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别
赵元祺一愣,这才慢慢地松开了她。阿容别过脸去,双颊热得她浑身不自在,感觉气息都捋不顺了。赵元祺偏不放过她,又凑近了她的脸,调侃道:「大姑娘,心上人都对你诉了衷肠,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些什么呢?」
阿容脸瞪了他一眼,刚才那样就叫诉衷肠?只怕多半是假的吧。气愤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
赵元祺道:「快点,刚才我已经说了,该到你说了吧?」
阿容转过头去,这傢伙就没一句正经话,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哼了一声,愤然道:「我偏不要!」
赵元祺听罢,沉下脸来,阿容的强硬再度逼出他本能的征服慾。阿容接收到他的目光,一挪身子,立刻就跑了起来。赵元祺弯起嘴角,拔足便追。旧宅里四处灰尘,墙上都掛满了蜘蛛网,两人一阵追赶,阿容忽然就觉得这个景象似曾相识。他们曾经在大龙峒的街道上这么干过,撞翻人家的菜篮子,追了一整个下午。不过旧宅里没有菜篮子,只有蛛网丛生,粉尘呛得她频频咳嗽,突然脚下一拌,重重地摔在地下,原来竟是被蜘蛛网给缠住了。
赵元祺看她摔倒,一脸戏謔地瞅着她,弯下身子调侃道:「这里可不是大龙峒的街道,你这么到处乱窜,难道你跑得掉吗?」
然后他轻轻扶起了阿容,让她坐在地下,两个人相视了半晌,突然都笑了起来。赵元祺没有给她太多轻松的机会,捧着她的脸,立刻逼迫:「好了,小阿容,你到底说是不说?」
阿容收住笑意,恨恨地瞪着他,皱眉道:「我偏不说!」
赵元祺依然故我:「可是我想听你说。」
阿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赵元祺凑近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阿容瞪大了眼睛,立刻就想站起身来。赵元祺无耻一笑,将她按回怀里,又吻了她一下,看见阿容快要承受不住的表情,他感到非常快心,就是不想放过她。制住了她的手,十分霸道地说道:「快说!」
阿容真是快被逼哭了,用力推了他一下,然而只是徒劳。赵元祺偏不让她挣脱,频频对她送上亲吻。阿容终于到了极限,忙避开他的脸庞,脱口道:「好,好,我……嗯,我说就是啦!你不要这样!」
赵元祺这才停下了动作,扬起微笑,十分愜意地等她发话。阿容先是紧皱着眉,好像有些不情愿,随后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咬着下唇,轻轻地说道:「我……嗯,我也很喜欢你。」
话到了最后,她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声音自然小了下去。赵元祺终于满足地笑了,他为自己的成功感到相当有成就感,又捧起了阿容的脸,深深地吻住了她。阿容尚未缓过来,有些被动地接受他的吻。她的内心原有无限的不甘,偏偏那个吻好像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就将她的不甘心给带走了。
过得片刻,赵元祺才轻轻地松开了她。阿容红着脸,皱眉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口边又吞回去。其实她也是身心俱疲,昨天刚和汪叶道别,眼下度日全靠自己,可想而知又是一段苦日子。今天再见赵元祺,她真说不出自己有多激动,这就像是艰辛日子里难得的幸福,让她也能一晌贪欢。赵元祺好像明白了似的,深深地搂住了她,将那副纤细的身躯,牢牢地圈在怀里。阿容好像也自知甩他不掉,就轻轻地靠在他怀里,眼角开始灼热。
天色已经渐渐转黑,两人在旧宅里度过一个下午,说了好多的话,然而更多的是尽在不言中。赵光寄的事,早已被赵元祺拋在脑后,只觉得这宅子虽然破旧,却不及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阿容更是有说不完话,她将自己流落到饭馆,被追杀,又到了朱云楼的事,全都和他说了。赵元祺眼神固然轻佻,可是当他在看他的女孩时,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些宠溺。这个下午,他是陪笑得多,调侃的少。好一阵子,阿容才终于捨得止住了话头,垂下眼来,像是要掩饰害羞似地别过脸去。赵元祺抚摸她的头发,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吻,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阿容道:「什么?」
赵元祺端正了身子:「我已经决定了,在这件事之后,我要离开赵家。」
阿容只听他说了赵光寄被抓,跟薛少贤谈判一事她并不清楚。此时听他说要离开赵家,又更糊涂了,不禁纳闷:「为什么?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旧宅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刻压低了身子。等脚步声过了,赵元祺才在门口张望一眼,回过头来,飞快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最迟明天回来,到时再接着说。」
阿容问道:「怎么了,是逮你弟弟的人吗?我跟你一起去,大不了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赵元祺不想让她搅和这件事,将她推回门内,笑道:「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死,我去去就回。」
阿容皱眉道:「他的死活我才不在乎,我只是想帮帮你,快让我去!」言下之意是她只在乎他的安全,其他人怎样并不重要。
赵元祺一愣,笑如清风道:「大姑娘,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不觉得害臊吗?」
阿容眨眨眼,立刻飞红了脸,扬起手来又要打他。赵元祺拨开她的手,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将她推入屋内,大步走了出去。阿容咬着下唇,只恨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妥协,一面掛怀着他的安危,一面又为他的亲吻而感到脸热,简直有些心神不属。等到她回过神来,一眼望向屋外时,赵元祺早已去得远了,于是重重地舒了口气,来回踌躇。走了半晌,耳根又热了起来。
赵元祺甫出旧宅,避过了一些人,来到与温伯约定的地方。到得门外,却见温伯捧抱着右臂,受伤处泊泊渗血,靠在门边细声呻吟。赵元祺眼皮一跳,立刻上前:「怎么回事?光寄人呢?」
温伯齜牙咧嘴地直起身子,斥道:「你是死去哪儿呢?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赵元祺无暇解释,只是焦急地说道:「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朝四周望了一眼,走进屋内东翻西找,就是不见赵光寄的人影。温伯叹了口气,让他别再找了,撑起身子,吃力地说道:「你救了少爷之后,那姓薛的气得不行,打定主意要把你逮回来。中途那俩贼秃的手下也追来了,朝少爷射了毒箭,又把我打得重伤。现在人给他们抢了去,意在要你去薛家负荆请罪。倘若不从,少爷便要毒发身亡了!」
赵元祺眉心一动,紧紧攒住了拳头。温伯轻轻推了他一下,有些难受地说道:「你快去薛家吧,他要怎样你答应就是。快快讨到解药,救少爷的命要紧。」
然后他突然抓住了赵元祺的手,又是一声闷哼,语重心长地说道:「十多年前,元祺少爷和你在一起,不幸丢了性命,这已经够让老爷悲愤了。现在二少爷有难,你若救他不得,如何对得起老爷在天之灵?」
赵元祺听罢,略为扫了温伯一眼,抽开了手,没有说一句话。过了半晌,才靠近温伯,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温伯静静听着,半晌后,点头答应。
后来,阿容终究是没等到赵元祺。她在旧宅等候多日,就是没有盼回他。赵元祺也没跟她细说薛家的事,她连从何找起都不知道,心中有多焦急就不必说了。至于赵元祺,那天他回到薛家之后,便答应了与薛少贤的合作。薛少贤给赵光寄解了毒,却不知那毒药极其顽强,倘若没有一次解净,便会定时復发。而薛少贤的事业日益壮大,家丁也渐渐多了起来,到如今,他也不是非赵元祺不可,就是怀着一点报復的心,偏要好好折磨他,以解心中不快,是以不将毒药解净,藉此控制他俩。赵元祺也是识相,将他的虚偽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还让薛少贤认为他是真心的。赵光寄的性命,也就这样吊了一个月多。
他不时会和温伯有书信来往。这一天,当他再一次送出信笺时,有一个手下悄悄入了薛少贤的房间,就像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属下有要事报告!」
薛少贤不耐烦道:「怎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手下道:「前些日子,属下瞧见了赵公子的信笺,发现里头大有文章。原来他和他家手下,竟然私下在找寻解药。属下看看信上的内容,似乎他们还真找到了。看来赵元祺这廝,您还得好好注意,免得他坏了少爷的事。」
薛少贤吊起了眉毛,颇不悦地说道:「你是医生吗?怎么就确定他们真找到解药了?」
手下道:「是不是真找到解药,属下自然不知。只是那信里言之凿凿,说得有理有据,属下看起来不像假的,这才来向您通报一声。」
薛少贤顿了半晌,搁下手中的笔,斥退来人,唤来了一个野豹队小弟。自从那日之后,段奇寧和欧阳惜剑便入了薛家。他们逮着赵光寄,伤了温伯,还逼得赵元祺不得不来负荆请罪,薛少贤得意极了,立刻为他们疗伤,从此为他效劳。
他自恃有高手相护,又凭一己之力东山再起,多多少少都有些膨胀。赵元祺这颗棋子,当初是他用尽千方百计才得来的,现在家中已不缺打手,想来此人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留着又有何用?便对小弟说道:「听好了,在试剑会回程的路上,你和你家老大,速速将赵元祺解决了。」
小弟顺从地一拱手,应了声「是」,快速退了下去。
屋外起了一阵风,冰凉的触感宣告初冬的到来。薛少贤半瞇着眼,耳边好似起了阵骚动,一回头,原来是门给风吹开了,正虚掩着。他手背身后,走到门前望了一眼,不见人影,于是踱到了窗前,沉下脸来,思忖十天后的试剑会,计画该如何进行。
一个黑影从碧树轩窜了出来,飞越房樑,来到右侧的厢房。那隐蔽处站着个青年, 一见黑影,便悠悠地调侃道:「一身黑衣到处跑,倒像作贼似的,挺适合你的呢。」
那青年正是赵元祺,黑影一见了他,也不理会他的讥讽,立刻报告了刚才在薛少贤房里听见的一切。赵元祺吊起了眉毛,戏謔道:「你在门口偷听?」
黑影点了点头。赵元祺笑道:「这么大一个人都抓不到,到底是他眼瞎了呢,还是你天生适合作贼?」
黑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赵元祺笑了笑,递给黑影一封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家班近日在关渡演出,你替我跑趟腿,务必亲自送到老闆娘手里。」
黑影一声没吭,点了下头,一溜烟地跑走了,转瞬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