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节
《鲁律》的出世让凤凰台的世家发觉,他们敏锐的认为这后面必定有阴谋!
任何写在纸上的东西都会让他们警觉。何况是《鲁律》。
虽然看起来都是在规定一些零星小事,什么马车走中间,行人走两边,东边是来者,西边是去者。什么街口巷尾都要竖起牌子等等。
这实在是看起来太奇怪了。
但是如果只是这种小事的话,有什么必要非要写一个法典呢?而且还不是一部,而是几十部上百部!
龚香把法典拿出来以后,就放在学府中。
上课时也直接拿它做例子,教大家解读法典,而且当堂就要求大家照着法典进行写作。
但是这些法典就算流传出去,很多人也觉得法典为什么都是在写商人、百姓呢?
难道鲁国的大王每天琢磨的就是百姓上街怎么走路,百姓的房子要怎么盖,商人要怎么开市场,商人卖米用什么斗,卖布用什么尺子?
这会不会太奇怪了?
鲁国大王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他每天把心思都花在这种小事上,这哪里是在当大王,这简直就是在当掌柜。
这时有人提出这鲁国大王的父亲就是出身乡野。
现在鲁国大王和如今这个安乐公主都是在乡野出生,懂事以后才被带进了莲花台。所以从小就不识礼数,长大后也没有认真读书。
这对姐弟最出名的事就是因为不会写字所以才发明了鲁字。
这样看来鲁王目光短浅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凤凰台上的人笑了一通后,认为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让凤凰台上盛行鲁国法律,不管是诵读还是学习都不行。
如果凤凰台这样的帝皇之地反而学习鲁国典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他们纠结了一群人,冲进了龚香的学府,当众焚烧了所有的鲁国典章,还将学生统统驱赶出去,不许他们再学。闹得沸沸扬扬,学府附近立刻聚集了许多百姓,人们惊慌失措,不知又出了何事。
龚香正在宫中和姜姬在一起。
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龚香起身行礼,抹了一把脸跪下就开始哭。
公主要为吾等做主啊,吾乃一国丞相,受此大辱,还有何颜面见我王呢?凤凰台竟如此粗鲁行事,置诸侯王的尊严于不顾,这是何等的强横?当为我王一哭。
姜姬也赶紧安慰说,丞相休怒,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就把人请进来,有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这件事情,毛昭和白哥都不知情。
在凤凰台人的眼中,这两个人早就已经投敌了。他们每天除了糊弄他们之外,半点儿实事儿都没有做。
而且到现在也没有让人见到小太子。
这两个人在外面的名声早就臭了。所以这些人密谋此事也根本就没有提前告诉他们。
姜姬让人把两人请过来,龚香就在一旁放声大哭。
在这震天的哭诉声中,公主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毛昭和白哥,两人当即色变。
都知道事□□情麻烦了!
两人起身离座,先对龚香赔礼。再三说这绝对只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儿所为。
绝不是对鲁王不敬!
他们立刻会调查清楚的!还请公主和丞相不要生气。
姜姬说:“何不将人请来?也是我的过失,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大家,害外人对我也有了误会。不如我来举办宴会,宴请诸位,在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这样一定可以屏除成见。”
毛昭和白哥心生警惕,两人纷纷摇头道不过一点小事,何必再劳烦公主呢,我二人回去调查清楚,一定能令公主和丞相满意。
要不您二位说想要个什么结果,我们一定照办还不行吗?
姜姬说何必再拖延呢?我听说那些人现在还在学府没有走呢,好像就是想来见我,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啦,你们现在出去把在外面那些人都给请进来,如果还有人要来,也请他们进来。
毛昭和白哥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公主打消念头,只好出去请人。
在出宫的路上,白哥非常焦急,可他看毛昭看起来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是还算镇定。
白哥:“你怎么还这么平静?”他都快急疯了!这明显是公主借势就势打算对那些傻子下手了!
毛昭说:“你冷静一点,我看今天这件事情只怕正中公主下怀,不是今日也在明日。那《鲁律》一出,你敢说这事不会发生?”
白哥没话说了。
毛昭说,“这些人已经算是收敛了。你没见他们只是把学生给驱赶走了吗?烧掉鲁国典章这个是有点严重,但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不这样怎么能闯出大事,见到安乐公主呢?”
白哥说:“难道他们没看到公主在城外的十几万军队吗?”
毛昭:“刀没砍到脖子上以前,都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白哥:“公主既然把他们请进来,不让他们脱下一层皮不会罢休的。”
毛昭说:“难道你我还能阻止公主吗?这些人在外面怎么骂我们的,你也不是没有听到。可怜我们做了这么多事,在他们眼中半点价值都没有。我也不耐烦这些自命不凡的蠢货了,就让公主教训教训吧。”
第674章 来来来,请进!请不要客气!
肖望海是卢陵肖氏家族中的一个年轻子弟。
他这一代人时常在聚会时调侃自己生错了时候。因为上面的皇帝既不是雄主, 也不是暴君,让他们毫无用伍之地。而朝中之事又都被家里的老头子们给占完了,他们这辈子就只剩下在风花雪月中打滚, 闯出一个酒中将军, 胭脂大王的称号来才不算虚度此生。
肖望海会在这里, 也是因为文会上有人提议。
《鲁律》现身在凤凰台,还被鲁国丞相公然教授解读,让他们这些人都不太舒服。
鲁国是臣属之地, 偏远,从未出过文学大家。何况鲁字又不登大雅之堂,鲁律中的内容也总是跟升斗小民、贱役之流有关。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凤凰台, 实在太让人看不惯了。
而且现在上面这个安乐公主就是出身鲁国。往深里说,这会不会是鲁王有窃国之意呢?
总之, 在酒乐助兴后, 几人稀里糊涂的就说定了, 一定要反对此事,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胆敢学习鲁字, 学习鲁律的凤凰台人。
然后他们就在这里了。
肖望海还是有点小心思的, 他与几个友人暗中商议:“安乐公主来了以后不见外人,反倒把鲁国的丞相给找来了, 可见此女心胸狭窄。我们做下这种事后, 一定要趁机见到她, 当面斥责她!让她明白她应该接纳我们才能在凤凰台立足。”
友人道:“那我们可要打扮一番, 免得生得不美, 被安乐公主当殿拿下了。”
几人虽然是嘻笑中商议此事,但心中也是非常不安的,不过同时也非常兴奋!此举看似儿戏,如果成了,那他们就成功出仕了!日后凤凰台上当有他们一席之地!
所以肖望海等人就在学府门前静坐,不肯离开。
肖望海看着学府,其实……这里并不起眼。今天找上门时他还以为找错地方了。
这里就是一侧宫中小门,进去后,里面是一片狭长的广场,青砖铺地,在另一头有门进出。
这里应该是宫中马车通过的地方。没想到被鲁国丞相封了进出的门之后,变成了学府。
另一边则是一整排靠墙的屋子,里面摆满典籍和纸卷、纸册、笔墨。
他们进去时,没想到长长的广场上坐满了人,大家端端正正的坐着,膝上放着纸卷,都在埋头苦抄。
在他们周围摆着许多木板,上面挂着巨大的纸板,写着鲁字,像是鲁字释意。
没有人抬头说话,也没有嘻笑无状,所有人都很认真,一丝不苟。
这样的场面非常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在没来之前,以为在这里学鲁字的都是些行止不堪的百姓或流浪儿,要么就是商人。真正的士子是不屑到这里来的——就算他们想学鲁字也会悄悄躲在家里学啊。
结果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这些人当然不是商人,也不是流浪儿,更不是衣衫破烂的穷人。
从他们的姿态看,全都是真正的士子。或许不是世家子弟,但至少都有家教,有教养的好人家的孩子。
为什么?
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来学鲁字?他们想出头,完全不必学鲁字,只要走世家的门路就可以啊。
肖望海几人面面相觑。肖望海甚至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近来登门向父祖问好的人变少了啊,他们还是一样恭敬,一样尊敬肖家。
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难道都是外地人?
他们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冲了进去,把那些抄写的人都给赶起来,夺走他们手中的书和纸,冲进屋里,把屋里的典藏都搬出来,准备烧掉。
一开始他们没有遇到反抗,直到发现他们要烧书,这些人才反抗起来,但没有肖望海他们带来的人多,各家都带着壮丁帮主人做事,一番驱赶后,还是肖望海等人上前制止,不然只怕要出人命。
等火点着了,那些被赶到一旁的人有的跪地痛哭,有的抱愤离去,也有的对肖望海等人破口大骂。
肖望海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感受。
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勉强提起精神,做出胜利的样子来,然后他们就一些坐在这里,等着安乐公主接见。
宫中很快冒出来两驾马车,前后都有护卫跟随。
肖望海立刻振奋起来!同行的人也都赶紧坐正,挺直腰背,做出勇敢之状。
马车来到学府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人。肖望海立刻认出来了,其中一人是毛昭,另一人是徐氏白哥。
静坐的人群引起一阵骚动。如肖望海这样从未出过头,也没有显名,只在文会上招摇过的青年都不安的站了起来,避在道旁,对毛昭和白哥行礼问好。
也有一些人自持年纪或辈份,不肯起身。
毛昭和白哥并不在意。
毛昭笑眯眯的走过来,挨个看看他们,“好,好。哦,你是肖家的,肖家排行第几啊?”
肖望海以前见毛昭都是父兄带领着,最多就是跟在父兄身后问一声好,从来没被毛司空这种位份的人亲自问过话!一时有些结巴:“见过少司空,某在家中排行第六。”
毛昭:“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少征的儿子。”
肖望海躬身道:“正是家父。”
毛昭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肖少征这是觉得自己来太丢脸,就让儿子过来闹一闹,有好处他在家里接着,没好处也最多害儿子被人打一顿屁股是吗?”
肖望海浑身冒起冷汗来。明明父亲跟他说的时候十分郑重,他像要上阵的将军一样紧张,好几晚睡不着觉,怎么在毛司空的嘴里……听起来很儿戏?
但他不能直言毛昭说得不对,他爹来都未必敢反驳毛司空。毛司空虽然跟他爹算是同辈,但他早早的就被徐公青眼,他爹到现在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四个儿子——他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