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方才阿雏的事儿还要谢过小君侯,”夏侯潋问道,“只不过下一回别那么莽撞了。”
  百里鸢冷哼一声,什么话儿也没说。
  “小君侯为何会在这儿?”夏侯潋有些好奇。她一个姑娘家,还是贵戚,竟然出现在胭脂胡同。
  “来玩儿。”她指了指另一边的墙根,“那里有个狗洞,我经常钻。有一回遇到坏人,阿雏姐姐救了我。”
  来这种地方玩儿,夏侯潋笑了笑,他倒是很能理解她,没爹娘管教的孩子就是这样,他也是,甚至胆子比她还要大一些。爬墙、上房,偷钱,什么坏事儿都干过。他又问:“所以这回你也救她?”
  “嗯。她是我姐姐。”百里鸢仰着头望着夏侯潋,“我哥哥姐姐都死了,阿雏姐姐对我好,她就是我姐姐。”
  她这话儿听起来很是辛酸,夏侯潋莫名想起持厌来,抬头看前面,鸡蛋黄的阳光打在还没来得及开花的枯枝上,一切都是昏黄的模样,有一种寥落的凄清。一路无话,顺着回廊一拐弯,赶巧路过他以前住过的柴房,往那边看了两眼,房门闭着,门前搁了一大盆还没洗干净的衣裳,应当是换了新的小厮在那住。
  夏侯潋在门外经过的时候,持厌在门里面糊风筝。段九坐在炕上看着他,持厌低着头,一点一点把风筝纸糊在竹篾上。这手艺是夏侯潋教给他的,夏侯潋很会做东西,尤其是这种小孩子玩的玩意儿,据说是小时候孤单,自己学会的。他想弟弟真的很聪明,他小时候也孤单,可是他就没学会。夏侯潋一个不落都教给了他,他练了很久,做出来的东西有夏侯潋的七八分那么好。有时候停下来揉手,外面的声音很迷蒙地传进来,最开始是几个男人吵架的声音,后来是杂沓的脚步声,慢慢的静下来了,他听见有人经过了他房前的回廊。
  是那些打人的锦衣卫吗?他想。他一开始本来是打赢了的,后来段九忽然带来了侯府的刺客,顺便把他带走了。其实他有机会杀百里鸢,他拿到了绣春刀,只要有刀,他有把握杀掉百里鸢。可是如果杀了百里鸢,他也会被其他刺客杀掉。他可以杀了所有人,可他无法全身而退。他存了一点私心,他还想再见小潋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他犹豫了,只那么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刀被段九夺走,他又成了伽蓝的囚徒。
  他停了下来,变得怔怔的。段九的烟锅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像转瞬即逝的烟花。
  夏侯潋打了热水回来,帮阿雏蓄满浴桶,就准备回去继续上值了。阿雏身子不方便,百里鸢送他出来,走到门前的石狮子边上,长随牵过马来,夏侯潋接过缰绳。
  “你有哥哥姐姐吗?”百里鸢忽然问他。
  “有一个哥哥。”夏侯潋说。
  “他在哪?”
  “不知道。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夏侯潋低头蹭了蹭脚底下的沙子,“那家伙傻了吧唧的,真担心他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你有新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找他?”
  夏侯潋一愣,“新哥哥?我哪来的新哥哥?”
  “沈玦,”百里鸢说,“你说他是你兄弟。”
  夏侯潋不知道怎么说了,自暴自弃道:“你说是就是吧。”
  “既然有了新哥哥,就不要找旧哥哥了。”百里鸢回过身去走上台阶,“你今天救了我姐姐,我不找你麻烦,你走吧。”
  夏侯潋被她说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可能小孩儿的脑子和大人不大一样,捉摸不透。他不再多说,翻身上马走了。
  百里鸢坐在阶梯上望着夏侯潋的背影消失在寥落的胡同尽头,天尽头白白的,阳光有一点刺眼,她把手笼在眼睛上面,看了很久。
  “阎罗,您心软了么?”段九的声音响在后面。
  “我没有,”百里鸢轻声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他,哥哥喜欢,姐姐也喜欢。”
  “你不该放走他的,”段九轻声道,“阎罗,你知道夏侯霈为什么会死么?她曾经是伽蓝最强的刺客,却死在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刀下。”
  “不是因为你设的计么?”
  “不,是因为她有了软肋。阎罗,您要走的路还很长,伽蓝的未来掌握在您手里,您不该这样妇人之仁。”段九笼着手长长叹了一声,“也罢,您要报恩,我便替您送上一份大礼吧。唐十七说小潋对他那位小督主垂涎已久,虽然是瞎话,但或许有几分道理。”他悠悠道,“只是不知那位小督主知道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存着这样的心思,该会作何反应。”
  第104章 春水迢迢(开自行车咯
  夏侯潋回到沈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约莫是因为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没好好休息,下马的时候头有点晕,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幸好长随过来扶了一把,才没真摔到地上去。
  大人回去好好歇息一番吧,铁人也经不起您这般忙活。”长随道。
  “没事儿。”
  夏侯潋摆摆手,一面松领子一面绕过影壁,过了跨院,正瞧见沈玦的书房亮着灯。夏侯潋眼睛一亮,也不必通传,推开门走进去。沈玦坐在黄花梨的书案边上,垂手翻着公文。他没有戴冠也没有束发,长而直的头发披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一点轮廓,在蜡烛昏黄的光晕里,有一种静好的美。
  夏侯潋就靠在门框边上,微微带着笑看他。
  沈问行端茶进来,碰见夏侯潋,笑着问了声好,“怎么不进去,干爹刚还问您多久回来呢。”
  夏侯潋笑了笑,这才进了门。沈玦淡淡瞥了他一眼,却不做搭理。
  “今天怎么出宫来了?”夏侯潋坐在他边上替他吹茶,确认不烫了才递给他。
  “大同卫的番子把公文递回来了,去了趟东厂,看天色晚了,就不回宫了。”
  “大同卫又出什么事儿看?”夏侯潋吃了一惊,“辽东还乱着,朔北又不太平?”
  沈玦说不是,“上回让人查了查百里家那个小军侯罢了。她一家老小死了个干干净净,
  独留下这么根歪苗儿。我先头猜测是不是这丫头使了什么手段,才得了这君侯的头衔。”
  夏侯潋想起那个女娃娃在阳光下的侧影来,她说哥哥姐姐都死光了的神气,看着让人心头堵得慌。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今儿我碰见她了,暴戾是暴戾了点儿,但富贵人家的孩子骄纵惯了,养出这样的脾气倒也不怪。”
  “嗯,老君侯确实宠她宠得厉害,怕她夭折,还专门在雪山上的尼姑庵里请了师父当干娘。”沈玦两手交叉放在鼻梁上,“五年前侯府闹了天花,她恰巧在山上躲过一劫,一家老小却全染病死了,这才得了爵位。这样看倒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五年前才七岁,字儿都认不全吧。”夏侯潋说。
  沈玦把笔搁在案上,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你在云仙楼碰见她的?堂堂一个君侯,竟和胭脂胡同里的人厮混在一起。罢了,横竖不是天家,不归我管。”
  “你都知道了?”夏侯潋说,“不过话儿也不能这么说,胭脂胡同也有好姑娘的,人家进那种地方又不是自愿的。”
  沈玦朝多宝格那儿抬了抬下巴,“人家都送礼上门来感谢你来了,我能不知道么?”
  说完又一挑眉,“怎么,说了几句就心疼了?那个妓女虽是你的老相识,但搭救一番也就得了,给人拎洗澡水像什么话儿?”
  夏侯潋站起身来一瞧,多宝格底下摆了好几坛酒,他拿起一壶闻了闻,笑道:“是山东藩司的秋露白,好家伙,往日我在云仙楼做工的时候,摸都不让我摸一下,现在一下子送了十壶过来。这酒听说是用莲花露酿的,你得尝尝。”
  “我不爱喝酒。”沈玦招沈问行过来用银针试毒,试完了才让夏侯潋咂了一口,“刚刚我说的话儿听见没。”
  “不就拎个洗澡水么,以前又不是没拎过。”夏侯潋不以为然,“不碍的。”
  沈玦却沉了脸色,“你是什么毛病,给人拎洗澡水还拎上瘾了。还是说那个阿雏生得一副好颜色,你看上她了不成?”
  “你这哪跟哪去了。”夏侯潋不知道沈玦好端揣地发作什么,人家遭了这么大委屈,他安慰一下怎么了?想再说几句,看沈玦脸色不好,便住了口,两手各拎一壶酒往外走,“算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值,我喝点酒就睡了。你也早点睡,不要批太晚。”
  沈玦黑着脸看他出了门,往常他都是陪他一块儿批公文的,今儿却独自睡去了。沈玦心里烦躁,转眼看见沈问行笼着手立在烛台边上,抓起毛笔往他身上一扔,道:“杵这儿做什么,出去!”
  沈问行忙缩着脑袋溜了。
  夏侯潋坐在大理石阑干上一边吹夜风一边喝酒。三月头的天气多变得很,白天还出太阳,夜里便下起雨来了,纷纷扬扬的雨点儿落在地上,一印一个铜钱大小的水渍。夏侯潋把两壶酒都喝了个干净,浑身上下都发热,才往自己屋子走。他住在沈玦正屋旁边的厢房,沈府大得很,从书房到沈玦的院子得绕一大个回廊,再过两道门子。廊下挂了宫灯,琉璃壳子,里面糊了花鸟画儿,在斜风细雨里滴溜溜地转。
  他一边走着一边就觉得身子不大对劲儿,小腹像腾起了一簇火苗,嗤嗤地烧着,隐隐还有扩大的趋势。他不是是一个不晓世事的小孩儿,在金陵晚香楼住过一段时间,男女之间的伎俩他明白得很,当下就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爷爷的。云仙楼安的什么心?他暗骂了几声,加快步子往厢房走。视野里很快有了重影,心跳的速度快得不正常,大腿间那玩意儿悄悄立起来,走动都不方便。他低头看了一眼,袍子厚实,看不出什么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进了院子,洗漱都忘了,直冲进房里,爬上雕花床,把帘子合得严严实实。
  沈玦把该看的公文都看完了才回院子,走过穿堂,经过夏侯潋的屋子,黑着灯,隔着菱花窗,看不见一丝响动,应当是已经睡熟了。他心里还憋着气,夏侯潋却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来赔个罪认个错儿。他鼻子里冷哼一声,决定明儿一大早就进宫去,不跟夏侯潋打照面。
  沈问行燃上了灯,虾着腰退出门。沈玦解下腰带挂在衣架上,转眼看见帐子掩着,里面传来夏侯潋的呼吸声。他愣了会儿,嘴角忍不住挂起笑来,原来这小子在这儿等着他。他坐在榻上脱靴子,轻咳了一声道:“来我这儿躺着做什么,回你自己屋去,没空搭理你。”
  等了半天夏侯潋也没吭声,只有越来越重的呼吸,听看有点怪。沈玦起了疑,赤着脚走上脚踏拉开帐幔。夏侯潋背对着他躺着,衣领扯开了一半,露出麦色的肩头,还在微微发着颤。这是在做什么?沈玦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可还是不敢相信,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翻过身来,果然看见他一只右手隐没在裤腰里,那一块儿地界隆起一个包,上下耸动着。沈玦掩不住心里的震惊,目光上挪,瞧见他迷离的双眼,他已是彻底失了神智了,连沈玦就在眼前都不知道。
  这是天爷发了善心,可怜他单相思多年,把人直连到他嘴边么?他坐在床沿上,一时间竟然呆了。不对,不对,天下哪有白掉的馅饼?是云仙楼送来的秋露白,那个来送礼的鸨儿有问题。他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便要去叫沈问行,可还没来得及迈步,一双铁钳似的手臂箍住他的腰,将他拖上了床。
  帐幔从帐钩里送下来,扇面一般垂下,拔步床里的光顿时朦胧起来,在这蒙蒙的光里,夏侯潋倾身压住他,滚烫的唇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覆了下来。
  沈玦眸子紧缩,刹那间,脑子里轰然一声,天摇地动,他竟然忘记了反抗。
  可下一刻他就回过神来。丧失理智的夏侯潋像一只饥渴的凶狼,蛮横又粗鲁,完全没有温柔可言。他的喘息急促又沉重,像风箱全速拉动。
  亲吻还不够,夏侯潋还想要更多,胯下有一团火,几乎要将他浑身都燃成灰烬。他低头去扯沈玦领子上的盘扣,解了半天解不开,他觉得恼怒,索性用牙咬,盘扣连着金丝被咬断,衣襟豁然打开,那片冷玉一般的肌肤撞入眼帘。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视线里只有那匀称修长的身胚,完美无瑕,恰到好处。而那个人儿,躺在灯影里定定望着他,被欺负得泛红的眼角,更显得眼梢深而长,每一道眼波都有他独特的况味。
  “夏侯潋,你不要后悔。”沈玦沙哑着嗓子说。
  “后悔?”他疑惑地喃喃,他为什么要后悔?他不后悔,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全部。
  他低头,俯身,继续。
  沈玦拥住他,任他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他的唇太滚烫,游走在他身上像纵了一把火,毫无顾忌地四处燃烧。可沈玦得忍着,他还不能要夏侯潋,这小子是这样桀骜的性子,岂能容忍自己在男人的胯下承欢。所以他要委曲求全,让夏侯潋以为他被欺侮,被蹂躏,他们才有长长久久的可能。
  夏侯潋在拉扯他的汗巾子了,他支撑着坐起身来,咬破指尖,在褥子上滴了几滴血。低头看身上,吻痕像梅花开遍满身。证据都做足了,该是他掌控全局的时候了。
  夏侯潋把他的汗巾子扯掉,裤腰褪到膝头,正要挺腰子,沈玦拉住他的腕子,将他往怀里一带,他想要挣扎,一只冰凉的手探到他的胯间,握住了他的小夏侯。
  那简直是冰与火的两重天,夏侯潋浑身一颤。
  命根子都被人握住了,再凶狠又能怎么样呢?沈玦缓缓收紧手掌,那肉刃在他手中耸动,刃头红得似要滴血。夏侯潋整个人都软了,像蛇被掐住了七寸,完完全全受沈玦摆弄了。沈玦一面帮他撸动,一面舔舐他的脖颈和肩背上的伤疤,舌尖带过狰狞的疤痕,留下淡淡地水渍,在烛影中闪着光,举世无双的旖旎。
  “阿潋,舒服么?”沈玦在他耳畔唤他。
  夏侯潋闭着眼仰着头,黯淡的光影中显出流利的脖颈线条。
  沈玦轻轻咬上他的喉结,“说,舒服么?”
  “不舒服,”夏侯潋靠在他身上低喘,“爽。”
  “叫哥哥,”沈玦低声诱惑他,“让你更爽。”
  沈玦又用了把力,夏侯潋忍不住哼了一声,可就是没叫他哥哥。
  沈玦气恨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把他推倒在床,让他侧身伏在迎枕上,握住自己的物什摩擦他的股缝,另一手还不忘替他撸着。
  夏侯潋嫌他慢,自己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手加快了速度。沈玦亲吻他的后背,他肩背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战栗。太痒,他弓着背,明明是要拒绝,却又把身体送到沈玦的嘴边。
  外面的雨大了,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的响。春潮和着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沈玦顶着他的臀瓣,几次三番差点就要把控不住把自己送进去。
  到了尾声,夏侯潋被他套弄得射了三回了,威风凛凛的小夏侯得了餍足,终于偃旗息鼓。
  沈玦手一松,自己也全数射在夏侯潋股缝间。扯过官服的琵琶袖帮他擦干净,沈玦躺下来,把夏侯潋抱在怀里。
  夏侯潋已经累了,眼睛都睁不开。灯影底下审视他,往常锋利的眉眼此刻都柔了,仿佛融化在昏昏的光影里。沈玦亲了亲他,他手臂自然搭过来,放在沈玦腰间。
  “阿潋。”沈玦轻轻抚他的唇。
  “嗯?”夏侯潋当真累得狠了,声音蚊子叫似的。
  可沈玦还要逗他,“还记得我是谁么?”
  夏侯潋抬起眼看他,神智还没有完全回笼,看什么都是蒙蒙的一片。灯火摇曳里沈玦垂着长长的眼睫,那双眼黑而深,衬着发红的上挑眼梢,无端的勾人。
  夏侯潋没有忍住,勾住沈玦的脖子往下一拉,嘴唇印在他的唇上。
  潇潇雨声中,沈玦听见夏侯潋喟然轻叹:“记得,我的大小姐。”
  脑中轰地一声,像有什么塌了。沈玦微微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第105章 夜雨声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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