈鱼离开,许鹤宁就直接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沉思良久,连云卿卿来到身后都不知道。
  是夜,陈鱼就带着最初先打听到的消息归来,两人还是站在屋前的庑廊下说话。
  “宁哥,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
  灯笼的光将陈鱼面容照亮,他一对浓眉紧皱着,眉心是个一个川字。
  许鹤宁闻言并不着急,只静静等他下文。
  陈鱼沉默片刻,是在整理思路,然后才继续说道:“义母跟我们都说起过,当年是那负心汉在夏至前三日不辞而别,后送信说要接义母回许家的,信的落款日期在夏至的后一日。传回死讯的时候,是快入秋了,义母当时已经到了渔村,消息是听过路商人说的。”
  “但是我今儿怎么听到那老鸨说,夏至前那负心汉就出殡了,是立的衣冠冢,说找不回尸骨了。我觉得奇怪,我又找了个一直在许家胡同卖茶叶的那家人细问过。他们时间记得很清楚,说那负心的传出死讯是在初夏四月中下旬的时候。”
  许鹤宁眉心一跳,已经明白陈鱼说的不对,淡声接话道:“既然人是在四月中下旬就死了,那人怎么可能会在夏至前才离开我娘,有在夏至后写信说接我娘回许家。时间根本对不上!”
  他一算,时间还差得远,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快一个月了。
  而且他看过当年的信,还是他亲手烧的。那时年少,觉得有关那个人的东西都膈应,气性大得很。
  所以他亦把落款日期记得很清楚。
  陈鱼此时突然打了冷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宁哥,我怎么觉得那么瘆人呢?!”
  许鹤宁没有应声。
  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借尸还魂的事,有的只是人装神弄鬼。
  但是他相信他母亲不会连枕边人都认错,也不会记错那个负心汉离开的时间。
  “没有什么好瘆人的。”许鹤宁捻了捻指头,“这里头时间是一个很大的错漏,但是若说是许家认错,又无法解释为何我娘口中那人的名姓,就是死了的许恒。许尉临可不就是因为许恒这个名字,才寻到我的?!”
  事情捋下来,反倒更显矛盾,像是一团雾拢在人眼前。
  陈鱼嘶地一声,反应过来他让打听这些是什么用意了:“宁哥,二哥派刘富来,其实是来打听与这些事相关的消息吗?!”
  那刘灿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有不对的地方。
  “见鬼了!”
  陈鱼喃喃一句,许鹤宁已经有了决定:“明日带我去见刘富,不就知道老二派人来西北到底是做什么。”
  兄弟俩议定,约了明日清早就出门,各自回房。
  此时已经近三更天,云卿卿没得等着他,就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先去吹了蜡烛,轻手轻脚掀了被子躺下,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陈鱼说的那些事。
  然而不管他回想几遍,细细从头到尾去捋,都还是刚才得出的结果。
  但是最终结果,和最大概率的可能,就只有一个。
  许鹤宁倒抽一口气,带着满腹心思入眠,整夜都陷入光怪离奇的梦境里。
  次日一早醒来,太阳穴发涨,让他忍不住一再揉按。
  云卿卿清早醒来知道他要出门,就张罗着早饭,不想回头就见似乎是他头疼的样子。
  “你可是头疼又犯了?”
  心里跟着紧张。
  许鹤宁放下手,忙安抚她道:“不是,是昨晚尽做乱七八糟的梦,没睡好,太阳穴发胀。不是你想的那个头疼。”
  云卿卿闻言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可下刻又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像是在审视什么:“今日就是最后一天的药,你可不能为了不耐烦喝药,就撒谎!许鹤宁,我要生气的!”
  他被她逗乐了,弯腰在她眼角轻轻啄了一下。
  “我不会拿我们的孩子来开这种玩笑。”
  孩子?
  好好的,怎么扯上孩子了?
  云卿卿没跟上他的思路,怔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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