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节

  于沈清来说,这种感觉切身体会,六岁那年严冬,严歌谣身体每况日下,每日看似精神状态极佳,身旁亲属都觉得有好转之照,而沈清却连续一个星期夜间睡觉做梦梦到严歌谣,每每如此,直至一周后,严歌谣撒手人寰,永离人世。
  成年后,她才知晓这世间还有“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这日江城天气算不的好,沈清清晨出门时,难得看了眼天气预报,比平日温度低几度,刺骨寒风吹过来,跟冰冷的耳刮子似的抽在你面颊上。
  这日夜间,沈南风站在天台上良久,久到飘起了细雪才仰头望向昏暗漆黑的天空。
  猛然之间,只觉心头一沉,空了一块。
  今日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活得如此累过。
  素来,他从未觉得沈清的手段有多狠辣,可今日、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个女人来自骨子里的狠厉与嗜血。
  事情未发生到你身上时,便不叫事情,只有当自己切身体会之后才知晓这一切到底有多残酷。
  刺骨清寒吹过,男人缓缓抬动犹如千斤重的步伐转身离开,背影萧条带着些许挫败感。
  冷飕飕的风迎面吹来,吹的沈南风面上生疼,甚至是带着些许冰刀子来凌迟他的躯体。
  医院内,沈唅与沈风临早已到场,他去时,沈唅哭到在沈风临怀里,而这个中年男人面上寡淡,并无半分妻子出事后的紧张与悲痛感。
  倘若是外人看了,定然会觉得他是悲喜不露,颇能隐藏情绪。
  毕竟他高度摆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能随随便便说他不好之处。
  “哥哥、”沈唅一身带着浓重哭音的轻唤声将他思绪拉回,也顺带将放在沈风临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沈风临许是才知晓他的到来似的,侧眸看了眼,嗓音淡淡;“得亏你没有去国外,不然、我会有罪恶感。”
  沈风临话语出来,沈南风一个震楞,只觉这话中有话。如此时刻,他还能站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将沈风临的一句话拆开重组,而后琢磨出其中含义。
  他这话,双重意思。
  其一、是真的出自内心。
  其二、是在片面告知他唐晚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倘若依着沈清的举动来,最起码,她还能留条活路。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沈南风一早便知晓,沈清也好,沈风临也罢,她们父女二人都有着狼子野心,倘若别人是喝奶粉长大的,那么沈风临与沈清便是喝狼血长大的。
  这父女二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定下的目标,沈清也好,沈风临也罢,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去改变一切。
  十几岁的光景、在许多人的世界里都是美好童年,都只是一个单纯的童年,而沈清却不同。
  同学之间,倘若是有人招他惹她,她必定会使尽小手段,让其成为众矢之的。
  成为老师最关注的目标,经年流转、多年之后,沈清这样的性子从未变过,唯一变的,是这周身的环境,从学校挪到了商场。
  沈南风大学毕业进了沈氏集团,受沈风临提携器重与培养,在江城也算是四大杰出青年之一,他有手段有心机,有智商,有脑子有谋略,敢作敢为等种种因素,在沈风临看来都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以及一个很好的继承人,可一旦这些东西与沈清相冲突,他必定会伸手拔除掉沈南风,这是必然结果。
  沈南风跟随沈风临左右多年,若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残酷的手段,不可能。
  正是因为他知晓沈风临的手段,所以在此次事情当中,当沈清在着手对付唐晚时,他欲要从侧面解救唐晚,却摸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以及欲要得到的东西,令他只能在沈清与唐晚之间徘徊,不能将沈风临如何。
  这夜江城第一人民医院,或站或立存在着沈家父子三人,沈南风靠在墙上,沈涵哭倒在沈风临怀里。
  这三人都姓沈,但现在身上流淌着沈家基因的人,只有沈风临一人。
  沈唅没有那股子狼子野心,沈南风也没有,有的只是沈风临。
  沈南风满身孤寂靠在白皙的墙壁上。
  灰色的大衣与白色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沈风临自始自终,搂着沈唅坐在冰凉的长椅上。
  他侧眸,微微忘了眼,而后不动声色抬手擦了擦掌心的湿汗。
  这里三人除了沈唅之外,沈南风跟沈风临二人都若有所思,直至许久之后沈南风开口道,“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进去了,”沈唅开口答,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哭腔。
  沈南风闻言,抬手摸了摸沈唅的柔发。
  ------题外话------
  普天同庆,看完接着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前尘过往且虚无
  此时的他万分庆幸,庆幸没有没有步入商场,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
  庆幸她并不知道自己父亲是一个怎样心狠手辣的人。
  庆幸她身上没有流淌着沈家的基因与血液。
  倘若看清这一切,该有多心寒?
  要觉得人世间是美好的才行,怎么可以看透生活本质上的丑陋呢?
  沈南风的一切,沈风临收在眼里,而后男人抬手摸了摸沈唅的头发,显得宠爱;“让管家带晗晗去病房里休息一下,我跟哥哥在就好了。”
  “我不想,”沈唅直接开口拒绝。
  而此时、沈南风知晓沈风临有话要同自己说,转而开口道;“去吧!”
  在这二人的劝言下,沈唅毫无招架之力。
  只得任由秦用将自己带回病房,走时、怀疑的眸子在自家哥哥与父亲身上来回徘徊。
  沈唅走后,沈风临起身朝一侧抽烟区而去,沈南风跟随,这二人都是商场精英,唯一不同的便是时日长短问题,沈风临身上那股子商场的气息更为浓重些。
  抽烟区,沈风临带来的保镖远远候在一侧,不让外人进来打扰,沈风临伸手在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香烟,而后反手将烟盒扔给沈南风,动作随意而又潇洒。
  男人们拢手点烟,沈风临吸了口烟,站在一侧面对医院狭小的窗户出神,烟雾盘绕在其周身。
  “都处理好了?”沈风临开始问,嗓音低沉,带着长辈的温慈。
  “从一开始您就在放纵沈清,即便明知她要的是我母亲的身家性命。”这话,沈南风说的万分肯定,并未带着半分询问。
  此时、唐晚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他才敢彻底肯定沈风临在这件事情当中占什么角色。
  “从一开始,你便不该插手此事,让你出国,自然有我的用意,”沈风临并不理会沈南风肯定的话语,反倒是反身指责他。
  沈南风闻言,一声冷笑蔓延出来;“我做不到像您那样心狠手辣,不顾自家母亲安危,”这话、他语气微杨。
  沈风临闻言,侧眸、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他深山,带着打量与冷笑。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跟你母亲不像。”
  沈南风知晓他话里有话,并未急着应允。
  “知道小时候我为何要把给沈清的教育资源给你用吗?”沈风临问。
  沈南风默,并未作答,只是眸子紧锁他。
  “因为我不想让年纪小小的你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沈风临轻启薄唇开口,带着冷嘲与不屑。
  “你爱不爱我母亲?”他问。
  “不爱,”沈风临答,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思忖,简短的两个字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那你为何娶她?”沈南风再问。
  沈风临侧眸,看了其一眼,而后抬手抽烟,动作带着些许许落魄。
  沈南风望着窗外,脑海中赫然想起1991年那年严冬,彼时他事业有成正在江城参加某处宴会,宴会中有一女子,拖儿带女过来当端茶倒水当服务员,那时,沈风临育有一女,且因工作繁忙,许多时日不能陪在身侧,对于年纪相仿的小孩子自然有些许好感。
  这日、小家伙在宴会中乱窜冲撞了客人,对方是个豪门阔太,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给撞了,
  难免会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欲要招呼人,沈风临出手拦下,三言两语解决了此事。
  而那时、他并未想到,他随意的一个举动,会让那个女服务员生了歹念。
  “1991年隆冬腊月,我参加商场好友组织的慈善会,因人手不够,好友请了些许外来人员帮忙,那场慈善会中,我出手帮助了一个小男孩。”
  “是你、”沈风临话语还未说完,沈南风便惊呼一声。
  沈风临并不应允沈风临的惊呼;“而后他的母亲,是一个很有心机手段的女人,自那日我离开后,便时时刻刻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想尽办法往我身旁靠拢,我自不乐意,甚至并未将其放在眼里,直至1992年初夏,我爱人去世尚未满一年,有一女子出现在我眼前,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告知我,她怀孕了,且还是我的种,那时,我觉得啼笑皆非,我爱人去世便已将我重伤,我又何来精力去招惹其他女人,直至这件事情闹到家父耳里,二人去医院做了鉴定,竟确实是我的,那一刻、只觉这世道竟然如此荒谬。”
  说至此,沈风临抬手抽了口烟,接着道;“娶她?不可能、我爱人去世尚未满一年,娶她,
  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
  “而后,迫不得已在沈家长辈威胁之下,我娶了她,将其放在一栋房子内,欲要让她孤独终老,可因我再婚、我女儿离我远去,甚至自那日开始,并未在喊我,见到我,也只是当成一个陌生人来对待,直至某日,我前去探望时,远远的、见她翻着墙头出来,拐过角跟着某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跑了出去,后来、秘书说,那孩子叫顾南风,是新太太的继子。”
  “所以、你对我母亲好,许久不出现的人突然出现是因我是沈清的玩伴?”沈南风问,话语
  中带着些许颤栗,这个一米八多的男人险些红了眼眶。
  在看沈风临,他似是只是在回忆某一件事情。
  “我知晓你是我女儿的玩伴,所以住进了别墅,我进别墅第一件事情便是问你今年多大,有什么好朋友,你一一回答,且告知我你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同我讲了她所有的事情,一周之后,我带着你和你母亲迁出别墅,去了另一处房产,这时候、你去找沈清不用花太多时间了,穿过两个弄堂,在插过一条街就是了,而后、我亲自办手续,将你从原来的学校调到沈清所在的学校。”
  “我培养你,提携你,教你怎么做人,教你怎样成为一个男子汉,让你在你如此势利眼的母亲面前能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让你护着阿幽。”
  “南风,当你母亲闯进我的生活,让我女儿离我远去的时候我便想弄死她了,但是,因为你,我并未如此做,你成年后,与沈清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沈清出国后,你频频接到学校的通知出国做交换生,且地点都在洛杉矶,这一切也都是我的安排,阿幽很可怜,很小就没了妈妈,而我她不愿见,我唯独只有让你去给她温暖,南风,你爱阿幽,我一早便知晓,我给你创造过最便捷的条件,而你、却终究将她错失于人。”
  说到此,沈南风早已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而沈风临此时除了面色微微有些寡白之后,并无其他神色,倘若是想看,应该还能看出一丝丝悲凉。
  “你问我爱不爱你母亲,我爱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后来的这么多年,我与你母亲生活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识相懂事而已,她虚荣,无所谓,我有的是金钱去成就她,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一切都好说,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今日、阿幽若不动手,我便会亲自动手。”
  空旷的吸烟区,只有沈南风与沈风临二人,前者面色寡白微微颤栗,后者满身孤寂带着苍凉,指尖香烟烟雾缭绕,沈风临抽烟,但烟瘾不大,可抽可不抽。
  他素来不喜将情感寄托在烟瘾之上。
  “晗晗到底是不是、。”
  “不重要,”沈南风话语未说完,沈风临直接开口截过来。
  “于我而言,晗晗是不是我亲生女儿不重要,前面那几十年的光景中,最为重要的是你能给阿幽温暖,因你、你母亲,你妹妹才能在沈家得以生存,尚且有一席立足之地,”决绝残酷的话语让沈南风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是带着些许颤栗,夹在指尖的香烟男人一口未抽,只得等着它燃烧殆尽。
  素来冷静自持的沈南风在此刻变得异常不淡定,年少时,他只知晓这位长辈是个很成功的人,他儒雅,绅士,面对他时永远都是沉稳浅笑,会教他许多事情,交他许多道理,跟他讲这个世界的繁华与险恶,甚至是个极有耐心之人。
  可却不曾想过,沈风临从一开始做这些事情都是早已预谋,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清,因为他是沈清的玩伴。
  沈南风握了握掌心,湿漉漉一片,医院内,暖气十足,可正式因为如此,其后背湿了大片,此时的他,巴不得自己能站在冰天雪地里降降温也是好的。
  沈风临淡然的将所有事情告知他,这一切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就好似青天白日一道闷雷劈下来,劈的他外焦里嫩。
  沈风临,江城首富,一个拥有亿万身家,闻名江城的商贾贵胄,他是一位天生的掠夺者,他在长袖善舞里掠夺城池,投身商场几十年,财富身价早已并非常人可以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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