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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节

  特事办那边涉及星门的技术工程,九爷就拐弯抹角拿了好几个,这是上了谢家的战车,跟着一起分享红利来了。谢茂需要盟友下属,九爷乐得分一杯羹,因师父对徒弟有生杀大权,刘奕就成了这段关系中最好的纽带与质子,谢茂绝不担心九爷反水,九爷也美滋滋地跟着上船。
  连花家和刘家都领受了师门福荫,常燕飞作为曾随谢茂远赴海外、共过生死的弟子,谢茂会冷眼看着他遭难不管么?他的旧友黑猫有了难处,求上门来,谢茂会让他出门去另觅他处么?
  谢茂曾对弟子们说过,在他的师门传承中,师徒是比父子更亲密的关系。
  换句话说,做了谢茂的弟子,比做他的儿子更亲两分。儿子的朋友有困难,父辈岂能坐视?
  可惜,常燕飞并未将这番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真正遇事时,他害怕谢茂拒绝黑猫的请求,和黑猫玩了一场“自愿被绑票骗家长赎金”的把戏。
  “你既然知道,还来求我?”谢茂说话时仍旧带了一丝笑意,不显得多愤怒。
  容舜张了张嘴,情理都已经被推到了墙角,实在无法辩说。可他也不能就此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常燕飞的死活,只得艰难地再次哀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求先生开思。”
  “跪下!”衣飞石突然训斥。
  谢茂马上知道衣飞石要做什么,起身拦了一下:“小衣……”
  衣飞石躬身施礼,说:“先生恕我僭越。若我说得不对,也请先生责罚。”
  这是当着徒弟的面,故意给谢茂树立权威。谢茂拉住他的手:“咱们不这样,有话都能好好说,现在是新时代了……”
  容舜也不敢等着射茂和衣飞石拉扯完毕,已起身退了一步,低头跪下。
  衣飞石固执地往容舜脸上抽了一巴掌。
  飘着一掌印上去,疼也不怎么疼,就是那巴掌印看着巨夸张,半张脸都绯红一片。
  容舜大气不敢出。他不怕谢茂,真的有些怕衣飞石。当初衣飞石教他打拳,惹急了就敢把他浑身上下都拍一遍,美其名曰授艺,授得穿衣裳都疼。
  “滚下去跪着。”衣飞石揍完就赶人。
  容舜悄悄看了谢茂一眼,发现谢茂也只是无奈地笑,并不打算留他。
  衣飞石突然发作是为什么,他们三人都很清楚,所以,谢茂只是假意拦了一下。
  ——若谢茂非要阻止,衣飞石绝不敢当着他的面动手。
  常燕飞的事情说到这个地步,谢茂绝不肯松口,容舜又怎么能罢休?巴巴地上门求一句,师父不肯饶恕,你就转身走了?这是来求情吗?这不是走过场吗?沽名钓誉。
  衣飞石不想再让容舜纠缠,就只能把容舜打出去。坐下来好好地说?这是死局,说不通的。
  容舜已经得了谢茂的准话,心知不免,衣飞石又出面赶人,他还能如何?越是御下宽和之人,发作起来越是坚决。只得低头施礼,轻声道:“弟子失礼。 多谢先生、老师宽宥不罪。”
  昆仑扶他起身,他才低头退了出去。
  见容舜走远了,谢茂忍不住说:“你做个样子就行了。他如今有妻有子,又不是从前的小孩子,怎么抬手就打?顶着那么一张脸下去,童童又要哭。”
  衣飞石却不是单纯的想要送容舜出去。他是真的害怕容舜触了逆鳞。
  谢茂曾说过,弟子比儿子更亲近几分。容舜今天就来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这世上哪有儿子犯了错,爸爸就把儿子扔了的道理?这话里是带着骨头的,暗指射茂没守诺言。
  以衣飞石对谢茂的了解,有人敢这么怼他,谢茂必然要大怒。
  现在他先一步把人送走了,谢茂居然还怪他出手太重,怕容舜在妻儿面前失了脸面?
  延嗣清平与昆仑毕竟跟随的时日不久,这会儿都有些摸不着脉,昆仑上前换了茶,延嗣清平则把剥好的核桃碟子奉上,二人都悄无声息地立在旁侧,不敢上前晃荡。
  衣飞石见谢茂又歪回躺椅上,似要闭着眼睛晒太阳,问道:“要么给阿舜一个人情?”
  容舜是首徒。还是个学不会山川咒术的首徒。
  底下铠铠不说,不计数的,刘奕也在衣飞石名下。花锦天天资聪颖,自带隐盟交际圈,修真大学建立之后,必然一飞冲天。若是留下常燕飞死心塌地地支持容舜,两边势力才能平衡。
  说到底,修家也讲究长幼尊卑,否则,轻易群雄并举,以下克上,传承脉序岂不全乱套了?
  谢茂懒洋洋地说:“我心里有数。 ”
  衣飞石默默叹息。他已经尽力了。如此玩来绕去地试图求情,依然不被准许。
  哪怕常燕飞当面砍谢茂一剑,谢茂只怕都不会这么生气。
  利用谢茂的在乎与疼爱,与外人联手算计谢茂,这是谢茂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衣飞石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再三求情,唯独这事儿不能求。这是谢茂最痛恨的事。若是求得多了,谢茂难免会猜忌,你觉得这事如此轻易吗?你觉得这事儿可以被原谅吗?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皇帝都有疑心病。谢茂自然也有。只是他的病藏得比较深,轻易不会犯。
  一旦犯了,非常吓人。
  第622章 两界共主(136)
  下午五点半,宿贞抵家。
  进门就看见容舜跪在客厅里,常燕飞与童画围着容舜团团转。
  “怎么了?”宿贞将手里的pad递给助理,神情变得严肃。她毕竟不和儿子们住起,底下暗流涌动很难即刻察觉,今天谢茂邀请她参加师门集会,她以为商量的是未来修真大学之事。
  联想到下午常燕飞曾打过电话,宿贞心道不好。
  她是有经验的。
  当初她非要还道嫁人,常家就曾为她召集同门,共议出族。
  常老祖毕竟老奸巨猾,一边召集同门气势汹汹地要把宿贞逐出家族,一边又悄悄地把宿贞放走。等到常家六房齐聚之时,宿贞直接在机场被堵回了京市,压根儿就没出席。
  所以,隐盟内部都传说宿贞被逐出了常家,常家内部则完全没那么回事。
  毕竟当事人没到场,六房齐聚训斥空气呢?大家伙儿假模假式地吃了个饭,随后就散了。虽说从那以后常宿贞就成了宿贞,直接从隐盟销声匿迹,可常家内部依然把宿贞当正经姑奶奶。
  这要是谢茂要处置容舜……家里得乱套!
  好在宿贞并未担心太久,童画己小嘴叭叭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眼眶红红的,并不敢哭。
  昆仑下楼来施礼问候:“太太回家了。主人和石先生即刻就下来。”又对容舜说,“主人说,看着太太的情面上.不与你计较。起来吧。”
  几个小的都看宿贞的脸色:谢茂要处置常燕飞,您作为常燕飞的亲姑姑,怎么想呢?
  宿贞确实没什么想法。
  倒不是她和常燕飞不亲近,不肯护着常燕飞。常燕飞是常家嫡系精英弟子,本就该承接常家法脉,当初谢茂一声不吭收了常燕飞做徒弟,宿贞还有些惊讶意外呢。
  当初收刘奕做徒弟,正儿八经问过九爷夫妇,父母答应了才能拜师。收花锦天时,先询问花孤竹夫妇,再带话给花孤山,家中允诺之后,谢茂还向父母表达了感谢,才把花锦天收归门下。
  容舜这里拜师其实也不轻易,先是叔辈容锦轩来谈了束脩节礼,回容家老宅吃席,谢茂与衣飞石还用师长的身份坐了,上席,也是跟家里打过招呼、走过关系的。
  只有常燕飞,拜师时谁也没知会,常燕要拜师,谢茂就收下了。
  谢茂与衣飞石没多久就相携下楼。
  今天也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谢茂与衣飞石问候宿贞之后,几个徒弟都上前叙礼。
  打扮得浑身红通通的刘奕特别扎眼,谢茂把他的红帽子揭开,用手挠了挠刘奕顶上的短毛,刘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谢茂已经把帽子重新给他戴上,吩咐延嗣清平:“给奕儿发个红包。”
  这明显是促狭了。刘奕硬邦邦地顶回去:“我不要。”
  谢茂拍拍他的脑袋,又忍不住笑。连袜子都是红的。
  单从日常相处来看,谢茂其实很少摆师长的架子,尤其是对小一些的孩子,如石慧、刘奕,包括刘奕的小傀儡,他的容忍度都相当高。
  刘奕知道敬畏谢茂,可这种情绪并非无端恐惧。他知道,在先生跟前,反驳辩解都是被准许和鼓励的,先生喜欢和弟子们沟通。反过来,这一套在师父面前就行不通了。师父轻易不训话,训话必有确凿证据,在师父跟前哔哔,没什么意外就是直接挨捶。
  揉过红通通的刘奕之后,谢茂见人都到齐了,说:“咱们先吃饭吧。 ”
  说话便往餐厅入席,遵照师门秩序一一落座。
  厨下送来冷盘热菜,都已经摸清了家里几位小爷的口味,这是谁爱吃的菜,就放在谁的面前。助理开了红酒、起泡酒与白酒,照着从前的习惯,分别给各人斟上,所有人都拒绝了。
  今天谁还敢在席上饮酒?不止不饮酒,桌上多数人饭都吃不下去。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铠铠都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机械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两盘菜。
  谢茂也不曾说什么,偶尔替衣飞石布菜。
  宿贞的出现多少给了常燕飞几分期待,然而,宿贞仿佛没听见先前童画的讲述,餐桌上很自然地和谢茂、衣飞石说了些日常事务,半个字没提常燕飞。她的态度很明确,根本不想插嘴,
  一顿饭气氛诡异地渐进尾声,常燕飞突然起身,让助理满上一杯酒,说道:“师父,师叔。”
  谢茂缓缓抬头,看着他。
  常燕飞想了许久,终究无话可说,仰头将敬酒饮而尽。
  谢茂见宿贞已经放了筷子,便吩咐道:“撤席。”
  “你不必去下边跪着。仍旧坐在这里。”谢茂喝止欲离席的常燕飞,指着距离他两个位次的席位。
  今日是师门宴席,谢茂坐了主位,衣飞石与宿贞分别坐在他身边。容舜带着童画在宿贞身侧,常燕飞就坐在了衣飞石身边。
  虽说常燕飞拜师时间还在花锦天之后,可是,谁也没把他当“师弟”看。
  毕竟与谢茂相识于微时,曾共生死,情分不同。
  “你我相识之初,黑猫就在你身边,联手与我斗法一场。”谢茂侧过身和常燕飞说话。
  这不像是师父训斥徒弟,更像是兄弟酒局上叙述旧情。当初的事,不提就似很遥远了,提起来又恍如昨日。初出茅庐的燕飞惊天遭遇谢茂,被打了个彻底服气,从此打定主意跟老大混。
  那时候的常燕飞穿着卡通棉服,身怀陊印,藏着被自家老祖夺取皮囊的恐惧,期盼着黎明。
  “伦敦街头,捕猎之门开启时,黑猫曾开阴路,襄助我们行动。”谢茂再说旧事。
  “前有投诚之心,后有襄助之义。”说到这里,谢茂也有些伤感,“我素日里是不怎么经心俗务,对你关心得少了。可自你我相识以来,我也不曾亏待过你吧?”
  常燕飞坐不住想要起身,被谢茂一只手虚虚压下。
  “你是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我,想我除去常家老祖——”
  这句话把不明真相的花锦天和刘奕都惊住了。孙子求师父干掉爷爷?
  谢茂却没有在线科普的意思,耐着性子和常燕飞说道理:“你一心向道,心在道在,心灭道消。这个道理难道想不明白吗?”
  “要我替你杀了常老祖容易。你心中有樊笼枷锁,不曾自己去打破,日后如何登真?就如小象幼受枷锁,一辈子恐惧持鞭之人。我将你护在羽翼之下,等着你日益成长,有朝一日自破樊笼、身无拘束,方才是修行之道。”
  常燕飞不得不起身辩解:“师父,弟子实无此心。”
  谢茂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不怀疑常燕飞的用心,进一步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
  “我一直在调查各家家主闭关之事,黑哥找到我,说了香织先祖的往事。它欲救从前被夺去皮囊的先祖,必须请师叔帮忙。我本是想要与它同前往‘天庭’探查详情 ,它说我修行不济,恐被老祖所困,拿了我的鲜血做成替身,带着陊印独自去了……”常燕飞第一次说起当时的详情。
  谢茂点了点面前的酒杯,延嗣清平上前斟酒,看着澄净透彻的酒浆,静静听着。
  “我是曾经想求师父替我除去老祖。那时候处境艰难,恐怕老祖发现我陊印已失,强行夺去皮囊……”常燕飞没有说的是,那时候他与谢茂还不是师徒关系,并不肯定谢茂一定会保护他,何祝,谢茂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吧?
  “如今师父传我正法,师思庇佑,我并不着急杀他。”常燕飞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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