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朱弦回来得本就不早,很快就有下人上来提醒,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若是再晚,就要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了,谢家几个这才告辞离开。
等谢笙他们出了门,朱红玉才得了机会来好好问朱弦:“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过潘小姐的?我可不信姑姑好端端的会帮你说安国侯府的亲。”
“你可记得前年咱们在城外遇着一位马车坏了的小姐,她还和你同车而回?”朱弦道,“那位就是潘小姐。”
“原来是她啊,”朱红玉高兴起来,问朱弦,“是不是哥你从那会儿就看上她了?”
朱弦摇了摇头:“我只是见你和她相处得开心,就留意了几分。又听说她也是婚事艰难,过了十九还无人问询,便在姑姑问我之时,提了一句。不过后来我也曾送信去安国侯府,说明此事,若她不愿,姑姑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朱红玉一点就透,既然朱弦曾先给安国侯府去过信,那边还是同意了和朱王妃接触,又说今年要来相看,这事儿便差不离,只是走个过场。
对于外人担心的,潘小姐手里有外敌人命,煞气重,还有什么会压得丈夫翻不得身的事情,在朱红玉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倘若果真对后嗣有碍也无妨,南寨还有李夷在呢,大不了叫顺安伯再生一个。潘小姐若能管束朱弦,拿住了他的心,朱红玉只会对她更加真心敬重。
只要潘小姐进门之后,心里装着朱家和朱弦,朱红玉就没多大要求了。毕竟从那少少的回忆看,潘小姐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女子。如今的朱家最需要的不是菟丝花一样的娇小姐,而是在关键时刻,能够拿主意的夫人。
朱红玉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以后出了门子,朱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承受着所有的压力,没个人能帮他分担,实在太累。
“祖宗保佑,”朱红玉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
谢家几人坐车出了门,不多时候,就回到了自己家中。三人进门之时,正赶上二姐儿也往谢侯和李氏所在的主院走。
昨儿谢侯等人回来,二姐儿和大姐儿也就是打了个照面,并没说什么话,如今只有几个小的,二姐儿便直直对上了大姐儿的目光。
二姐儿慢慢悠悠的和几人打了招呼才道:“早听说大姐姐在蜀州时就和朱小姐交好,如今才回来第一日,就赶忙去了朱家,看来传言果然非虚。”
“毕竟是一起朝夕相处了几年的,比亲姊妹也差不离,如今住的又近,便想着先去瞧瞧,倒是我心急了些,”大姐儿没有理会二姐儿所说的什么传言,只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想挑衅我,我不搭理你,你又能如何?
二姐儿还真不能怎样。
二姐儿和京中贵女交往惯了,一句话里十八绕。先前是谢笙不接她的话茬,如今大姐儿只解释了一句,并不和她相争,倒叫她觉得自己有些憋屈。
眼见着谢麒谢笙兄弟两个都在,二姐儿也不好再说话,便只得含笑道:“原来如此。”
大姐儿看了一眼二姐儿身后的秦嬷嬷,才道:“二妹妹也是要去爹娘那里?正好我们遇上,便一起过去吧。”
二姐儿柔声应下,瞧着低眉顺目的。
若只论仪态和智商,二姐儿是比曾经的她高上几倍不止。至少这会儿她是知道,要看时间和场景说话了。
原本谢笙一路上还和大姐儿说话,谢麒不时也问上一两句,此时添了二姐儿,气氛有些尴尬,几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哥哥今日送的大姐姐去了朱家?可瞧见了朱小姐?”二姐儿识趣的没问谢笙,而是从谢麒下手。
“是啊,我送了大妹妹去了朱家,不过只在花厅坐了一日,后来便去了朱世子的书房,却没见着……”谢麒的话中带着几分遗憾,“不过后头朱世子回来,我们倒是说了几句才回来,便有些迟了。”
谢笙和大姐儿都知道,谢麒这是在说谎。不过两人都暗暗叫好。
也不是一定要瞒着二姐儿,只是未婚夫妻见面,还是在没有长辈的情况下见面,这样的话说出去,难道好听吗?二姐儿把自己当做谢麒的知心妹妹,却没料想谢麒已经被朱红玉耳提命面的说了许多次,早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二姐儿从不怀疑谢麒的话,故而有些不满的看了大姐儿一眼。只觉得大姐儿让谢麒帮着送了她去朱家,却连面都没叫谢麒和朱红玉见上,实在太不懂事。
若换了她……
二姐儿咬了咬下唇,可惜不管她怎么讨好,朱红玉对她总是有些淡淡的。叫二姐儿实在担心。
二姐儿如何想,几人都不如何在意,左右如今李氏回来了,除了给大姐儿说亲之外,也要给二姐儿寻一门不错的亲事。
其实谢笙有些不能理解二姐儿,分明之前老夫人为二姐儿寻的那几个,都是不错的了。什么同等人家的庶子,和五品官的嫡幼子的。偏偏二姐儿一个都看不上。
二姐儿回复老夫人的话,也从来只有一句,那就是大姐姐还没有说亲呢,自己怎么能越过了她去。直把老夫人起了个倒仰,几次之后,再也不理会她的亲事,偏她还暗自庆幸。
若不是知道她和高祺真的没什么联系,只怕谢笙都要怀疑她和高祺又暗地里勾搭上了。
不过谢笙强烈怀疑是高祺去年已经成了亲,二姐儿不乐意给高祺做妾的缘故,才彻底放弃了高祺。
等几人见了谢侯和李氏,李氏又问了几句朱家兄妹的近况,听说两人明儿就要下帖子,便高兴起来,叫人千万记得提醒自己,要好生准备着。
老夫人这两年精神不济,夜里休息得早,大家便默契的都在早上去请安,一旦过了酉时,便再不去打扰。谢侯没回来的时候,晚饭都是各自在屋里用,如今谢侯和李氏回来,才聚在了主院。
等都用完饭散了,谢笙没和谢麒一道走,而是拉着谢侯去了书房。
“怎么,莫非是你今日进宫时听见了什么?”
谢笙直接道:“今日我去寻二郎,反倒先见着了太子,不过后头太子走了,二郎却同我说,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有心想争一争大姐。”
谢侯听了这话,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其实真细说起来,谢侯在外头做了那么多年的蜀州刺史,如今回来也不过是兵部侍郎,日后有兵部尚书之位以待,却也还是以后的事情,做不得准。为什么大姐儿就受到众多皇子追捧,对于二姐儿却不闻不问?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除了谢家,还有李氏的娘家。
一个大姐儿身后连着谢家、李家、周家甚至更多的清流之家,对于出身勋贵的高家和淑妃等人来说,是非常需要补充的势力。而二姐儿如今在京中才名再好,到底比不过大姐儿背后的外家助力强盛。
朱王妃不介意二姐儿嫁给谁,却也不愿意太子和三、四几个皇子得利。所以才有了这件事里,二郎如此灵通的消息。对于朱王妃而言,只要谢笙是站在二郎身边的,到时候她再努力恢复自己应有的尊位与荣耀,仗着嫡子之贵,难道还怕清流们会支持其他人吗?
“最关键是,”谢笙顿了顿,“听说被磨得皇上有些意动。
谢侯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不少,没有掀桌子:“还有什么没有?”
“我原是准备先和爹你说的,不过方才见了大姐姐,我便私下同她说了,大姐姐问我五皇子的脾气秉性,”谢笙见谢侯若有所思,继续道,“我在出晋江宫前,皇上曾说叫你早些进宫。”
“你大姐姐问了五皇子的脾性?”谢侯没有为谢笙告诉大姐儿这事儿生气,反而注意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大姐儿问五皇子的脾气秉性,为什么呢……
谢笙才点了头,还没把大姐儿的话说出来,谢侯就笑了起来。
“妙。”
谢侯有些遗憾道:“可惜你姐姐是个女儿身,若她是个儿子,成就必然不会低了你去。”
“我姐姐自然聪明,”谢笙回来的路上也琢磨过大姐儿的解释,还真被大姐儿说服了。至少从目前来说,五皇子保持现在的状态,日后一个闲王是肯定少不了的。自己与五皇子交好,若日后事业有成,总能多看顾姐姐几分。
最关键是五皇子日后开府,姐姐上头没有婆婆,进门就是女主人。就算以后皇帝死了,作为太嫔,那位也是不能出宫的。只要姐姐日后自己立得住,基本上就能在五皇子的后院横着走。
至于五皇子和大姐的关系好不好,谢笙是半点不担心的。大姐是个聪明人。开局拿三炸带顺子,想要打一手烂牌也是很难的。
“这事儿你不必告诉你娘,咱们自己知道便是,也没必要再叫她担心,”谢侯嘱咐了一句又道,“我明日进宫,若皇上没提这事儿,你我就把这些想法都烂在肚子里,你娘继续给你大姐相看,若皇上提了……”
谢侯笑笑:“也没说我非得立时便应了不是?”
皇帝想要娶我家的女儿做儿媳妇,那也要看我肯不肯啊。再说了,谁家女孩子不是千娇百贵,受尽宠爱的。可从来没有人家想求娶,我就得立刻答应的道理。
你想娶,行啊,我拿拿乔,再挑拣一下吧。
只要不过了底线,谢侯想要稍微任性一些,自是无妨。何况若真到了那个地步,选了五皇子,反而与各家都不相干,也是最好不过。
谢笙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找个机会探探五皇子的底。那什么心上人白月光的,一定要事先打探清楚了,半点不能疏忽的。
第48章 双更
次日一早, 谢笙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了眼睛。
谢笙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帐顶,才伸手拉响了铃铛。
铃铛声一响,外头就有了动静。
“少爷, 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会儿?”回到了谢家之后, 谢笙身边就大都是捧墨在伺候。谢笙体谅小六子一路跟得辛苦,索性放他回去歇个假。
“昨儿进了宫, 今日自然就该继续进学了,”谢笙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捧墨帮着谢笙整理的手一顿, 脸上露出了个笑容:“若是为着这个,少爷您还是睡个回笼觉吧。”
见谢笙不解的模样,捧墨笑道:“今日可是休沐啊。”
谢笙听了这话, 当即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得,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得亏你还记得, 不然今儿我兴冲冲的进了宫, 还不知道为什么没人。”
谢笙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闹, 谢笙还真是没了睡意,外头天色还早,也不能看书,谢笙想了想道:“给我拿身轻便的衣裳, 我去打拳。”
捧墨很快按照谢笙的吩咐,取来了合适的衣裳,甚至还叫人把洗漱用的水都悄悄准备好了。
谢笙早晨洗漱,很少用热水。他怕自己脑子不清醒,一向都是现从井里打水。早晨的井水那叫一个透心凉,可醒神效果立竿见影。
谢笙用盆里的凉水洗了一把脸,浑身一个激灵,将剩下的睡意也彻底去了。
“如今已经快到冬日,少爷您要是再用凉水,只怕不合适了,”捧墨一边帮着谢笙收拾东西,一边对谢笙道,“而且先前是夫人不在,如今要是叫夫人晓得了……不如咱们每日留上一壶热水,若是少爷您要用的时候,便直接取来。”
谢笙闻言摇了摇头:“这样的习惯坚持了六年,你可曾见我哪一回因着这个病过?”
“娘那里,咱们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若她果真晓得了,我再去同她说,”谢笙甩了甩袖子,道,“走了,早些练完,还要回来擦身,然后向爹娘请安呢。”
“我这就去叫人准备热水,”洗脸这水谢笙坚持,洗澡用温水,就是捧墨的坚持了。
这时候用冷水洗澡也是折磨人,谢笙自然也没这么想过,便同意了捧墨的话。
还没等谢笙走到练武场,他就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毫不意外的,正是谢侯。
谢侯在军中操练惯了,若叫他一日不先练上两回,他反而还坐不住。旧日在蜀州时,院子里那个演武场,就是他特意叫人建的。
谢侯此时手里正挥舞着一把石锁,练得风生水起。这把石锁足有百斤,谢侯却能把它轻轻松松的舞出花儿来。谢笙以前曾试过,这个石锁叫他提着都觉得费劲,更别说像这样挥动了。
谢侯赤裸着上半身,身上肌肉紧实有力,有一种流线型的美感。谢侯皮肤不如谢笙白皙,却是烈日下晒出来的古铜色。
许是之前已经练了一阵,谢侯身上有汗水滴下,看上去比一些健美先生还要好看和自然。
谢笙羡慕的看了一会儿,又瞅了瞅自己练了这么久,也还是有些干瘦的身材,有些丧气。
谢笙随李氏多些,能练出一身有力的肌肉,却绝对不可能练出这样一身漂亮的腱子肉。虽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也不错,但谢笙更希望自己能够有亲爹这样富有张力和野性的身材。不过这辈子显见是难了。
谢侯早注意到谢笙等人过来的动静,只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人,便问:“是谁来了?”
谢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一会儿呆了,干脆叫捧墨在外头候着,自己走了进去:“爹,你怎么这么早。”
谢侯瞧见谢笙,也有些意外,又见谢笙身上的衣裳绝对算不得新,就知道谢笙肯定也是练武场的常客。
“到底是路上松散了些,如今回京,自然要把手里的功夫都练起来,”谢侯这是说的从蜀州到京城这一路,大都坐船,没什么场地给他活动的事情,“你先自去舒展筋骨。”
谢笙点了点头,走到了离谢侯远一些的角落,做了一些伸展运动之后,打起了太极拳。
太极拳此时已经有了人练,不过只是小众,谢笙在去考院试的路上见过一位老人练,这才想着,把以前学过的那一点慢慢的捡了起来。
谢笙练的是从前学过的用于养生的那一类,自觉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此时用来活动筋骨,倒是正好。
谢侯见着谢笙不同于旁人的拳法套路,手里石锁舞动不停,却慢慢注意起谢笙手里的动作。不过注意到谢笙手上力气不对他又皱起了眉头。
“爹?”谢笙注意到谢侯的神色。
“轻轻柔柔的,像个姑娘家,净是些花架子,看好了,”谢侯随意将石锁扔了出去,恰巧落在原先放石锁的地方。
谢侯比着谢笙的套路做了几个动作,尤其是其中双峰贯耳的动作,从谢侯手中做出来,就是虎虎生风。
“你这是和谁学的,竟然学成这样,”谢侯只做了这几个动作就停了下来,“这套拳法不错,但也不该一味柔和,有张有弛、刚柔并济,才是正理。你回去之后,再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