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这剑明显比镰刀好使,漪宁想了想点头:“也好。”说着和邵恪之一起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狄青弯腰在一旁挖着,其余人则是站在一旁围观。
不多时,下面已经可以瞧见物体了,似乎是块木头,钉子便是在上面钉着的。
再往下挖,发现居然是一个盖子,盖子下面是一个木制盒子。
盖子是反着的,故而钉子的尖锐部分才会朝上。盖子四个角原都是有钉子的,其余三个角上的都被人撬弯了,唯有那个角的钉子是直竖着的。马儿一时不察,这才受了伤。
取开盖子,盒子里放着的却是一本书。
“郡主。”狄青将书取出,递给了漪宁。
漪宁顺势接过,却见那书竟是没有书皮的,打开来看,里面是方方正正的楷体字,约莫小拇指甲盖大小,因为此时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楚书上写的是什么,入目只知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好似蚊子一般。
“这字真小,不像是大夏之物呢。”漪宁满是疑惑地道了一句。
大夏的书实行的是雕版印刷,即将字反刻在木板上,再在板上刷墨,将白纸附在其上,再拿刷子均匀轻刷纸的背部,如此一番后将白纸取下来,字也就印在上面了。
大夏书坊里出的书怎么着也要比这字要大一倍,这样小的字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狄青检查了那盒子,又道:“这东西应当是前段日子冀州发生地震,这才被埋在了地底下,如今主人怕是难寻了。”
邵恪之道:“既如此,便先带回去吧,前面便是冀州城了,兴许是哪家百姓的,到时候打听打听。”
漪宁闻此点头:“这样也好。”
因为马儿受了伤,人自然是不好骑的,于是一行人便牵着马徒步回城。
等回到府衙时,冀州知府蔡鸣正在外面张望,瞧见他们匆忙迎上前:“郡主和邵大人总算回来了。”
“太后呢?”漪宁急急忙忙往府衙进着,一边问道。
蔡鸣跟在她后面回着话:“太后娘娘到冀州城后郡主还未回来,臣便带她四处看了看,此时刚回来,在房里歇着呢。”
漪宁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割麦子把衣服弄脏了,便道:“我先去回房换件衣服,你去告诉太后,说我随后便到。”
蔡鸣应着离开,漪宁则是先回了房。麻溜儿地换好衣物,这才匆忙去找太后。
太后卧房门口守着的侍卫远远看到了漪宁的身影,进去禀报,很快玉嬷嬷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她,漪宁笑着跑了过去:“玉嬷嬷,皇祖母呢?”
“在房里,此时正等着郡主进去呢,太后奔波了一天早就累了,方才奴婢劝她睡下,太后却是不肯,非要等郡主回来不可。”玉嬷嬷给漪宁行了礼,这般回道。
漪宁提起裙摆快步进了屋,太后正在榻几前坐着,单手执头,昏昏欲睡的样子。
“皇祖母!”漪宁跑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太后。
太后刚打了个盹儿,听到漪宁的声音立马便醒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这么晚了还未回来。”
漪宁道:“今日邵侍郎带我去田里看,我一时手痒便跟着百姓们一起割麦子,这才回来晚了。”
一听这个,太后忙拉了她的手看,瞧见左手上划伤的印子顿时心疼,忙吩咐玉嬷嬷:“去取药膏来。”
玉嬷嬷忙取了平日出宫随身带的创伤药膏,漪宁过去由着玉嬷嬷给上药,又对着太后道:“祖母一路走过来必然也辛苦,这么晚了怎不先睡着,阿宁明日一早在给您请安也是一样的,平白让祖母等这么久,阿宁倒是过意不去了。”
太后嗔她一眼:“还说呢,这一路上我听说了不少戚连山上盗匪的事,到了冀州还听闻你也被人带上山了,没把我这老婆子吓死,你说这若是不见到你人安然无恙的,倒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此时玉嬷嬷已经帮漪宁上好了药,因为夏日天热,倒也没包扎。漪宁害怕自己手上的药沾染在太后身上,坐在她身边后没敢用手去碰,而是将脑袋歪在了太后的肩上:“我这不是没事吗,让祖母担心了。”
太后抚了抚她的发丝,叹息一声:“你呀,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可是吓了个半死。好在听说邵敬霆连夜把你救了出来,应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漪宁点头:“多亏了有邵哥哥呢,祖母你不知道,当时戚连山上的土匪有上千人,邵哥哥带了五百人上山不费一兵一卒的便将那些人给全收复了,很厉害呢。”漪宁这时候还不忘给邵恪之说说好话。
毕竟,日后自己的终身大事,太后的意见也是蛮重要的。
太后闻此果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听你岑伯父老夸他年少有为,看来这孩子倒真是个人才。不过也是,他小时候就聪明呢,长大了自然更聪明。”
漪宁忙也跟着附和:“正是呢,阿宁也这么觉得,邵□□后必然是国之栋梁。”
这边祖孙俩正说着话,外面的侍卫传话说邵大人在外面求见。
太后闻此不由笑了:“瞧瞧,咱们正说着,他便来了。”
漪宁道:“太后来了冀州,他自当来拜见的。今日下午邵哥哥跟我一起帮百姓们割麦子,肯定是回来后收拾妥当才敢来见皇祖母的。”
漪宁的解释更是让太后对邵恪之十分满意,她笑着点头:“那孩子是个懂事的。”说着,对侍卫道:“传他进来吧。”
邵恪之进来后,对着太后恭谨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说完又对着旁边的以您作揖,“见过郡主。”目光不经意瞥过她时,神色十分柔和。
方才在门口等着太后传召只是,分明听见这丫头在替他在太后跟前说好话呢。
对上他的目光,漪宁莫名一囧,坐在太后旁边没开口。
第110章 羞耻 。。。
倒是太后乐呵呵笑着:“平身吧, 你救了阿宁,哀家该谢你才是。等回了长安,哀家必是会禀明圣上, 赏赐于你。”
邵恪之惶恐道:“救郡主是臣的本分, 何况, 戚连山上的土匪皆是冀州百姓被逼迫所致,说到底,也是臣的罪责。”
太后摆了摆手:“是付明善办事不力,蔡大人已经都跟哀家禀报过了,倒也算不得是你的过错。”
邵恪之在一旁候着, 没有应话。
太后又道:“今日来到冀州以后, 蔡大人带着哀家四处转了转, 百姓们的生活瞧着倒是有所改善, 这是你的功劳。陛下说的果然不错,你是个会办事的。”
“太后娘娘谬赞。”邵恪之谦逊回着。
邵恪之面见太后本就是遵个礼节,自然是说不上几句话的,又慰问两句便告辞了, 倒是阿宁仍留下来陪着太后。
因为阿宁还未用膳, 膳房直接送了晚膳至太后房里。饭菜虽比不得宫里的珍馐美味,但在冀州如今的境况下已是难得的丰盛了, 味道也是香郁可口。
她吃得津津有味, 太后则是在一旁看着,后面玉嬷嬷和佟迎二人扇着扇子。
看她吃得急,太后生怕她噎着, 忙嘱咐道:“你这丫头,饿坏了吧,慢点儿吃。”
玉嬷嬷又盛了一碗金丝鸡蛋汤给她:“郡主喝点儿汤,当心噎着。”
漪宁接过来,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里面放了蜂蜜,口感甘甜,入口滑嫩,又不住点头:“真好喝。”
太后闻此笑她:“你呀,真是饿坏了。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等体力活儿呢。”说罢看向后面扇扇子的佟迎,“待会儿回去给你家主子捏捏腰部和肩膀,否则明儿个一早醒来该浑身酸痛了。”
“是。”佟迎忙应着。
漪宁却道:“怎就那般娇气了,以前皇祖母教我练腰练腿的,我一直都有坚持练习,现在身体很灵活的。”
“那不一样。”太后道,“还是让佟迎给你捏捏的好。”
“哦。”漪宁乖乖应着,继续低头吃饭。
——
用膳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让太后早些歇着,漪宁便也先回去了。
因为下午割麦子出了不少汗,回去后又少不得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浴,浑身也跟着轻便了不少。
佟迎记着太后的嘱咐,要给她捏身子,漪宁便也没拦着,坐在榻几前由她先帮自己捏捏腰。干了小半日的农活,着实有些腰酸背痛。
佟迎伺候漪宁多年,手法自然不错,倒是捏的漪宁十分舒服。
她想到今儿晚上回来半路捡到的那本书,便让佟迎寻了来,一边任由她给自己捏腰,一边自顾自地翻开了书册来看。
这书没有书封,但除此之外倒是完整的。从右侧掀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第一列竖着写道:“第一章 初回公府。”
随便扫了几眼,约莫是讲故事的,跟她平日里看得杂记有些类似,但似乎又不大一样。
再看那书册的右上角,有七四个字,漪宁习惯性自右往左念道:“香花梨中帐蓉芙。”
品了品,她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这行字好生奇怪,竟是自左往右念的,该是‘芙蓉帐中梨花香’才对吧。”
佟迎闻声直起身子,一边给阿宁捏肩,一边往书册上看去:“郡主,这本书好生奇怪,不似我们大夏之物。”
漪宁沉吟着点头:“的确不是大夏之物。”大夏的书册除了正中心的内容以外,上面并没有这样的字,而且纵然是有,也该是自左往右来念的。
“芙蓉帐中梨花香,这是书的名字吗?郡主,怎么瞧着似乎有些不大正经?”佟迎小声道。
不止佟迎这么认为,漪宁也有所怀疑,应该是写男女情爱的,在大夏如今的世道里,算不得什么正经书册。
漪宁把书册合上,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你快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郡主的腰和背也不酸困了吗?”佟迎不放心地问。
漪宁点头:“本就没那么严重,现如今更是无碍了,你且去吧,我也觉得有些困了。”
佟迎闻此这才放了心,搀扶漪宁去榻上歇下,正欲吹灯,漪宁忙拦下她:“今儿个灯烛不用灭了。”
佟迎觉得奇怪,倒也乖乖听话,并未熄灯:“那郡主早些歇着,奴婢告退。”说罢对着漪宁行了礼,退出房去。
漪宁原本已经躺了下来,听到佟迎关门的声音,这才又从榻上坐下来,瞥眼看到榻几上摆着的那本书册,压不下心中好奇,自己偷偷下了床,捧着书看了起来。
谁知,这一看居然入了迷,怎么也收不住了。
这书里的内容跟漪宁寻常看得那些个游记杂谈的确差别挺大的,里面讲的是一个叫沈梨的女孩原是国公府里的嫡出姑娘,母亲生她时难产故去,算命先生说她命硬克亲,被父亲沈国公送去庄子里养着,与乳母韩氏相依为命。后来其父沈国公另娶新人,诞下一子一女,其女名唤沈棠,长大后因姿容国色,才学俱佳,颇有盛名在外。
沈国公早年将沈棠许配给了故交好友晋阳侯之子孙祺,孰料晋阳侯在一次与敌国作战时因轻敌大意,害得五万将士枉死。圣上大怒,将其砍头以慰亡灵,其子孙祺也被流放偏远之地。
沈国公是个注重信誉之人,晋阳侯府遭此变故,却仍想把女儿下嫁给孙祺,只觉得那孙祺虽然年少,但聪慧过人,如今虽然遭此变故,但只要能够扛过去,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但沈棠心高气傲,又一心想嫁当朝太子,成为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此时哪会对孙祺有半分看得入眼,自然是不从的。为此,便伙同其母张氏给父亲沈国公出主意,说把庄子里养着的长姐沈梨嫁给孙祺。
最后沈国公被说动,当真把长女沈梨嫁入了孙家。大婚第二日,沈梨便陪同夫君孙祺一起去了封地。
沈梨容貌秀丽,性子温婉,又颇能吃苦,跟着孙祺从无任何怨言,孙祺对她自然心存感激,两人的情谊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深厚。孙祺更是疼惜沈梨自幼被家人抛弃的遭遇,对她格外疼宠,夫妻生活虽然艰苦却也美满。
后来沈梨知道孙祺之父晋阳侯其实是因为政见与太子不合,遭到太子坑害,这才使得五万将士枉死,也是十分气愤,对夫君的报仇心切感同身受,发誓要永远追随于他,无论做什么都全力支持。
沈梨和孙祺夫妻二人同心协力,一起在荒凉萧瑟之地上东山再起,招兵买马,求贤纳士,逐步扩张,慢慢发展壮大,短短七年便有了相当不可小觑的雄厚实力。
当时皇帝已经步入晚年,沉迷丹药无心朝政,朝野渐渐变得乌烟瘴气。孙祺和沈梨夫妻二人顺势起兵,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便攻入帝都。
彼时宫中刚发生过一场变动,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为帝,朝野正是不稳,孙祺趁势带兵入了皇城,逼迫新帝为其父晋阳侯正名,道出当年五万将士无辜惨死的真相。
真相大白于天下,新帝被迫退位,先帝仅仅六岁的嫡幺子登基为帝。
当初战功赫赫的晋阳侯恢复清白,其子孙祺被百官拥立为辅政大臣,当朝首辅,一时间权倾朝野,叱咤庙堂,呼风唤雨。
而当初那个不被沈国公府看在眼里的大姑娘沈梨,顺理成章便成了超一品的诰命夫人。
沈棠当初一心想嫁太子,最后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如愿以偿成了太子妃,谁知皇后没做几日夫君被逼退位,自己也再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反观庄子里养大的沈梨,被首辅大人孙祺捧在掌心,纵然不是皇后,竟是比皇后还要高贵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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