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再提一口气，自己冲出了王帐，城内已经吹响了号角，城门大开，守城之军们快速的向外移动，从他们移动的速度，都能表现出他们的决心。而受伤的老魏已经重新披上了盔甲，手上举着令旗，这一刻，七大金刚才发现，他们这回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王爷冲锋吧！”顾宏看他们队形还未准备好，这是他们的机会。
“你要本王成为无仁无义之人？”郭深回头瞥了他一眼。
“也没有机会。”老三指了一下城墙之上，几十架巨型强驽对着他们，只要敢动成千上万的箭矢就会让他们变成刺猬。
“所有人放下武器就可进城吃饭！”老魏对着对方一声大吼。
“永不言败，永不言败……”没有人退却，他们只是举着他们的长枪在那儿齐声喊着。
“左！”老魏举起了支小旗，指向左路。
郭深没看老魏在做什么，他抬起头看向了城墙，城墙上没有那个身影。她今早就没来看戏，所以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戏，她一点也不在意会如何。就像那一次，她杀了自己潜伏在义军之中的心腹，然后劝服了那些叛军，然后呢？她就一个人在满是鲜血与尸体的帐篷里睡着了。这就是她，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戏，而她就是那个操纵戏码的人吗？
顾宏急了，明显的老魏在摆阵了，而王爷现在却还在发呆，他们该怎么办？上前一步，“王爷！”
“冲散他们的阵法。”郭深看都不看，直接说道，他可比郭鹏当兵的时间长多了，在战场上摆阵，有几个对手等着你们摆好阵再冲锋？
顾宏要的不是这句话，可是左右看看，他有点害怕了，因为现在他无论下不下命令，战败的责任其实已经都得由他来负了。
一拉马缰，举起剑：“坤部跟我冲！”
坤部就是顾宏自己的那部人马，不过，之前他一直在郭深的身边，这部人马由老三代管，他算是遥领，现在他喊一声，自己身先士卒了，人家坤部还觉得有点诧异呢？不过也都是老兵了，之前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冲了出去。
老三的牙都疼了，他现在觉得顾宏就是自杀式的冲锋，他倒是解脱了，其它人怎么办？
辛鲲在城楼上，不过没穿女装，她找了一身战士的皮甲，就和小何他们站在强驽的后面伸着脑袋在看热闹，然后看到顾宏的冲锋，不禁笑了。
“别笑了！”小何都看不下去了，人家多么悲壮啊，这才叫战士呢，结果呢，自己家的夫人却不厚道的在笑。
第525章 几个王小二
“看出点什么没？”辛鲲对着城楼上的士兵们笑道。
“什么？”大家都专心致志的看着战局，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能乱射箭，都是同袍兄弟，真的有个好歹的，大家心里都不落忍的。
“那个顾将军是前锋主帅，也就是说，王爷之下，就属他大。现在王爷应该是命令冲散咱们的布阵，若你们是顾大人，会怎么做？”辛鲲躲得远，而郭深也没有喊话，她在城楼上怎么可能会听得到，她只能凭着大家的远远的动作来猜了。
“也许是王爷命令顾大人冲锋呢？”一个士兵忍不住回头。
“那你呢？你是王爷会下这种命令？”辛鲲反问道。
“反正都是输，所以把让前锋主将出去，也许胜算更大。”小胖心说道。
“这也是一个说法，不过，我若说，冲散他们，你们应该会问我，怎么冲，或者说，你们心里有打算，该如何冲。我笑的是，顾大人冲得没有章法，而且他这么冲出去了，回头他若失败，他们其它六部又该如何？由王爷来指挥吗？”辛鲲轻轻的反驳着。
“原本就是王爷在指挥。”小何冷冷的答道。
“是啊，所以这是帅不像帅，将不像将。当然，我笑的原由是，顾大人冲锋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逃避。因为害怕负责，于是他不管王爷说什么，他都自己去做，甚至在他看来，现在战死都不失为一个好结局了。”辛鲲轻叹了一声，“所以战场上，不要轻言生死，若是最后万般无奈，只能以身报国，那还没什么。但若是为了不想承担罪责，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就是蠢人行径了。”辛鲲长长的叹息着。
“海姑娘，您下去吧！”一个小兵看看下面，已经开打了，他觉得这个时候，海姑娘还是应该去安全一点的地方。
“那怎么可以，现在刚刚开打呢！”辛鲲觉得挺有趣，她之前倒是帮着老魏做了不少的小阵法，但是那是侍卫营的陈法，一切都得以保护郭鹏为第一要务。当然也是用来磨练郭鹏的，郭鹏若是能冲破他们的包围圈，那么，他能保住性命的机会就比一般人大得多。她没想到的是，老魏用了一年时间，竟然把他五千人的禁军营训成了这样。
此时，顾宏一部竟然一下子被围住了，他一部的兵马也有四千人，但是老魏什么也没有做，左部的兵阵明明没有准备好，但是看似杂乱的队伍反倒是把顾宏的队伍冲散了，分成几大块，而这时，老魏举起了一面黄旗，角楼上射了一柄巨箭，顾宏的马头一下子被击碎，顾宏整个人被甩了出来，然后一群士兵把顾宏活捉。
顾宏被活捉，坤部众人一下子就失了斗志，其实跟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斗志了，他们只是机械的在跟着顾宏冲锋，可是怎么冲，冲击哪个部位，要达到什么效果，他们都一无所知，一直到主将被俘，他们就蒙了，现在该怎么办？
有的倒是被洗脑洗得不错，拿着自己的长枪奋力冲刺，很有杀一个是保本，杀两个就是赚的英雄气概，当然，如此同时，四五把长枪把他一下子刺穿了好几个透明的窟窿。
也许是冲击太大，现在老魏不喊‘缴枪不杀’了，而是左锋营的几声大吼，坤部士兵们无辜的站直了，最终一个个把手中长枪扔在了地上。
辛鲲微笑了一下，很好，就是这样。她没有心疼那战死的人，她常说的是，不要死不必要的人，若有可能，尽可能的不要死人。但是，那是理想！那么，就要控制了，你死了，总好过我死吧！
此时的战场上一片的死寂了，老魏注视着一把把长枪被扔了出来，回过头对着欺侮六部再喊了一声，“放下武器，进城吃饭！”
六部除了各自的主将，其它人都相互对视起来。
大家没动，没人敢动，此时缺的是第一个扔枪的人，大家都在等待着。
“小胖，喊一声，王小二，你娘叫你回家吃饭。”辛鲲看着下面，突然对小胖说道。
小胖是好孩子，他对辛鲲的话向来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立刻对着喇叭大声吼道：“王小二，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我娘来了？”某个王姓士兵，正好排行老二的抬起头。热泪一下子溢了出来。手中的枪一下子掉在地上。
而另一部中，同样也是姓王的排行第二的哭了出来。
第三个，第四个……
“怎么这么多王小二？”城楼上的士兵惊呆了，因为跑出来了好几个叫娘的了。
“有调查，本朝姓王和姓李的人是最多的。”辛鲲对着他们浅笑道。
“为什么是小二？”小何看到仁亲王军中的情绪在崩溃中，王小二的娘来了，那么，他们的娘呢？他们的娘也在等他们回家。
“因为好汉不当兵，穷人家的长子也是珍贵的，所以能出来的，大多都是老二。”这不用辛鲲来解释了，边上一个士兵有点伤感的说道。
小何点头，也是，服兵役中有一条是，独子是不用服兵役的。他侧头看了辛鲲一点，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仁亲王可真够倒霉的！
仁亲王的后头留下了一堆长枪，士兵们走得差不多了，第一个走的王小二没有受到惩罚和斥责，后面的王小二们也没有想太多，而不姓王的小二们看到前面哭着喊娘的同袍们，心眼活一点的，自然也会跟着。
人都是从众的，只要有了第一个，就不怕没有后来人，城门开了，门口有人收皮甲，只要把身上的兵器，皮甲扔进城门边的竹篓里，他们就可以进城，一个领一小块碎银，一个馒头，就可以回家了。对直接回家，连姓名，籍贯都不用写，你们拿到钱就可以回老家去。
这一切都是在城门外操作的，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喜悦的回家声，不断刺激着后来人。
三万人，一人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用到，辛鲲就让人拿着银剪子当着大家的面在那绞银块，谁多谁少也没人记较，反正看上去，大小差不多，大家伙的也别争了，我们没空称。
第526章 对他最好的结局
“你这辈子就打算靠她了吗？”仁亲王没动，他直直的看着儿子，这是他惟一的儿子啊！
“是啊，我跟您说过的。没有她，我觉得活着没意思。”郭鹏笑了，刚刚他听到后面有人喊，‘王小二，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他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能想像得到辛鲲当时捉狭的样子，现在看父亲身后只有他的六大金刚了，想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回的军演十分成功，顾宏等七人，降为五品，准其去北境军前效力；仁亲王郭深擅离职守，剥夺其宗室身份，贬为庶民，但念其平叛有功，保留其大将军之衔，随朕回京。”
后面的六人一怔，他们现在也不过四品，合着只降了一级，但还允他们回去北境，这就是允他们去再立新功，这回的事，郭鹏放过了。他要的，只不过是仁亲王一个人罢了。
顾宏终于清醒了，他挣脱了众人，跪到了郭鹏的面前，“皇上，末将想跟王爷回京。”
“顾宏！”仁亲王轻喝了一声。
“王爷，末将原本就不会打仗，也不会领兵，回京，守着王府，我心里安稳。”顾宏对郭深浅笑了一下，他刚刚也想明白了，他就算再不想为这回的事负责，他也得负起这个责任，他是主将，他既然没能劝服王爷，又做出错误的决定，这回，他能做的，就是和王爷一起回京。
“行，走吧！”郭鹏一摆手，准备进城了，这回的仗终于打完了。
“王爷！”其它六人有点尴尬了，顾宏跟随王爷回京了，王爷不会有事，顾宏自然也不会有事，那他们怎么办？
“你们得靠自己了！”郭深拉着马头，回头看着自己这些心腹爱将，“这个结果很好，我也真的有点累了。”
六人一齐下马，齐齐的拜倒在了郭深的面前，郭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拉转马头，手一挥，六支钢箭呼啸而出，全钢的利箭穿透了他们的盔甲，刺穿了他们心脏。
顾宏和其它人猛的都抬起头，六人还保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对郭深的不舍，但他们的生命从此定格在了这一刻。
“把人给朕找出来！”郭鹏拿着鞭子的手，指向了刚刚箭出的地方。
当然，这个不用郭鹏下令，城墙上的强驽早已经对准了刚刚箭出的地方，郭鹏鞭子一指，上百支强箭冲了出去。要知道，郭深准备的暗手不可能拿到像守城那样的强驽，他们用的只能是小型的机械驽，所以其实他们藏身的地方并不难找，数百支的强箭冲出去，一个不起眼的土堆被打烂，连带着山坡都被塌了，一下子白雪与干土倾泄而出。
“打实了，明天再给我挖出来。”老魏黑着脸指着那个刚刚重新形成的新的土包，他不能拿郭深怎么样，可是他能拿这些所谓的暗卫们出气。
郭鹏盯着还老神在在的父亲，再看看下面还跪着的六人，还有爬过去痛哭的顾宏，他还没见过顾宏哭，明明之前顾宏除了功夫好，就没什么心眼的人，现在，他不但被打掉了自信心，还被打掉了人生的目标。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自己的生父，这一切是为什么？
“这就是皇权，没有兄弟、没有父子，你确定你今天扶起的人二十年后，不会跟我一样？”郭深抬头看着城墙，大声喝道。
“大将军，受降吧，王妃在等您。”辛鲲出现了，还穿着小兵的服饰，但是对着喇叭喊道，喊完了，还对着他挥了一下手。
“你没回答我！”郭深所做的，不过是要引她出来罢了。只是，现在的她，除了声音，他并看不清辛鲲。
“鸣金收兵。”辛鲲才懒得搭理他呢，自己退后一步，对小何他们轻轻的说道，而她没有马上离开城楼，那三万残兵还没完全的遣散，中间若藏上一两个死士，她找谁哭去。
她明白郭深在想什么，这个六个人，包括顾宏，他都不要了。我从此不能再带兵了，你们，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兵，就跟我一块吧？
当然，这只是表像，他现在更多的是要在自己的心里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他在让自己知道，从此，她和郭鹏都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
城内传来鸣金声，此时大家却没有心情庆祝这场大捷。郭鹏指向了郭深，“把大将军押入囚车，押解回京，接受大理寺公审。”
辛鲲没想到郭鹏这会儿会做这个决定，也对，这就是郭鹏，现在的他既然已经决定公正的对待自己的生父，那么，就按着律法来走吧。
“为什么？他们又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顾宏抬头，嘶声对着郭深喊道。
“他们若是刚刚跟着那三万人一块走了，就能活了。”郭深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
“他们可以从此成为庶民，再不问俗事，但是不能重头开始，你们所有的机会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们算什么？”郭深浅笑了一下，长长的一叹，“老顾，你是聪明人，不过是假聪明，有时，人是没有退路的。”
老魏猛的抬头，策马跑到了郭深的边上，想做点什么，不过此时，郭深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血迹。他还是坐得直挺挺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
“王爷！”老魏不敢碰他，厉声叫了一下，但仁亲王动也没动。
郭鹏原本不想再看父亲，可是听到老魏的叫声，再一夹马腹，到郭深的身边，他们都是武人，他们看郭深这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郭鹏下马，抬头看着还坐得笔直的父亲，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曾经父亲追着他打的样子，又浮现眼前，他慢慢的跪下。
老魏和顾宏此时也呆住了，他们跟郭鹏的想法一样，曾经他们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给的，刚刚他杀了兄弟，老魏和顾宏都充满了愤怒，可是这一刻，他们能做的，竟然只是跟郭鹏一样，仆伏在郭深的马前。
辛鲲也没想到，走到这一步，结果竟然是这样。但又觉得释然了，所以在郭深迎战时，其实就没打算活了。他不想回京，一个注定要被幽禁的余下岁月，对这个悲剧了一生的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也许这样最好！
第527章 不省心的父母
京城外十里，仁王妃一身白衣胜雪，她跪迎丈夫的棺椁归京。接到了郭鹏的长信，她这几天迅速的苍老下来，所有的恨此时都化为乌有，想到的只是二十年来，他们夫妇情深的一幕幕。她这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开始不愿相信丈夫已经离她远去，待接到郭鹏回京的邸报，她支撑着起来，就跪在了十里亭外，这是她惟一能为丈夫做的。
郭鹏在御辇上，之前他是骑马的，但是快到京城时，他才坐上了御辇，按着御驾的速度准备进京，接到报告，仁亲王妃在十里亭外跪迎，郭鹏就有点想跳脚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不是父母捡来的了。
父亲造反不成，自尽了，把他置于不仁不孝的境地之中；而现在，母亲一身缟素的跪在十里亭外，知道的是她在迎接她的夫君，而不知道的，会不会说，这是无声的抗诉？
辛鲲也在车里，看他这样，也不禁有点同情他了，她更后悔的是，她为什么不在府河下车，带着自己的人回去见爷爷。若不是想到郭鹏这没人要的小孩子现在又成了抱着金元宝的小孩子走在大街上，她才不会跟着回来呢！
对，现在的郭鹏又成了那个抱着金元宝走在大街上的小孩子，仁亲王曾经是他最大的威胁，可也是最大的屏障。
仁亲王就算被收回了令箭，但他在军中经营了二十多年，仁亲王的存在，对整个朝局来说，就是一颗定海的神针，这也是辛鲲总是会想弄死仁亲王，却从来没动过手最主要的原由。当然，也有怕郭鹏与她离心在里面。但她虽说从来就没放心过仁亲王，但也从来是把仁亲王和郭鹏之间的矛盾定位为内部的争执，她要把他们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但是现在仁亲王死了，不但他死了，他还把自己的心腹们都弄死了，现在，郭鹏能用的人，还是之前那小猫两三只了。
朝中那些人墙头草，一个个的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那些宗室的远支，只怕现在又蠢蠢欲动了。而此时，王妃又来这么一出，生怕别人不以为皇上弑父了吗？他们已经不管郭深之前是不是已经被确定反叛了，他们现在脑子里全是，皇上杀了他的生父！特别是那些文人，只怕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刷一轮存在感了。
却没有人想，此时最可怜的人是郭鹏，他现在竟然做什么都不是错的，大家根本不会相信证据，他们只想知道他们想知道的，至于说真相是什么，谁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