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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陆长亭推开桌案,站起身来,道:“我去接着睡觉了。”
  “不吃了?”
  “吃撑了。”陆长亭说着便往就寝的屋子去了,随后自然有宫人跟上去引路。
  朱樉看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低声道:“长亭真是不管到了何处,都能最快地适应啊。”
  不知不觉低下头来,朱樉发觉自己已经将苹果啃得差不多了,他随手扔掉了苹果核,洗净了手,道:“走吧,伺候本王也去歇息。”
  剩下的宫人忙也跟了上去。
  陆长亭为了养精蓄锐,早早便入了眠,朱樉进屋子的时候,他便已经睡着了,陆长亭睡熟之后,也不管给朱樉留个位置了,他手脚都舒展开了,自然是将床铺占了大半,朱樉个子比他高出一截,身形也要宽上许多,这又如何能睡得下?朱樉无奈,便只有委委屈屈地去睡屋中的小榻了。
  真当躺上去以后,朱樉倒是又不觉得委屈了。
  能有个对象可以为之付出,想来竟也觉得心底是一片舒坦的味道。
  不知不觉,朱樉便闭上眼……
  夜色很快溜走,一骑快马入了应天府的城门,很快,马儿行到了秦王府外,马上的人身手敏捷地跳了下来,道:“我乃燕王亲随,燕王殿下特谴我来送信与秦王殿下!”
  门口的人查过腰牌以后,便将这人请到了王府中去。
  因着是燕王府来的人,府中管家斟酌一番,还是亲自接待了此人,并告知他:“秦王殿下如今住在宫中呢。”
  那亲随面不改色地道:“那我便在此处等候秦王,这信不得经他人之手。”
  管家无法,只得由他去了。
  燕王府内。
  朱棣忍不住问起程二:“长亭怎的还未回信?总不至在应天府出了什么事吧?”
  程二从未见过主子这般耐不住气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您这已经第五次询问起此事了,就算长亭写了回信,却也没这样快传回来啊。”
  “那亲随的马不够快?”朱棣皱眉反问。
  程二却觉得此时已经与他家主子无法沟通了。
  正好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说那知县又来了,程二方才松了一口气,好歹注意力能转移些许了。
  ————
  这是在端本宫中的第四日,因着与皇太孙有关,朱元璋也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子再失嫡子,因而对此事甚为看重,在批阅完奏折后,朱元璋便又亲至了端本宫,随后太子妃也来了。
  陆长亭已然适应了这样的阵仗,哪怕是洪武帝就在跟前,他也能半点波澜都不起了。
  只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皇太孙也被带来了。皇太孙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这些神神鬼鬼之事,还只觉得好玩儿极了,被宫女带进来后,朱允炆的目光便紧紧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众人都瞧着陆长亭,甚至有几分大气都不敢出的意思。现在皇太孙的安危可都还指着他呢!
  陆长亭没有说话,只是踏入了皇太孙之前的住所。
  此时自然又是先让宫人来指认挪动过的地方。
  宫人争先恐后地要与陆长亭说话,没一会儿便将宫中动过的地方,供了个一干二净。
  朱元璋都忍不住眼底闪过了赞赏的光芒。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的伎俩,但是这陆长亭着实胜在脑子灵活!能迅速分析好局势,并对其作出判断。其人品性又高洁,不示弱不后退,也不仗势欺人、得寸进尺,实在难得啊!
  朱元璋此时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人怎么没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呢?光是做个风水师都有些埋没了他。
  陆长亭若是知晓朱元璋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参加科举……?他怕是连第一轮考试都过不了!他上辈子本就是毕业许久的人,对于读书一事着实生疏得很。跟着朱樉、朱棣学习,都不过是为尽快融入到明朝中,说来说去都只是为谋生罢了。
  “现在被挪动过的一共有五处,皇太孙极为喜欢的摇椅,用饭的桌案,桌上的砚台,上梁,和……鱼缸?”陆长亭微微挑眉,没想到朱允炆年幼时竟然还喜好养鱼。
  许是陆长亭这一下的口吻稍微有些惊诧,等他朝朱允炆看去的时候,朱允炆的脸颊便冒出了红来,此时羞涩地忍不住往太子妃身边凑,满是羞愧的模样。
  其实养鱼也是正经爱好,陆长亭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稍微惊诧一下,却没想到也引得朱允炆倍加在意。
  这皇太孙对他人情绪也忒敏感了些。
  朱元璋出声道:“以你所看,应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陆长亭并不一口应下大话,他极为镇定地道:“请皇上先容我在屋子里走上一圈,四处都走一走……方才能有更为明显的感应。”
  钦天监的人想要嗤笑,却又不敢笑,便只能生生憋着了,等陆长亭无意间一回头的时候,便能见着把脸都憋紫了的钦天监的人。
  陆长亭突然停在了朱允炆睡的床前,他指了指床前不远的地方:“那是?”
  “冬日了,烧炭用的暖炉呢。”太子妃答道。
  陆长亭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那是一个造型奇特、占地较大的鼎……陆长亭走上前,往里探去。
  果然,这正是被朱允炆用来养鱼的。
  只是近来气温有着越渐下滑的趋势,这水都给冻上了,里头的鱼也不见了踪影。
  陆长亭嘴角微抽,转过身来道:“皇太孙有福,躲过一劫。”
  朱元璋眼皮一挑,面色一沉,问道:“这是何意?”
  陆长亭却觉得这般低级的风水知识,那钦天监的人究竟是眼瞎到了何等地步,才未能发现?
  其实正是当局者迷,这钦天监的人在端本宫中,那是越找越找不到,陆长亭脑子清明,一来便发觉了。
  “暖炉,乃是火。”
  “鱼缸,乃是水。”
  朱元璋道:“鱼缸挪动,摆于暖炉正面,水火相冲……长亭要说的,可是这个意思?”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由问:“皇太孙怎么会将鱼缸放置此处?”
  这样诡异的举动,难道就没一个人拦着吗?竟是到了现在才发现。
  朱元璋不急不缓地道:“允炆喜欢,希望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瞧见这心爱的鱼儿,这便命人摆在了床边。”
  原是朱允炆的喜好所致啊!
  陆长亭看向朱允炆,却见他脸色羞得通红,正小心地拿目光睨着自己。
  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极了,他转过脸,对朱元璋道:“皇上,只怕此事背后也有人唆使。”
  其实不用陆长亭提醒,朱元璋也知道,但陆长亭既然提醒了,朱元璋自然也不会驳斥,反而还只会愈加夸他。
  朱元璋夸奖过陆长亭后,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若非太子还在旁边,朱元璋便已经忍不住再骂起那次妃柳氏了。
  陆长亭此时的面色也不轻松,因为他觉得以这柳氏的手段,应当不会只准备这么浅显的局才是。
  第109章
  谋害太子一家, 乃是要牵连全族的大罪,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 从往美人榻里藏东西, 就能知晓她该是何等细心聪明,绝不会将这些放在明处,轻易就能被人发现, 就算明处的布置出自柳氏的手,那么暗处也应当还另有布置,方能保证皇太孙如那嫡长子朱雄英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若结果只是不痛不痒,柳氏何必冒这个大险呢?
  待这厢众人震怒完后, 再看向陆长亭,却见他还在屋子里转悠, 朱元璋皱眉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长亭也很是实诚地道:“不敢肯定, 但不能轻易错漏。”
  这几个月洪武帝听那些含糊的话还会听少了吗?他现在更想听的还是陆长亭这样的大实话。
  果然,就算陆长亭如此实诚地说了,旁边钦天监的人都露出了轻嗤的神色,朱元璋却是脸色未变, 还点头认同了陆长亭的话:“是,不能错漏, 你做得很好。”
  钦天监的人自然又是好一阵失望, 直感叹这陆长亭着实太会蛊惑人心!就连皇上竟然都对此人百般纵容……他们却不想一想,若是他们有本事些,自然也是一样享受这种待遇。
  陆长亭转悠了一圈, 身后的人就跟着他转悠了一圈。
  “如何?”太子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子等人反倒格外的镇定,就连小小的朱允炆也是一脸平静,似乎并不知晓大人们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陆长亭摇了摇头。
  钦天监的人顿时双眼一亮,甚至可以说是两眼放光。
  陆长亭自然没有错过他们的表现,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后,陆长亭都能立即想到他们此时在想什么了。
  哦,终于来了!他终于不能再出风头了!一个少年,章法都不讲,哪能有什么真本事呢?
  陆长亭抿了抿嘴角,压下了心底嘲讽的味道,随后道:“还是问一问她吧,这般水平,要么她乃是隐藏颇深的风水师,要么便是背后有人指点。”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次妃柳氏。
  “现在,难找。”陆长亭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派了贴身太监出去传达口谕,倒是教钦天监的人愿望又落了空。
  如今他都找不着了,皇上怎的半点也不发作呢?
  待到吩咐完后,朱元璋却是又看向了陆长亭,淡淡道:“难找,却并非找不着,是吗?”
  钦天监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道:“皇上,臣等有话说。”
  朱元璋目光冷淡地瞧了他们一眼,姿态瞧不出喜怒来:“说。”
  “方才这位陆公子已经寻得了一处异样,而现在又遍寻不得其它不妥之处,是不是这屋子里,已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呢?”开口的是个较为年轻的男子。
  随后那为首的老头子也上前一步,道:“既然陆公子精力不足,那不如还是交由臣等来搜寻……”
  前头他们才将秦王得罪了,后头眼看着连这点功劳也都要丢了,他们可是为此操劳了几个月啊,若真是半点都没捞到手,且不说白费了功夫,就说此事过后,皇上会如何看待他们?他们走出去又将如何遭受嘲讽?不为那点功劳,就是为了这点面子名头,他们也是承受不来的。
  此时眼瞧着这陆长亭让出了位置来,他们自然激动不已,心中直呼,可算等到这机会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却并未应下。
  钦天监的人平日里捯饬风水时较少,不如陆长亭的本事倒也正常,朱元璋虽有失望,但到底不会大加责罚,只是钦天监的人一次次踩到了线上。就好比之前他们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秦王,再好比现在凑着上前说这些酸话。
  正当朱元璋准备出言斥责他们的时候,陆长亭开口了:“几位大人说的是,请皇上一边查探那人的背后之人,再一边吩咐几位大人来料理后续事宜吧。”是陆长亭怂了吗?当然不是!是他谦虚了吗?也不是!
  钦天监的人站出来,陆长亭初时是不屑,但到了后面却是喜闻乐见。
  多好啊!
  钦天监的人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正想着能不能在年前赶回北平呢,钦天监的人便送上来了,这可不是他推辞不愿的,而是谦虚大方地在钦天监索要的时候,给了钦天监。能有人来处理后续事宜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本来他此行前来,也是为朱樉来的,现在朱樉的嫌疑洗清,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他做什么了。
  陆长亭心思百转,面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带半点不情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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