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不过在这萧瑟的冬日，又是银装素裹的雪天里，倒是有几分独特的凄美。
亭外的大雪似乎是忘了停一般，又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总是看雪，难免产生视线疲劳，干枯的荷枝，就成了解闷的风景。
几根荷枝缠绕，能够想象夏日里它们是怎样的竞艳绽放。枯萎一团的莲蓬倒是满满的，没有被人折腾。偶尔会有附近的鸟儿飞来，叼走一两颗。
远远看，荷枝枯成一片的景色倒像是枯败的小林。
也不知是哪里飞来的十几只麻雀，像是不畏这雪天的寒冷一般，也仿佛没有瞧见这小亭里满满的人。时不时在地上啄一啄，突然有歪起脑袋，像是才发现了这小亭里的两脚怪。叽叽喳喳一通脚后，惊起了一片。
小小灰灰的身体，迎着风雪而上，飞过了几个屋檐，落进空无一人的宫殿。
姬瑾瑜嘴角含笑，心想莫不是自己打扰了这一片无拘无束无人打扰的小精灵们？可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静静地端坐于此。
即便刚刚才活动开来的四肢渐渐恢复以前的冰冷，即使在无遮无挡的小亭里寒风刮面，无谓此时此地万物枯萎雨雪霏霏。
浮躁已久的心在此刻沉寂，恢复了往常的古井无波。喜怒哀乐都藏进了冰冷的面具之下，面上再无生动多变的情绪。那些不懂的，想要懂的，不想懂的，在此刻通通被抛之脑后。姬瑾瑜只是在想在这茫茫雪天里，安安静静地赏雪。
有鹅毛般大的，也有细碎如同珍珠，夹杂在一起，飘飘然落下。无声，有恰似有声。偶尔寒风袭来，轻如羽毛的雪花有开始漫天漂浮，不知根在何处，那就落地生根。
姬瑾瑜缓缓起身，这才发现靴子里的脚趾已经被冻得僵硬，小心地活动了俩下。缓步上前，姬瑾瑜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本以为自己冻得僵硬的手，雪花好歹能多维持几秒形态，以便自己好好观察。岂知，即使是没了知觉的手心，对于生来就是冷冷的雪花来说还是太热，几乎是落下来就化成一小滩水。
姬瑾瑜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快得让人捕捉不了。看着自己手心里小小的一滩水，姬瑾瑜也没了赏雪的心情。
“回去罢！”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姬瑾瑜率先走出了小亭。
苏康急忙追上，有些不解，怎么好好的就要回去了？苏康也问出口了。
姬瑾瑜好笑，语气是前几日没有轻快，“怎么说不要出来的也是你，说怎么回去的也是你？”
苏康有些窘迫，尴尬地笑笑。姬瑾瑜眼睛里细碎的全是笑意，不由地步子加快，出了小花园，过了东宫，身上才回暖。
姬瑾瑜也不甚在意自己到底冷与否，笑意过后，爬上来的是一股灵魂深处的战栗。恐惧像是巨大的虎口一般，一口就能将人剥皮抽筋，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这种感觉来的迅猛，姬瑾瑜还未防备，恐惧就深深压在他心头。
右眼皮连续不断地跳动，一阵心悸袭来，姬瑾瑜加快了脚步，脸色阴沉可怖。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时间容不得姬瑾瑜细想。姬瑾瑜前脚刚跨进大殿，后脚小德子的通报就来了。
“皇上！北方方将军传来万里加急件！”
姬瑾瑜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一分，令人呈上。
薄薄的一张纸上，只有简单的几字，姬瑾瑜大脑一片轰隆作响。
“—— 滇北破！淋私军通燕，前后夹击，伤亡惨重！求速援！”
战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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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增援（捉虫）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段浅就有些心神不宁,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皇上在前两日就给朝臣放了假, 今日急召，怕是有大事发生！
没有任何迟疑, 段浅即刻动身前往皇宫，一路上还看见了许多重臣。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 没有太多寒暄, 众人都是一致地匆忙赶往议政殿。
进殿前，可能众臣还抱有一丝侥幸, 都在心里暗中祈祷是其他事情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可当那封盖有特殊的红色军令加急件入眼时，心底那唯一的一丝侥幸也就烟消云散。
战争, 来了！
加急件在姬瑾瑜的指示下被众臣传阅，气氛前所未有的紧绷。
大殿高处传来的是姬瑾瑜特有的, 清冷的嗓音。
“滇北位于大兴安岭与高原接壤处, 距离京城只有仅仅数千里。大军若是一路攻城直下，不出十日，就会兵临池下。”姬瑾瑜深呼一口气, “燕奎与叛徒姬瑾淋联手, 方沛率二十万大军被围攻, 伤亡惨重……”姬瑾瑜声音平稳，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平稳嗓音里那微微的颤抖。
“摄政王此番前去漠北, 若从漠北增援，等方家军到了，怕是可以给朕收尸了。”姬瑾瑜清楚, 自己现在很是慌乱。从小，他就被先皇带在身边教导，兵书读了千千万万，可真到用的时候，却方恨少！焦急，慌乱，不安，他都只能一人承受。即便早已做好战争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姬瑾瑜还是无由头地慌。
“皇兄，臣弟愿带兵前去灭了那群燕匪！”姬瑾天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下跪请命。
“九王爷万万不可！”段浅上前一步，“领兵作战乃是武将之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上此时还在犹豫什么？臣，早已做好了准备！”段浅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慷慨激昂的话语让许多慌乱的心瞬间镇定下来。
姬瑾天视线不知看向何处，“这封信是信鹰送来的，大概是昨日的消息。现在只清楚——姬瑾淋和燕奎联手，方沛伤亡惨重。不清楚，敌方军队几许人，敌方从何处来袭，是否滇北以北都被敌军占领。”姬瑾瑜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京城屯兵五十万。现特封段浅为正一品大将军，率四十万大军即刻动身滇北支援方沛！”
此话一出，段浅即刻下跪领命。姬瑾天皱眉，有些不甘心，“皇兄！”
“皇上不可！”没等姬瑾天继续说，汪随怀上前一步，“京城不可只留十万大军！若是等燕匪一路攻城略池，岂不是置京城于虎口？！”
“臣附议！”
“臣等附议！”
“皇上不可置自己为危险中，况且……”
“不必多言！”姬瑾瑜却是铁了心，视线扫过段浅，“段将军即刻出发！”
“臣接旨！”段浅谢恩接旨，即刻动身前往军营，整兵出发。
“皇上！”
“请皇兄三思！”
姬瑾天也很不赞同京城置留下区区十万大军，先不说燕匪兵临池下，若是燕奎分一部分围攻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也有老臣谏言：“皇上大可让段浅将军此次率军二十，再调摄政王归京支援！”
姬瑾瑜摇头，若是方荣轩真在漠北，他当然可以调他归京！可问题就出在他不在漠北！虽然方荣轩把虎符交给了自己，可漠北的那群方家军一向是识人不识令牌的。没有方荣轩的命令，让他们支援滇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姬瑾瑜还没和方荣轩合作时，姬瑾瑜的确是生了心要夺回兵权。可现下一想，就算他夺回了兵权，他也夺不走千万士兵的忠心。相当于做了无用功。而和方荣轩合作后，他也就收了这个心思。
方荣轩身在苗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现在身在虎口，自己不能置他于险地！如今，能调动方家军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朕自有打算，不必多说！”姬瑾瑜打断了群臣的谏言，“现下，最重要的是战事的补给，以及滇北以南百姓的撤离。众爱卿可有好的建议？”
姬瑾瑜都开口转移话题了，群臣们再怎么也不能又给话题转回去，再说，这也的确是一大难题！
产粮大省安吉省，今年秋收遭遇天灾，庄稼作物不说颗粒无收，也是收成锐减。姬瑾瑜又免了安吉省百姓两年粮食税。国库被林财盛贪污得只剩下了空壳，为数不多的粮食也在安吉地动之时，运去安吉赈灾。
近段时间，全国各地的税收交上来，国库好歹有了些结余，却是怎么也支撑不了一场战争，更何况，燕奎这次来势汹汹，怕是一场拉锯战！
※※
莫名地，方翡打了一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头，心里嘀咕——莫不是有人在想他？该不会是王爷吧？
想到自家王爷，方翡又是一声长叹。王爷离家已经有两月，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不知道给自己来封信！自己也好安心啊！要真是出了什么事，自己真的要自挂东南枝了！下去后看见老王爷都没脸！人生真是生不如死，要死不死半死不活，死个九九八十一遍，都对不起自家老王爷！
“哎！”方翡又是一声长叹，随手打开门，最近这鬼天气也是，一连下了好多天雪，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方翡越是止不住心里发燥。
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脚步才一转，一个黑影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方翡：“！！！”
“大人！出事了！”暗卫一脸焦急。
方翡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没好气地说：“出什么事了？”
“燕匪来犯！方沛将军被人设计，落入圈套，伤亡惨重！”
“什么？”方翡瞳孔微缩，一时半会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燕奎？”
“是！二王爷叛变，私军藏在滇北边境，燕匪和叛军前后袭击，方沛将军被暗算，二十万兄弟……损了大半！”说到后面，暗卫嗓子里带上了丝丝哽咽。
方翡深吸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滇北离大姬和燕奎边界相隔数百里。方沛那个傻蛋怎么去了滇北先不谈，燕匪怎么在不惊动边疆防线的情况下直达滇北？就算燕匪以多欺少，又加之叛军围剿，怎么可能会让方沛吃这么大的亏？
方沛的领兵本领方翡是十万个放心，能让他吃亏的，燕奎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备马！我要进宫见皇上！”方翡道。
“见什么皇上？难道不应该去漠北找兄弟们前去报仇？”暗卫红着眼睛吼道。
方翡一个冷眼射过去，暗卫缩了缩脖子，悻悻闭嘴。见他通红的眼睛，方翡又有些不忍，他又何尝不担心在滇北的兄弟？只是，再担心，也不能失了理智！
“我自有我的打算。兄弟们的仇自然会报，还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只不过……”方翡拍了拍暗卫的肩膀，“现下最重要的先给皇上汇报，我们不能鲁莽大意，置王爷于不义！”
暗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一根肠子直到底的他听懂没，方翡不能再耽搁。管家已经牵了一马来，方翡不顾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直奔皇宫而去。
听到“方翡求见”时，姬瑾瑜刚和群臣讨论完粮草和百姓撤离问题，还有很多后续问题还得进一步讨论。但是他却不能在这里见方翡，一自己即将要交给方翡去做的事情，就会暴露方荣轩并不在漠北的真相。只要是影响方荣轩安危地事情，姬瑾瑜一概不会做！
方翡也难得可靠了一回，没让自己通传就前来。但是来得却不是时候！姬瑾瑜干脆就借口有事，让群臣先行讨论，让人把方翡传到了偏殿。
方翡清楚，皇上这里得到的消息肯定比自己早，可他却没想到会那么早。早到在路上他就听见北郊军营大军启程的号角声。他也明白，为何皇上不在正殿召见自己。
明黄色的身影自殿内走出，方翡赶紧下跪请安，“皇上万福！”
“平身，方大人。”姬瑾瑜也懒得和方翡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段将军率四十万大军刚刚已经启程前去滇北支援。方大人此刻前来，想必也是得了消息。朕这里，正好有一事要讲给大人！”
“皇上请讲！”方翡心里暗叹皇上的动作真快，自己要是早些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这时启程的就是自己了。
姬瑾瑜从桌上拿起一块令牌，交给苏康，苏康接过，递去给方翡。方翡接过这块自家王爷从不离身的令牌，心情有些微妙。平日里自己想瞅瞅自家王爷都不给自己看，怎么就舍得直接给了皇上？有些受伤的方翡，面色暗淡无光。瞬间猜到了皇上要说什么了。
“段将军此次前去，势必能够阻挡燕匪的脚步，可这远远不够！京城现下只留下了十万军力，若是燕奎兵分两路，直接兵临城下，京城就会沦陷！”姬瑾瑜的嗓音还是一贯的清冷，方翡这次听见的却全是庄严。
“方大人此去漠北，目的有二。其一，令方潜将军，即刻前往滇北增援。其二，再调十万大军镇守京城。方溟将军和方绍将军时刻紧盯漠北周边各国，以防不测！”
“臣遵旨！”方翡庄重下跪领旨，对于皇上这次的果断，方翡很是欣赏。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家王爷知道了皇上这么乱来，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方翡再次开口，“皇上！王爷离开前有令，若是一旦兵变。王府暗卫万余人，全部为皇上所用！”
姬瑾瑜一惊，面上不显，原来方荣轩竟是做了这么多布置！心里不由得一暖。
方翡刚刚进殿就听到正殿一群人在讨论什么粮草什么的，他也知道国库空虚，毕竟自家王爷都用王府的金库填了。更重要的是！自家王爷说了，若是发生战事！小矿山都要让自己给皇上交出去！！
方翡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体温温热的纸，再次开口道：“皇上，这是王爷离开前让臣转交给皇上的！”
姬瑾瑜心里划过一丝疑惑，既然是转交，为何现在才给？不过，既然现在给了，就必定会有现在给的原因。苏康识趣上前，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递给皇上。
姬瑾瑜接过，在方翡一脸期待下打开。
方翡心里好笑，果然这个面上随时随刻都是冷静的皇上，表情也有破裂的一刻！方翡不厚道地在心里大笑，面上不显丝毫，一副我也不清楚那里面写得什么的表情，“皇上，臣先行告退！”
姬瑾瑜大脑有片刻发愣，也没有反映过来方翡说了什么，就挥手让方翡走了。
不过，等他回过神后，姬瑾瑜恨不得将方翡吊起来严加拷问！只能说，方翡溜得很及时，连王府都没回，直接骑着马撒开蹄子就一路向着漠北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咦！今天的我真是又早又粗长！
求表扬！
日常爱你们哦！么么啾！
☆、第51章 方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