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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既没有真相,难道就这么装聋作哑,坐视不管?老太君,那是我的娘亲……”
  杜月芷尚未说完,老太君冷冷地打断她。
  “你若是挑战圣威,一道圣旨下来,满门抄斩的后果,你想过没有?你的娘亲已经死了,可你的哥哥胤哥儿还在,你要看着因你之故,让胤哥儿深陷万丈深渊吗?!你以为他是凭了什么才把你接回来的?是凭他的心头血,他的命,如果不是那一剑,恐怕你如今也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问所谓的真相。”
  老太君苍老的话语犹如沾满鲜血的长剑,插入杜月芷的胸口,令火烫的心瞬间降温。
  杜月芷微微愣住。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哥哥,那个渐渐长成的英俊少年,为了她已经付出一切的哥哥,她不能再任性。
  至少,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她要等待,蛰伏,待有朝一日见到高高在上的怀帝,便能一窥真相。
  老太君走后,杜月芷许久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福妈妈在外间睡着,半夜醒来,听到里间帐子安安静静,不太放心,便悄悄起身。
  福妈妈没有点蜡烛,就着月色掀开帐子,将被子提了提,碰到杜月芷的小脸,一手濡湿,全是眼泪。也不小人儿哭了多久,枕头都湿透了,一点哭声也没听见。
  淡淡的月色中,双眼紧闭,鼻息微颤,那泪珠儿仍然不断地往下流,隐忍又压抑。
  见过她为护住小院,顶着额头上的大肿包斥退恶奴,见过她为保全丫鬟,苦心积虑以身犯险,见过她才思过人,温柔又机智的样子,仿佛世间所有事皆可迎刃而解。
  可是都忘了,她才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会心酸难过,也会脆弱哀伤,也会哭。
  “我给姑娘换个枕头罢。”
  福妈妈难得温柔,去柜子里拿了新枕头,拍松了些,换掉被杜月芷泪湿的枕头。
  不问,不说,不回答。
  以此,便可抵住世间所有柔软的攻击,教自己的心再次硬起来,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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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月芷听了生母洛河公主的往事,痛苦,忧愁,悲伤全化在一颗颗泪水中,也许是思虑太重,也许是压抑太久,她竟然病了,病得很重。
  夜里还好,第二日早晨就觉得头重脚轻,杜月芷勉强穿了衣服,早餐就喝了三口粥,今日还要早去进学,她勉力支撑沉重的身体,刚走两步就跟喝醉了似的,踉跄几步,跌倒在抱琴怀里。
  抱琴忙接住几乎晕厥过去的杜月芷,探了探额头,烧的如同火炭,顿时吓得浑身冒冷汗。
  “福妈妈,姑娘晕过去了!”
  福妈妈早已从另一边扶住了昏迷的杜月芷,触手滚烫,不禁也唬了一跳。
  “姑娘病了,快放到床上,去打水来!青萝,你去前头回老太君,请大夫来看病。令儿,你跑得快,去少爷院子里告诉一声,若少爷在就带了来,少爷不在就算了。”
  “是。”大家分头行事。
  福妈妈和抱琴忙着点息香,擦身降温,青萝匆匆禀告了老太君,又叫外头小厮去请大夫,请了来,诊脉,开药方,抓药,熬药,闹得人仰马翻。杜怀胤早就出门了,不在,剑萤匆匆赶了来,见满院子忙,便一言不发,挽起袖子帮忙。
  喝了药后,杜月芷还是没有退热,浑身滚烫,出的气也是热的。福妈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着也许是药见效慢,忽听抱琴哭着道:“福妈妈,姑娘把药吐出来了!”
  杜月芷满面通红,双唇苍白,牙齿紧闭,已经连药都吞不进去了。
  “拿勺子撬开,把药灌进去!”
  抱琴照做了,可是勺子撬开了牙齿,灌了药,很快药汁就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好姑娘,快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好呀!不要吐出来,不要……”
  药汁一口口吐出来,抱琴小心翼翼拿帕子接着,满口哀求,但是杜月芷听不到,她整个人已经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青萝摸了半天还是如此,料想不好了,坐在一旁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令儿小,看青萝姐姐哭了,以为姑娘救不回来了,也跟着哭起来。
  福妈妈急的要命:“都别哭了,平白咒姑娘吗?快叫人去回老太君!”
  “今日有贵客来,前头鸦雀无声的,老太君不在,夫人也不在,我是回了二夫人才请了大夫来!”
  怎么会这样不凑巧?!这可糟了!
  第51章 良药
  众人着急之际,忽听外面有人进来,一看,竟是成英。
  “成英,你来干什么?”抱琴沉下脸问。
  “二夫人回了大夫人,说三姑娘病了,我奉大夫人之命,前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成英边说,大眼睛边骨碌碌地转,径直走入房里,抱琴忙令小丫鬟拦住她。
  成英早已伸长脖子看清了房内的情形,包括病倒在床,人事不知的杜月芷。
  昨夜杜月芷给她那样大的下马威,丢了夫人的脸,夫人回去想起这事,又打了她几耳光,成英早就恨死了杜月芷,回去气不忿扎了小人,没想到这么快见效,这贱人居然烧得面色绯红,人事不知,简直不能太爽!
  “那你快帮我们请个大夫进来!”青萝信了成英,天真地开口。
  成英道:“早前不是已经请过了吗?我看姑娘好像很安静,又不是多大的病,饿一饿就好了,何必又劳师动众,惹人非议呢?”
  抱琴皱眉:“那个大夫是个庸医,胡乱诊治,结果姑娘越发病重,现在连药都喝不进去,请你再请一个好点的大夫来!”
  成英似笑非笑看着说话的抱琴:“你是在命令我吗?”
  抱琴看她的笑容只觉刺心,忍气道:“成英,现在人命关天,你有什么怨气,等姑娘病治好了,我随你发泄。”
  “你?昨日三姑娘才说我不敌你抱琴一根脚趾,口下无情,现在病成这样也是活该!实话告诉你吧,府上来了贵客,满屋子的主子全都去看热闹了,谁都顾不得你们。夫人特意吩咐了管事媳妇们,又要我来照看,但凡你们的要求都得通过我。想救人,看你们的表现,比如抱琴你跪下给我磕头,喊我一声姑奶奶,好好求我……”
  成英本想借此机会大大折杀一下这房里的傲气,抱琴咬牙站了起来,哪知福妈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冷声对成英道:“不必了,成英,你走吧,姑娘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杜月芷把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当作人看,一直竭力护着她们的尊严,哪怕危难之际也没放弃,咬牙坚持着。若是抱琴此时跪了,等于杜月芷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就算她立刻就醒了,恐怕也会伤心难过,更甚以前。
  抱琴不能跪。就算跪了,成英也不一定请大夫,何必让这种小人得意!
  成英闻言,冷笑一声:“我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要的!”言罢,抽出胸前的帕子捂住口鼻,嫌弃地摇摇头:“满屋子的药气,我可受不了,先走了。”
  成英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了,满屋静了一会儿,只听青萝哭着骂了一句:“坏透了的人,狗仗人势,欺负姑娘!等姑娘好了,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众人都称她骂得好,可现在成英走了,唯一一条路也封死了:常氏一定吩咐过不许任何人理会她们,连老太君都瞒住了,请医问药是不可能的了。
  “我有办法!”剑萤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青萝,令儿,你们跟我来!”
  剑萤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满满一盆冷井水进来,里面浸泡着一条毛巾。青萝和令儿抱着一大块冰,冰透明晶莹,还冒着缭绕白雾,显是刚取出来的。
  福妈妈一看这么多冷物,明白过来:“你要做冷敷?不行,姑娘千金贵体,怎么受得了这些!”
  “虽说冰敷有些冒险,但依我平日细看,姑娘身子骨并不像府里其他姑娘那样娇弱,很能承受一些极端方法。这还是少爷说的法子,我已试过几次,效果很好。现在姑娘高烧不退,若不用此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福妈妈听剑萤说得似乎有些道理,病急乱投医,就答允了。
  剑萤这才拧了冷毛巾,递给抱琴,让她给杜月芷做冷敷,又找了切冰刀,将那一大块冰切成小块,碎冰拿干净的毛巾包了,给杜月芷额头,手腕,大腿和脚踝都放上几个。大家全都站在一旁,警惕而又小心地观察杜月芷。青萝哭都不敢哭了,睁大眼睛,紧盯着床上的小主人。
  杜月芷不由得发出几声呻/吟,她太热了,浑身像烧着火炉,昏昏沉沉中感觉到几丝凉意,好像大渴之人遇到甘霖,拥了过去,那凉意越来越深,将她浑身的火驱走。
  剑萤知道她喝不进去药,又选了几粒碎冰,放入她口中。
  碎冰在口中化为冰流,没有引起强烈地反抗,自然而然顺着喉咙进去。进了一些水,杜月芷的神志似乎有所恢复,只是还不能说话。
  换毛巾,换冰块,擦汗,通风……
  一个时辰后……
  “姑娘能喝药了!”抱琴大喜,拿着小勺子的手不住颤抖。方才她试着喂了一些药,杜月芷居然没有吐出来,还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
  “姑娘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她已经烧的没那么厉害了。”
  “剑萤,还是你的方法有用。”福妈妈终于松开紧紧皱着的眉头。
  剑萤白净的面容露出笑意:“这本是练武之人的一些粗鄙办法,用在姑娘身上,我也是冒险而为,只要姑娘喝的进去水,再降温,就无大碍了。”
  只听床上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剑萤,是你救了我。”
  所有人大呼:“姑娘醒了!”
  杜月芷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听见剑萤的话,再看到抱琴拿着小勺子细心喂自己药,青萝腮边还挂着清泪,福妈妈疲倦地守候,令儿也是瞪大了眼睛看自己反应,心中涌过一阵阵暖意,全身的病痛好像去了一半,眼睛润润的,想哭。
  “姑娘,你哪里痛?”青萝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哪里都不痛,过来,扶我起来。”杜月芷露出苍白的微笑,她现在可不是能躺着的时候,她得好起来。
  大家连忙将虚弱的杜月芷扶了起来,杜月芷体内仍是热,她手心里握了一块冰,暂用凉意稳定心神:“把我的针灸盒拿来。”
  杜月芷给自己诊了脉,又拿了银针,扎在自己几个大穴上,让抱琴拿了几株晒干的药草泡了水,自己略喝了几口。这些草药并不温和,但却是治高烧发热的良药,正所谓良药苦口,才喝了两口,她也忍不住蹙眉,吐吐粉嫩的小舌头:“太苦了!”
  “既然知道苦,为何还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一个清朗俊逸的少年站在门口,紫冠,衣袂翩翩,青蝙落霞,眸色似冷非冷。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与他面容十分相像的孩童,雪团似的,黑发红唇,隐隐贵气逼人。
  第52章 逛逛
  今日学里放假,杜怀胤一大早出了府,与皇子们在一块玩蹴鞠,几位皇子闲来无事,想去杜府瞧瞧,虽是临时决定,倒也不好拒绝。杜怀胤就答应了,派小厮回去告诉老太君,让府里准备着。老太君不放心,让杜怀樽也跟着去,也好互相照应。
  杜怀胤本是陪着皇子们,快到杜府时,先行一步,与杜怀樽见面。
  “大哥!”
  杜怀樽早已等候在长街。
  杜怀胤跳下马,将马鞭抛给小厮,看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杜怀樽,若有所思。
  妹妹的话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如果他一直迟疑不决,无法择定明主,很可能会在新君登位前,前功尽弃,甚至祸至家人。
  父亲杜将早已写信告诉他,要他务必以太子为首。
  杜家上下三代皆是护皇党谋臣,太子是鳳盛皇后的亲子,又是皇长子,怀帝早已在三年前立他为储君,天时地利人和,杜家自然惟太子马首是瞻。而杜怀胤将来承爵袭位,也必然需要借助太子的势力,在朝中站稳脚跟,稳固杜家的地位。
  如果杜怀胤遵从杜将的意愿,也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他根本不觉得太子是明主。
  太子表面礼顺谦德,但是略一交谈,便觉得他资质平庸,年近三十无所立,如果不是他背后手腕通天的母亲协助,恐怕早就被撸下来了。太子自己大概也深知这些,所以分外信任皇后,一有什么事就告诉皇后,成日在中宫殿不回去,就连太子妃见太子的面都屈指可数。外实内虚,绣花枕头,这样的人,如何能治理大靖天下?
  “大哥,今天来的是哪几位皇子?”杜怀樽走到他面前,年轻的脸微微有些汗。
  “二皇子,五皇子,九皇子和十三皇子。二弟,路上警醒些,别说错了话。”
  “是,大哥放心。”杜怀樽口中答应,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大哥,几位皇子突然要来杜府,恐怕不仅仅是参观吧。我听说大哥最近跟太子走得近,几位皇子与你周旋这么久,料想也坐不住了。说不定此行,是来逼大哥做决定。”
  大哥的意思,就代表着护国将军的意思,谁都想得到拥有兵马权的将军府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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