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节
而今,王昉把这几分疑惑一道掩藏在心中,她坐在椅子上握着茶壶倒一盏茶,口中是跟着一句:“你今日找我为了何事?”
“你的胆子一直都很大…”
卫玠睁开了眼,他的面上仍旧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而后他转过了身,他的手仍负在身后,步子是朝王昉这处迈了过来…待至人对侧之座卫玠是止住了步子,他低垂着眉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王昉,恰如金玉敲击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这话说完看着王昉握着茶壶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的眉眼仍带着几分笑,口中是又跟着一句:“只是如今你说我该唤你一声陆夫人,还是该喊你一声夫人?”
王昉握着茶壶的手收拢了几分,即便先前她心中已有所猜测,可当真听他这样说来的时候…她这颗心止不住还是收紧了几分。屋中一片静谧,她未曾说话,也未曾抬头,唯有壶嘴对着茶盏倒下的茶水传来几许轻微声响。
等茶满,她方才停下…
王昉把茶壶重新置于茶案之上,而后她双手握着茶盏饮下一口,茶香四溢,是她最爱的武夷山茶。
她合了眼睛重新又饮下一口——
待那茶香溢满了整个喉间,她才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卫玠闻言却只是笑了笑,他坐在了王昉的对面,亦倾手倒了一盏茶…他双手捧茶盏于手心之中,低眉轻嗅却未曾饮。
小丫头不喜欢喝茶,唯有武夷山的这一口茶她却是喜欢的…他想到这是又记起了那些个梦境,开口说了话:“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个小丫头为什么每次看向我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仇恨与敌意。”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手中的茶盏重新搁置在茶案上,跟着才又继续说道:“我自问从未有对不起你的时候,原来是因为有这么一层缘故——”
前世的记忆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得牵扯了他许久,先前慧明与他说“王爷,您信轮回吗?”天道命数,他从来都不信,更遑论是轮回这样的虚幻之词。
可这些梦境太过透彻、也太过真实——
他在梦境之中看尽了他们的悲喜哀愁,一回又一回,至今…他看着对侧之人的神色,终于是信了。
轮回…
原来天道命数,是真的存在。
原来…
卫玠抬了眼一瞬不瞬得看着王昉,原来前世她曾是他的妻子,即便是因为姻差缘错,可她的的确确曾是他的妻子…他想起梦境之中,大婚之日他一身大红婚服,他讨厌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可那一日他穿上婚服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他站在她的身前,看着她坐在大红的喜床上,灯火之下,她身上的那一抹红也跟着平添了几道温煦…他想象着那大红盖头下的她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她是娇羞的、还是明艳的?其实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大,也许她会抬着脸笑盈盈得看着他。
不管是怎样的,他的心中都是欢喜的…只要是她,那么样样都是好的。
可卫玠未曾想过,那张大红盖头下的脸没有半点娇羞与笑容,她就这样冷冷得看着他,恍如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她向他屈膝,礼数周到与从容。
她唤他“千岁”,声音无波也无澜。
而后她握着匕首插入了他的肩头——
灯火摇曳,在他的不可置信中,她看着他冷声说道:“千岁还是让他们杀了我吧,若不然,我可不敢日后会不会再对你行这样的事。”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原来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原来她从未喜欢过他…
卫玠想到这的时候,心下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未曾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王昉,待过了许久他才开了口:“往日我不知道,让你嫁给了陆意之,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那么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柔情意。
可他还未曾说完,便听到王昉已搁下茶盏开了口:“你既然已知道,便该知晓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我都不喜欢你…”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了口:“你若是今日寻我只是想说这些话,那么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再听。”
王昉这话说完便径直站起了身。
卫玠看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迈出的步子重新开了口:“你难道不想知道前世的事,不想知道王家最后的结局吗?”
☆、第一百零六十章
“你不想知道前世的事, 不想知道前世王家的结局吗?”
…
王昉听到这一句话,原先迈出的步子还是重新收了回来。她的确想知道, 想知道前世的王家最后是什么模样,没有了她,她的阿衍和阿蕙活得可还好?她袖下的手稍稍蜷了几分,跟着是回了身重新归回座位。
她未曾说话, 只是伸手替自己重新续了一盏热茶,握在手中慢慢饮着。
卫玠看着王昉归于座位——
他亦重新捧起先前放在案上的茶盏,茶盏轻晃, 盏中的茶水也跟着晃荡了一回。卫玠低垂着眉眼看着那浑浊的茶水浅饮一口, 茶水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冷了,闻着倒还是有些香味, 吃起来却已带着股涩意。
他素来不喜苦涩的东西…
可今日却是连眉心也未曾皱起,径直咽入了喉间。
等一口入喉, 卫玠才搁下手中的茶盏, 抬起一双隽永的眉眼开了口:“你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娶你。”没有疑问, 是肯定的语气。
“是…”
王昉仍旧低垂着眉眼,茶水浑浊,她看不真切自己此时是什么面容与神色…她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 红唇轻启, 低声说道:“我的确想知道。”最初的时候, 她以为卫玠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容色, 想把她当做一个禁/脔、一个玩物才会娶她。
可成婚之后她才发现——
卫玠对她委实太过宽容了些, 不管她做什么, 不管她怎么对他…可他却始终每年如一日的对她好。
他知道她不喜他,便把正院给了她,自己却搬到偏院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