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沈灼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眼底已是一片冰冷:我认识与否,和阁下有关系?
  严洛冰见沈灼不生气,又道:我只是好心提醒沈公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不识抬举。
  沈灼冷笑,瞥了严洛冰一眼,道:这是段家的地盘,想来还轮不到阁下做主。阁下这话,未免太过可笑。
  严洛冰眯了眯眼,寻常人受这刺激早该有所反应,沈灼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严洛冰不由怀疑,他来此处恐怕是有事相求,如此便不能让他如愿。
  他要想办破坏才行。
  严洛冰不再搭话,反而走向万宝楼。正巧他今日来万宝楼有事,遇见沈灼是意外之喜,不妨碍他一举两得。
  来者是客,万宝楼一向不会拒绝,但今日严洛冰说明来意后,那护卫皱了皱眉,却没让人进去。
  严洛冰不悦地收紧手指,那护卫一本正经道:阁下还是稍等片刻,等我同伴回来我替你通传,看看小姐愿不愿意见。
  护卫把严洛冰对沈灼的刁难都看在眼里,段家和沈家是有一些恩怨,但还没到会对沈家袖手旁观的地步。护卫算是看着沈灼从小长大,在两人之间,自会往沈灼那边偏。
  沈灼不禁笑了起来,严洛冰顿觉没面子。但他又不能得罪万宝楼,哪怕是个护卫,也得笑脸相迎。他压下自己的杀意,甩袖退到一旁。
  沈灼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白焰忽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连打几个喷嚏,怒吼道:臭死了,臭死了,你这是跑到那儿去了?
  白焰从沈灼的手腕上活跃起来,溜到他的耳朵上伪装耳饰。往外一瞧,锁定严洛冰,火焰摇曳,随后嫌弃不已,往沈灼的身上缩了缩,道:你面前这个人就是做假药的家伙,他身上的火焰难闻的要死。
  白焰的声音连通沈灼的神识,他瞳孔骤缩,很快又不动声色地压下去,抬手不经意般从耳朵上拂过,把白焰取下来掩入衣袖中。
  沈灼见过严洛冰的火,有剧毒,而且带有腐蚀性。那日客栈交战之时,桌椅只是沾到零星的火苗,就被腐蚀出焦黑的印子。
  心肠歹毒之人,配上如此歹毒的火焰,就连领悟的技也如此阴损。
  沈灼抚|摸着白焰,让她不要冲动,自己不动声色地打量严洛冰。身为丹心宗身份地位极高的弟子,他身边跟着的两位长老也是修为不俗。
  沈灼想起上次在城池内被凌霜雪斩杀那人,因为有段炎淳帮忙,沈灼后来的确什么消息都没听见,段炎淳处理的悄无声息。
  沈灼和凌霜雪回到花锦城后,那个身份也随之消失,恐怕严洛冰在外掘地三尺,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
  前去通报的护卫回来了,这次不仅他一个人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对方摇着扇子,一席青衫儒雅,脸上带着笑意。他看见沈灼,快步上前相迎,笑道:段秋怕你找不到地方,特意让我出来接你。
  沈灼不禁挑眉,倒不是怀疑宋煜书说的真实性,而是宋煜书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稀世珍宝,让他觉得别扭又不舒服。
  有劳了。沈灼嘴上客气,脚下却是悄悄地拉开了距离。
  他不想找宋煜书的麻烦,也不想以奇怪的姿势出现在宋煜书的笔下。
  宋煜书带着人就要往里走,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一旁的严洛冰,好似对方并不存在一样。
  严洛冰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当下就拦了宋煜书的去路,他知道宋煜书的身份,并没有表露出敌意,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客套道:宋道友何必急着走?
  宋煜书示意沈灼和凌霜雪先进门,自己转身面对严洛冰,顺便也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解道:这位不是严道友吗?有事?不过不凑巧,今日万宝楼不见客,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见不见客,宋道友说了不算吧?我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段小姐,宋道友不如听听我的提议,再拒绝也不迟。
  严洛冰胸有成竹,并未把宋煜书放在眼里。他神情恭敬,但话里的挑衅过于明显。
  沈灼尚未离开,听见这话干脆停下来。
  宋煜书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问道:严道友有何高见?不妨直言,这拐弯抹角就没意思了。
  严洛冰道:四年前段小姐身中奇毒,这些年一直不见好转。家师偶之下得知此事,心中不免为段小姐感到可惜。所以这些年试着调制了一些药方,希望能对段小姐有用。而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请段小姐试试家师为她调制的新药。
  严洛冰神情倨傲,他就不行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煜书还敢拿谱下他的面子?而且他故意提起四年前,就是要宋煜书记得是沈灼害段秋变成这个样子。
  面对着仇人,段秋真的能够无动于衷?
  宋煜书被逗笑了,他觉得稀罕,眼神戏谑地看着严洛冰,像是再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严道友,我没听错吧?你师尊连段秋的面都没见过,就敢说为她炼制新药?你当段秋是什么人?你以为什么药都配送到她面前吗?宋煜书的声音冷了下来,且不说这药有没有用,严洛冰师徒的行为就已经让人愤怒。
  不知其疾症,闭门炼丹,就敢洋洋洒洒地吹嘘可以医治,这是把段秋当成小白鼠,拿给他们实验?
  你回吧,别让大家脸上都难堪。宋煜书冷哼道:送客。
  护卫们立刻上前,严洛冰还不死心,吼道:宋煜书,说到底你不过是万宝楼的客人,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要见段小姐。
  宋煜书轻蔑一笑,道:我能做主!更何况,段秋吃的丹药都是时宗主给的方子,你师尊是质疑时宗主的实力不如他吗?
  严洛冰愣住,这话他不敢答。
  宋煜书甩袖转身,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严洛冰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整理衣襟,抬头挺胸。
  宋煜书却没看他,而是指着柱子旁边的牌子道:段秋说了,让你们把这牌子拆了,看着碍眼。
  严洛冰一僵,两个护卫也不敢动。
  这是公子让挂的
  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宋煜书立刻看过去,道: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这是你们公子的杰作?不过你们真知道你们公子为什么要挂这块牌?既人已经到了,这东西也算发挥了它的作用,没有留着的必要。
  护卫有些茫,面面相觑,还是没动。
  宋煜书咬牙,无奈地看着二人,仿佛在说他们朽木不可雕也。
  段寒舟挂这块牌子的目的,不过是逼沈灼现身,他了解沈灼,故意拿话刺激他。只要还是那个傲气的世家公子,断忍不下这个恶气,不需要人找也会自动现身。
  可是没想到他失算了,让这块牌子就这样挂了四年,牌子上的笔墨褪|去色泽,段寒舟越来越失望,心里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牌子一直挂着,仿佛是在说他认识的那个沈灼,回不来了。
  不过事情未到绝境之处,最终还是会迎来转机。
  沈灼愿意踏入万宝楼,选择面对段家兄妹,这块牌子便在无意义。
  宋煜书也不和他们多费口舌,留下一句话便带着沈灼和凌霜雪去找段秋。
  段秋说了拆,有事她担着。但要是没拆,有事你们担着。
  护卫愣了愣,两个人犹豫了一下,上前拆了挂牌。
  一旁严洛冰气的咬牙切齿,愤恨地一跺脚,带着两位长老离去。
  段秋伤势加重,如今身体越发不好,她的屋子向阳,不管是什么时候,光线都能满满地照进来,她讨厌黑暗。
  屋子里的火阵开着,室内暖和极了。公输彤在给段秋盖披风,给她准备灵,陪她说话。
  段秋的身体陷入软枕中,精神不佳,但还是认真地听公输彤再说什么。
  宋煜书带着沈灼和凌霜雪进来时,屋子里的热浪有一瞬间的凝滞。公输彤高兴地站起身,对沈灼甜甜地笑了起来,见到他身旁的凌霜雪,连忙行礼道:濯先生,你也来了?
  凌霜雪颔首,看向软枕里的段秋。姑娘形销骨立,病恹恹地,没有什么精神气,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
  一副深受折磨,命不久矣的样子。
  沈灼给段秋介绍了凌霜雪,以濯寒的身份,但也略微暗示段秋。以段秋的聪明,不难猜到凌霜雪的真实身份。
  段秋不便起身,说了声抱歉。凌霜雪摇头,示意无妨。
  沈灼走到段秋身边,环顾四周,道:刚才来时就发现你屋子周围视线不少,你决定就在这儿医治?
  段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公输彤帮她解释道:沈灼哥哥不用担心,这周围都是段大哥派来保护段秋的人,信得过。
  沈灼看向宋煜书,显他觉得信得过这三个字里面不应该包括这人。
  宋煜书也不是一次两次被沈灼针对,无所谓地耸肩。
  段秋见他们二人暗中较量也不管,问道:你现在就要给我医治?
  丹药已经练好了,当要帮你。但我看你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还差,可能需要让我先检查一下。沈灼没有贸给段秋用药,虽是治根治本的玄丹,但也不能随便就吃。
  段秋伸出手,她瘦的骨头明显,宽大的衣摆撩上去,更显得脆弱。
  沈灼摸上她的脉搏,灵力游|走。段秋毒入骨髓,经脉闭塞,经不起太过强大的力量冲击。而且她体内的死气过于浓郁,让她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情况不太妙,沈灼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密切关注着一切的宋煜书最怕的就是沈灼皱眉,结怕什么来什么,他心里一慌,口不择言。
  沈灼瞥了他一眼,见他的担忧不似作假,道:没什么,你能去备点热水吗?等下段秋要用。
  宋煜书黑着脸,但一想到是为了段秋,他也没多说什么,开门出去。
  沈灼看了一下四周,请凌霜雪退避到一旁的屏风后面,若是等下宋煜书回来,也帮忙拦一拦。
  凌霜雪没多问,起身离开。
  沈灼让公输彤把段秋扶起来,顺便解下她的衣服。
  我需要先压制你体内的死气,才敢给你用药,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沈灼说完这句话,便封闭了自己的视觉,目不能视。
  段秋和公输彤有些惊讶,公输彤有所犹豫,段秋却无所谓,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宽大衣摆下,也不过是枯骨一具,毫无美感。
  沈灼问了一句,随后放出白焰。
  雪白摇曳的火光在沈灼的指尖翻滚着,在沈灼的牵引下落入段秋的身体。
  这具身体还活着,全靠灵石养着呀。白焰发出感慨,在她看来,段秋的身体千疮百孔,要不是有天材地宝续命,早就没了。
  沈灼让她别贫,帮忙压制那些死气,顺带修复段秋体内的肌肉损伤。
  白焰能够体会到沈灼的心情,没有含糊,迅速进入段秋的身体。火焰淬体,凤凰涅槃,这种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白焰驱散她体内的死气,一点点修复那些经年累月堆积的毒素破坏的肌理。
  段秋痛的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不一会儿便是浑身汗如雨下。她不愿意喊出来,即便再痛也是压抑在喉咙间。
  沈灼嗅到血腥味,连忙道:彤彤,别让她咬舌伤到自己。
  公输彤连忙掰开段秋的嘴,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便把手腕递上去,眼眶红红的,哽咽道:段秋,你难受你就咬我吧。
  段秋的意识有些不清楚,牙关想要紧闭,对嘴里的异物毫不留情,狠狠地咬下去。一口便见了血,牙齿深入公输彤的手腕。
  公输彤闷哼一声,却没有抽开手。反而是用另一只手握住段秋,安抚道:很快就好了。
  目不能视,嗅觉和听觉都会变得敏|感,沈灼驱使白焰,压制住所有的死气后,收回焰火。
  段秋已经痛的快要晕过去,火焰离体,痛楚得到缓解,她才有活过来的感觉。以往毫无血色,干瘪粗糙的皮肉上有了一点红润之色,汗珠滚落。
  段秋意识到嘴里的血腥味,连忙松开牙齿,她抓住公输彤的手,眼眶微红,轻声骂道:你是蠢货吗?
  公输彤白着脸,用灵力封住伤口的血液,笑道:不痛,你看,没事了。
  段秋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输彤低头为她穿衣,沈灼摸索着从房间里退出去。视觉未解,脚下磕磕绊绊,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被凌霜雪及时扶住,凌霜雪的手指从他眼睛上一抹,视线便恢复了。
  屋子里还坐着备水回来的宋煜书,一脸担忧。
  沈灼抹去额上的冷汗,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白焰的治疗消耗的是他的灵力,他损失的力量也不少。
  公输彤给段秋穿好衣服后绕过屏风出来,她说段秋看起来好了不少,比以往有精神气,但消耗太大,这会儿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沈灼起身,道:现在还不能睡,她能运转体内的灵力吗?要是能,现在就可以服药。
  沈灼把丹药递给公输彤,让她按照自己说的帮段秋解毒。公输彤拿着丹药进去,先把段秋扶到床上,让她盘膝坐下,后拿出了解毒丹。
  沈灼不进来是因为段秋这个状况不适合见外人,衣服紧贴在身上,一切一览无余。
  段秋试着运转灵力,多年来不够顺畅的经脉在白焰的临时压制中,得以流转灵力。公输彤见状便知可行,拿出丹药给段秋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天心莲盏的花香最是明显,磅礴的灵力冲入段秋的体内。段秋忍着剧痛,按照沈灼教的方仿佛运转这股力量,让它不断地冲刷自己体内的毒素。
  解毒的过程很是漫长,宋煜书有些坐不住,站起来走来走去。他知道自己不便进去,但要他在外面盲猜里面的情况,只会让他心急如焚。
  沈灼刚想劝他不要太过心急,就察觉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四周潜伏的力量同时退去。
  沈灼眉头一挑,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躲,却是避无可避。
  师尊,等下你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动手。
  沈灼只来的及握着凌霜雪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还不等凌霜雪明白是什么意思,房门就被人推开,面容艳丽如芍药般妖娆的公子哥大步而来,他的脸上带着惊诧和怒意,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分外复杂。
  宋煜书僵住,沈灼站起身没有说话。
  段寒舟看着他,步步走来。他一把抓住沈灼的衣襟,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挥下去。沈灼被他的力量冲击压倒在椅子上,他抬手挡住了段寒舟冲向他鼻梁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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